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两年
距离唐果进入陵寝已经快两年。
玄在半年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这天一大早就从外面赶回无冕城。他回到护卫院，正赶上大伙儿吃早饭。
“老大，这么早就回来啦？”红刃捧着碗打招呼。一旁的灰兀盛了碗稀饭递给玄。
玄急急喝了几口稀饭，才抹着嘴说：“有事儿要禀告主子。而且……世子快要出关了吧？”
灰兀默默咬了口饼。一直坐在角落埋头吃饭的赵绯抬起头说：“老大，你不在城里不知道，世子一出关……主子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玄皱起眉，放下夹菜的筷子。赵绯是雍无酒亲卫里唯一的女子，心思自然比其它大男人要细腻，她发现了什么？看了看面前的这些家伙。灰兀沉默寡言，其它十数个人也都是大大咧咧的。
“……这件事儿稍后再说，吃完饭后照常训练，给世子挑的那些孩子也要加训！”他瞥了一眼赵绯，看的她不再吭声，才重新开始吃饭。
已经两年了。
玄向雍无酒的院子走去，心下有些感慨。两年前，他守在暗处，看见了失魂落魄的主子。可兰姐一宿陪着他，自己也一晚没睡。从被选进护卫队，他从来没见过主子失态……除了涉及王爷和世子的事情。
“不明白……”玄摇了摇头。大概是没遇到心仪之人吧，所以他不懂主子和可兰姐的痛苦。不过，世子快出关，岂不就意味着王爷他……虽然不懂****，可是若是自己在乎的人永远也见不到了，那种痛苦，一定是极致的。
刚靠近院子，就听到兵器相击的声音。他急忙踏进去查看，发现是雍可兰和雍无酒正在比试。整个院子都旋起一阵阵劲风，树叶卷在其中乱舞。
雍可兰善使双手剑。她穿着劲装，高扎起长发，双手持乾坤子母剑攻势不停的向雍无酒袭去！右手取攻势，切、削、砍，左手取守势，护住身前要害，两手配合无间，直逼的雍无酒连连后退。雍无酒丢下长剑，旋身躲过一记剑刺，脚尖踢起兵器架上的一支长缨枪，翻身退后数步！长枪不易于近身角斗，他脚下步法变化，眼神一闪，手腕使力，舞出漂亮的枪花，枪头长缨绞住雍可兰的右手剑，然后用力一挑！
“呀！老娘的剑！”雍可兰尖叫一声，一提气去追被挑飞的剑。
玄发现那剑飞来的方向恰是自己的脸，连忙侧过身，真气灌于指尖用力一夹。“铮！”金属震颤的鸣响。
“你给我小心着点——别夹断了！！”雍可兰瞬间来到玄跟前，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扭曲如恶鬼，硬是吓得玄浑身一颤，双手奉上那剑。
“你回来了？”雍无酒踱步过来，问道。
“是。”玄神色一整，恭敬地俯首，“属下从繁丽一路向东。殷商王雍擎叛变，自称脱离皇家，并且带走了雍年手中三分有二的军队，现在正是起义军的头子。雍年那狗皇帝下令让凌宇将军带兵平叛，岂料苏凌宇以守卫边疆防止他国入侵为由不接军令。”他瞧了瞧主子的神色，又接着说：“眼下东大陆各国都蠢蠢欲动，虽然雍年大力征兵和雍擎斗得你死我活，不过有苏凌宇的镇守，尚且没有外敌之忧。”
“雍擎……”雍无酒喃喃念着。那是王爷的兄弟吧？无冕王尚在世时，他在王爷的屋子里见过雍擎。那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后来他们来到这南方的无冕城，王爷还时时提起雍擎。如果不是为了安全，他大概是想把雍擎接来的。
“去查查雍擎起义军的现状，”雍可兰若有所思的甩了甩手中的剑，“如果我们以后想报仇，助力还是不可少的。”
“等等，你们等世子出关后再出发，现在是关键时期，城里不能有疏漏。”雍无酒止住刚想要答应的玄。还有三日便满两年。
是夜。月朗星稀。
雍无酒提了一壶酒独自来到院中的石桌边。酒壶是小巧精致的八宝九转金镶玉壶，壶底有槽，可填入冰块或者热碳。酒也是好酒，是王爷亲自酿的。
“此酒酿成凝厚如饧，而爽滑异常，略不粘齿。香味清冽，醴泉甘露弗及也。”他缓缓回忆着，王爷当年是这样形容的没错。我父王不爱喝酒才给你这么取名，你却不必拘束于此。这酒我便是为你酿的，名就唤……记取年华好了。
莫不是早已知晓自己的感情？雍无酒苦笑。他们即为主仆，又同为男子，便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如果不是王爷突遭横祸，他本想即使是一辈子就伴在一旁也是好的……老天真是无情。
还有三日，还有……三日。此后两人就真的阴阳相隔，碧落黄泉也再难相聚！他细细咽下一口酒。
三日后。
