第十六章 郁结之症
当晚,唐果跟随楼锦衣回到他呆了有两年的小院子。
“今晚想必世子和楼公子有许多话要说,属下们就不打扰了,就宿在城中云来客栈,明日再来见世子。”雍无酒温柔的看着唐果,“世子只管做想做的,其余,便交给属下们。”然后带着一行身高具在八尺以上,容貌英俊衣着整齐划一的护卫出院子去了。
夜里唐果像往日一样,为楼锦衣打水洗脚,想来心情很好,还哼着小曲。楼并不阻止他,只静静看着为自己按脚的小手,明显比一年前大了些。
“很高兴?”刚问完楼锦衣便在心里唾了自己一下,谁寻到了亲人不高兴呢?又不是自己这般无牵无挂之人。
“嗯……怎么可能不高兴!没想到他,嗯我家这么有来头!”唐果一回来就换了衣服洗了妆,此时脸上多了喜俏少了艳丽。他嘻嘻笑着,手下却小心的拭着楼脚上的水迹。
楼的脸色却突然黯淡下来。是啊……凭着这般家世,可以少绕多少弯,就可以达到高处。这是,自己给不了他的。
“我家那么厉害,最起码不用害怕苏凌宇,绝对可以让楼完全摆脱他的!”楼猛地一震,定定看向低着头的唐果,眼中焕发出夺目光彩。
“你高兴……是,为我?”声音颤抖。
“嗯?那当然!我虽说一定会带你走,但那样就只能远走他方,少不得让你吃苦头,现在有了大树……为什么不乘凉?”唐果抬起头,认真的板着指头分析。下一刻却被楼锦衣一把抱入怀中。
楼锦衣紧紧地埋首唐果的颈边,平复内心复杂思绪。狂喜,又痛苦。越喜悦……就越绝望!“……睡吧。”他嗓音嘶哑的说,匆匆放开唐果走开。
唐果端起盆,只站立不动的看着楼消瘦的背影。
“我会带你走。”他小声说。楼锦衣听不见,这本就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深夜,楼锦衣无眠。
他掖了掖唐果身后的被角,小心把唐果拉近了些。这些日子落下了失眠之症,一闭眼便是梦魇,久了就不敢合眼,许是这孩子不在身边的缘故。只是从今往后,怕是要逼迫自己习惯了。
“楼锦衣……你怕什么呢?你与他迟早要分开各自过活……如今不过是提早了时日,提前梦醒罢了。”一道湿濡顺着眼角漫延,嘴里尽是苦涩。果儿,楼锦衣有你这份心便已足够!须知……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缘终究错身者……居多。
果真老天并不垂怜,若是雍无酒没有找来,也许……不,没有也许。如若那样,才真是误了果儿的前途。
恍恍惚惚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楼锦衣忽然醒来,强自披衣下床,来到院子里。
天还没有完全亮,雾气颇重。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中间,像是等了好一会儿。
“公子的耳力不错。”他回过身,正是雍无酒。
楼锦衣苍白的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他没有问雍无酒如何进来,为何这么早……只是顿了顿,就慢慢跪下。
“公子!?这是为何?”雍无酒吃惊的去扶他,被坚决的推开。
“楼锦衣此生最恨向人低头下跪妥协,乃是因为不得已做了太多次。我不会连累他,只希望雍先生暂留数月,让他陪我……过了年关,此生便足以。”楼轻咳一声,继续说,“他虽是这般年纪,心思却不输于大人,脾气更是倔强。雍先生让我这几个月,我自有办法让他自愿离开。”
雍无酒皱着眉,缓缓收回手。他脸上再无一贯的笑意,冷漠的可怕。“纵使外人再敬重我,雍某认得的,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无冕王家的狗!”他眸光尖锐的看向楼锦衣,“狗,只认主人,其余人……只分威胁和没有威胁而已。”
“所以,哪种方法不会伤害他,雍先生应当考虑。”楼锦衣平静的说。雍无酒审视着他,半晌笑了出来,眼中有了几分敬意。
“你……不错。”他低声说。“可惜和苏凌宇扯上了关系。”
楼锦衣咬唇不语。苏凌宇……无冕王一脉受皇室一族忌讳甚深,若是他跟着唐果走了,苏凌宇必然会查到无冕城,那时便是一场争斗,唐果刚刚回去,正是适应之时,麻烦自然是能避则避。
“我答应你,你答应我之事也不可忘。”雍无酒沉声说。然后听到了楼锦衣松口气的声音。他笑着回头,大惊失色的发现楼锦衣脸色极度难看,软软的向后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唐果惊慌的跪趴在床边脚踏上,头也不回的问雍无酒,“为什么我一觉睡醒楼就昏迷不醒了!?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属下……属下本是想问问楼公子世子这些年的生活,岂料……”雍无酒犹豫的回答,把上楼锦衣的脉。“楼公子应该是郁结之症,有经了些风,休息也不好,这才虚弱昏倒。”
“郁结之症?”唐果咬唇看向昏迷的人,脸色惨白,面无血色不说,瘦的连颧骨都有些突出……怎么会这样?这几年他努力了又努力,就是想改变楼的心态,教他积极面对人生,眼下他们又可脱离这地方,究竟有什么事让他如此?
小孩小心翼翼的拿起楼锦衣垂在一侧的手,把脸蹭了进去,就像无辜的小动物祈求主人的疼爱。“楼……快点好起来啦,我陪你过夏至,陪你过年关。”
退到一旁的雍无酒见此情状,悄悄出了屋,默默出了院子。玄一动不动的守在外面,见他出来,恭敬地行礼。
“主子,世子他……”
“世子暂且不会走,你们也不要多嘴。我们就在马下城过年关。”雍无酒似有些心烦的挥挥手。
“年关?那不是还有大半年?”玄看见雍无酒的脸色,住了嘴。
雍无酒默然半晌,突然无奈的长叹一声。
“玄,我几次对那人动了杀意……最后却下不了手。”
“主子定是怕世子伤心。”玄肯定的说。
“是……也不是。”雍无酒悠然说,“为了世子,纵然有违天理我也无怨,只是……”那人的眼眸太过清澈,并非不经世事的单纯,而是饱经沧桑后的透彻,让他……突然有些自愧。
他妄称自己是忠心的狗,却害世子小小年纪吃尽苦头,反而是那个人给了世子一个家,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
“……不知道换做可兰,她会如何?”雍无酒轻轻一笑,“她自世子失踪,就以泪洗面,现在知道世子被找到了,怕是在家里跳脚吧?”
看向蔚蓝的天,两人颇有些无言,就……各凭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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