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苦雨(九九因缘之心上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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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三揭棺 娶亲忙一

距离越近,伤痛越近。伤痛越近,别离越近。别离越近,等候越近。

人因景而异,景因时而异。

月圆之夜在不同之地自有不同的景象,好景之地自是柔情浪漫,若是到了惊悚之地的话,便是另一种感觉了。

人的想象力可以如时间般深远无止境,明明是略带寒意的清风,却可以因景把它想象成阴风,明明是虫鸣声也可以把它想象成鬼哭狼嚎。

“大人啊……为什么三更半夜要跑来挖坟啊……”

“是啊……大人啊……白天不行吗?”

“哎呀!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什么……”

黄郁夫的一班属下惊叫声不断。

“通通给我闭嘴!”大人发威了,“谁怕谁就滚!”

顿时,坟地上失去了人声。

但马上就有人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开始吧!”

“开始什么啊?公子……”属下们一惊一乍。

真累,“挖坟。”难不成跑这来赏月?

躁动又起。

“等等!”黄郁夫突然出声制止,“公子,我看我们还是暂且不宜动土挖坟。”

“原因。”

“上官姑娘是上官大人最疼惜的女儿,这又刚入葬,我们并无告知上官大人便私自行动,恐怕……”

“除了我们在场这些人还有谁知道我们来这?”

“没有了。”

那不就得了?“挖了之后再把她给埋了,谁知道?”

“……”

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这破案破得……

这黄郁夫跟宫子秋一起破案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怎么每次都总有“惊喜”送给他……

“快点。”困了。

“听到没有,你们动作都给我快点!”

黄郁夫一声令下之后,一干人等开始了战战兢兢的挖坟劳作。随着棺木离地面的距离愈来愈近,众人的心则愈悬愈高。

唯有宫子秋始终面露倦色。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棺木已完全现身。

眨眨沉重的眼帘,“开棺。”

免不了的抽气声又起。但抽气归抽气,命令还是必须听从的,当下其中二人捂紧鼻子,合力将棺盖推开。

“怎么会这样?!”除了宫子秋,其余人等皆惊呼。

原因无他——棺木中空空如也!

“……难不成真、真死而复生?”黄郁夫一张瘦削略显清秀的脸面由白转青。

宫子秋双手负于后背,缓缓说道:“把它给我抬上来。”

啥?!

尸体都没半只还抬上来做啥?

“我家公子说话你们听不懂?”一左一右随侍宫子秋的赤白二狐终于无耐性地出声说道。

“……懂。”于是乎,四五人合力将棺木抬上地面。

宫子秋依然双手负于背后,围着棺木走了一圈,同时也打了一圈呵欠。

黄郁夫上前,“公子可有发现?”

“有。”

“却是?”

“这真是口上好棺木!”

“……”

“白狐、赤狐。”

“婢女在。”

“……好困,咱们飞回去睡觉去……”

“是,公子。”

于是乎,又见赤白二狐一左一右挽着翩翩公子翩翩而去……

徒留满地月光,引人无限悲伤……

……

翌日。

宫府,西楼。

自从宫可人遇害之后,偌大的西楼便显得异常的冷寂。不变的只是依然漂浮茉莉花香的闺阁,那是宫可人喜爱的熏香。楼中暖炉熏香不灭,每日依然有下人定时清扫并送饭,一切就同宫可人尚在人世时一般。

午时,宫子秋一人静坐于西楼之葬花阁,此阁是宫可人用膳之处,它位于西楼的北面,两年前这里只是一片花海,应宫可人的要求,宫子秋把自己最喜爱的兰花去除了一角,命人连夜赶建了此阁。名为葬花,是因为此阁底下正是葬着被他割爱的许多兰花之身。

下人们鱼贯而入,不一时,美味佳肴尽现满桌,皆是宫可人最爱之食。待送膳完毕之后,一干人等又鱼贯而出。

宫子秋便对着满桌的酒肉一个人举杯,一个人进膳。

但此时,他面上并无哀伤之情。

一个时辰之后,他搁下金箸,淡淡叫了声白狐。

“公子有何吩咐?”原本只有一人的阁楼中,竟闪电般多出一人。赤白二狐连同之前的青狐都时刻不离宫子秋左右,当需要她们“消失”时,她们就像蒸发般,当需要她们现身时,她们又会一闪而至。

“昨夜黄郁夫可把棺木给葬回去了?”