无冕城中所有人都来到锦泰殿外，跪礼等待。到戌时，便是世子出关之时！日头开始偏西，夕阳如血。雍无酒怔怔的盯着大殿。突然一阵轰响，供桌连着云龙的玉璧移动，一个白衣人慢慢露出地面，上来后背对着他们，轻轻单手把重余千斤的供桌拉回原处，然后恭敬地嗑了一个头。
是王爷！雍无酒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激动的想要站起，被可兰一把拉住。
“看清楚！那是世子！”雍可兰压低着厉声说。
雍无酒不敢置信的望去。那人已经转过身，向他们走来。果然不是王爷，虽然那白皙的脸庞，微褐色的双瞳，带笑的红唇都是那么相像，但来的这个明显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不是王爷。
“城主！”众人齐声喊道。
“恭喜城主。”雍可兰盈盈笑着，果然有王爷在世子顺利的继承了他的武功。世子终于长大了，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唐果无言的笑笑。他看向一边的男人，眼中有些难以察觉的怜惜。将手中一直捧着的一叠白衣递过去。
“无酒，这是……爹的衣服。”少年低低的说，声音变得低沉了些，仍然十分清越动人。
雍无酒下意识的接过，然后紧紧拥到怀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就好像拥抱着那个人。他可以想象那个凄美的场景，那人的身体渐渐消散于空中，白色柔软的衣服缓缓飘落。
“这是他说，要亲手交给你的。”唐果凝视着白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雍无酒回过神，发现其余人都已经离开，只剩唐果静静站在一旁。泪水滑下。
“我……自从两人长成，就从来没有拥抱过他，虽然一直守在他身边，却从来拘于世俗，不敢稍有逾越……怎么会知道这一生如此短暂……”嘶哑的声音暗暗响起，“如果知道、如果知道……我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同？会不会？”
唐果看着男人哭的撕心裂肺，不由揪紧了衣襟。爹……你看，他也和你一样，悔不当初。虽然结局可能还是一样，但是如果勇敢一点，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啊！
“爹说你一向信守承诺。”他淡淡说，“他说，无冕王一脉还有大仇未报，雍无酒一定会守在雍静然旁边，护好他的血脉。如若你完成了……他会在九泉下等你。”
等到这个男人半跪在脚边，眼中好像重新燃起了火焰。唐果微笑。爹真的爱着这个人，所以给了他一个希望。也爱着自己，所以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家人和帮手。
绝对不会重蹈爹的覆辙。他拉起雍无酒，想起了楼锦衣。寂静了两年的心因为思念燃起了熟悉的痛。好不容易，可以去找你。
我儿动情之人何如？
他是一个倔强的人，可是对我很温柔很温柔……我有时候会痛恨这份温柔。因为我太没用了，所以总是让他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那么，那人不在你身边？
……我弄丢了他。不过没关系，等我学了本事，一定把他绑回我身边，再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没错，锦衣，一旦我找到了你，绝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唐果此生认定之人，就是你了！
几个月后。
“我要去找锦衣。”唐果收拾着简单的包袱，对雍可兰说。
“楼锦衣？”可兰打量着激动地脸都泛红的少年，担忧的问：“你知道那人现在何处不？”
“我会带上飞虎八卫。无酒答应过帮我留意锦衣的去处，只要一有消息我就出发！”唐果认真说。说到飞虎八卫，他真的很满意。这是特地为他选出的八个少年，训练了两年多，又与他磨合了几个月。他想到前世的飞虎队，才取了这个名字。
“我知道了。”可兰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小子一打定主意就不会改过。虽然没有见过那个楼锦衣，但是听来是个不错的人。找到心仪之人又互相钟情，这是世间最不可求的事情，既然有这个幸运，就不应该错过。
“不过你要去一趟殷商，和玄他们会合。人多一些我和无酒也放心些。”她考虑了一下又说道。
“我自晓得，放心吧。”唐果挥了挥手。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