“是的,已全然恢复原样,与之前无异。”

“这事儿没传出去吧?”

“没有。”

“哦。你去一趟上官府,代我问一问上官大人可否将他女儿上官倾城之坟挖开。”

“……公子?”难道失忆症又犯了?

“怎么?”

“昨夜不是已经……”

“没见着尸体,不算。”

“……”

……

官居四品的上官宏一听要挖他宝贝女儿的坟墓便暴跳如雷,始终不愿应允。几番周折之后,已是三天逝去。最终,煜王李魅出面方才使得他不得不勉强心痛应允。并扬言如若宫子秋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他陪葬。

然,宫子秋仍是一贯的不温不愠,该睡时睡,不该睡时还是睡。直到黄郁夫再次找上门来。

“公子可知自己在做什么?”黄郁夫道。

“大人可是不相信在下了?”宫子秋道。

“多年来,公子屡助黄某破奇案,黄某对公子除了信任更是钦佩不已!”

“那不就得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有何不同?天不下雨娘不嫁人了?”

“公子可是突然得了间断性失忆症?”

“是又如何?”

“……公子是否已然忘记我们已经于三天前……”

“开过棺?”

“公子记得?”

“当然。”

“那为何……”

“我问你。”

“公子请说。”

“我们可曾验过那上官倾城的尸身?”

“……不曾。”

“所以。”

“所以?”

“必须开棺。”

“……”

“方能验尸。”

“……”

无奈,月圆之夜的故事又被历史重演了一次,不过情节大有不同,因此结局亦大相径庭。

一样的坟墓,一样的棺木,却不再是一样的空——

就在揭开棺盖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

上官倾城的尸身安然躺于棺木之中!

只见她竟如生前般美艳动人,依旧是珠圆玉润,宛如熟睡般恬静。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黄郁夫瞠目结舌。

宫子秋再度围着棺木走了一圈。

“公子有何发现?”黄郁夫摇摇已然不清晰的脑袋。

“这真是口上好棺木!”

“……”

“黄大人,这上官倾城死了多久了?”

“三月有余。”

“今日是八月十九,算算她可是五月之时香消玉殒?”

“正是。”

“其尸身竟能历经酷暑而丝毫不受损。”

“是因为这口棺木?”

宫子秋以“你还没笨到家”的眼神瞄了黄郁夫一眼。“没错。这家伙可是以千年不朽之木制造而成,你上去闻闻?”

黄郁夫凑近棺木,顿时,一股淡淡的奇香袭进鼻孔。“下了药?”

浅笑,“没错。千年不朽之木再加以千年不化之护尸神药,这尸身就算是再过千年亦能完好如初。”

四周惊叹声顿起。

“上官大人真是爱女如命啊!”黄郁夫叹道。

“你错了。这些并不是上官大人做的。”

不可置信,“不是上官大人?”

“不是。”

“公子如何得知?”

“当白狐向他请示开棺验尸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城儿早已面目全非,现如今验又能验出些什么啊!”

“如此说来,竟然连上官大人都不知上官姑娘尸身不坏之事!”

“没错。”

“可是……那棺木可是上官大人亲自命人定做的呀!难道被人掉了包?”

“你以为这棺材是荷包?”想掉包就掉包?

“那……”黄郁夫头顶有无数无形问号在打转。

“赤狐。”

“婢女在。”不知打哪飘了出来,赤衣幢幢。

“人带来了么?”

“回公子,人是带不来了。”

“哦?”

“早在赤狐到长息棺木小铺之前的两个小时,店主已经被杀身亡。”

“怎么死的?”

“被活活勒死的。”

“现场可有留下什么?”

“没有。”

略微沉吟,“黄大人。”

“公子?”

“上官倾城的棺材可是长息棺木小铺做的?”

“正是,那是全长安最有名的棺材店。”

“哦,现下大人可明白了?”

“……杀人灭口?”

欣慰地点点头,“没错了,现下在下可确定一点了。”

“公子请说。”

“上官大人是命那长息棺木铺做一口好棺材,但有人知道他要的那口棺材不够好,因此便送了口‘上好’的给他女儿。”

“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在谁也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送了这口棺木……”指指近在眼前的上好棺木,“并于棺木之中置放千年不朽神药?”

“你说对了一半。”

“却是?”

“怎么可能谁也不知情呢?若是谁也不知情的话那谁也不会死了。”

“……公子是说那店主被人给收买了,而现下那人知道公子正在追查此案,因此把店主给杀了灭口?”

“……嗯。”如白玉般的面庞又有瞌睡虫蠕蠕爬动。

“……那么依公子看会是什么人做的呢?”

“不知道。”

“……那月圆之夜又该作何解释?”

“不知道。”

“……”

“白狐、赤狐。”

“在!”一白一赤,两抹人影,飘然而至。

“咱们回府吧!”

“是。”

“十日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本公子可得做好迎亲的准备了……”

……

公子秋要娶亲了!

从未娶亲的公子秋要娶亲了!

对女人视如衣物的公子秋竟要娶亲了!

对女儿视若己命的公子秋竟要娶亲了!就在宫可人尸骨未寒之时!就在鬼新娘案尚处云雾之时!

什么样的女子令他如此倾心?

一个舞姬。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舞姬。

君子兰。

八月廿五。

静夜。

煜王府。

红帐高挂,整座府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煜王李魅挂着和善的美丽笑容。

“他为何娶你……”令人难以琢磨的语调。

君子兰此时一身湖绿长袍已被换成大红喜袍,伊人如仙,眉目幽幽,静坐于妆镜前由人挽发。当喜冠戴在她螓首之上时,前尘记忆纷拥而至。

火红的沙曼飘垂翻飞,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火红的喜服叠放高堂……

喜案上,红烛愉悦地站立着,烛光点点。

君子兰走进喜案,惊见烛台下压着又一红条——

恭请二位喜结连理。

“仙姑,怎么了?”一日三秋走上前,顺着她的眸光落在了那张红条上。

呆了。

“长生,你明白吗?”

“……不明白。”

“想救双双么?”

“想。”

“那我们拜堂成亲吧。”

“……啊?!”

“拜堂成亲。”

“为……为什么?”

“为了你。”

二人沉默了许久。

“好,我听你的。”曾几何时,他对她的话已经是奉若圣旨?

于是,他们穿上喜服,开始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

眉眼相对,心各一颤。

“仙姑……”他无力地唤道。

“嗯。”她依然只是他的“仙姑”。

“为了救双双,你……”牺牲太大了……

“错,我不是为了她。”

“……我知道。”

“这已足够。”

一百年了。又一个一百年过去了。此生她又再次等到了他。

而他……却又是无数个“第一次”的开始……

为什么忘记的总是他?等待的却总是她?

为什么?

“……为什么?”君子兰幽幽一叹。

李魅双眸微闭,“你美是美矣,但他并不是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为什么却只看上了你?”

她回神,“这世间总有许多问题找寻不到属于它们的答案,王爷又何必伤神?”

寻味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过君子兰,“难道你就不怕死?你嫁给了他也许今晚就会为这世间多添一名鬼新娘!”

淡然的唇畔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当一个人活得太久了,她就会失去了生趣。”

一愣,“你……”

当此时,门外有人唤道:“启禀王爷,吉时已到。”

于是乎,在众多仆佣的簇拥之下,君子兰盖上了红盖头,由王府被迎进了宫府,成为了宫子秋名正言顺的正妻。

宫府 南楼 写意居

素日里的金黄此刻全然变为鲜红。

暖烛温香,帐幕低垂,熏炉飘香。

君子兰静坐于床榻之上。原本以为已如死水般的心境如今竟乱跳而难以遏制!

她以为自己会淡然。

以为……

“……长生……”

喃喃呼唤诉尽千年觞情。

倏地,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房内烛光随之闪动。

“谁?!”君子兰闻声立马摘下喜帕,望向发出声响之处——

却是空空如也。

风?

不可能。

深厚的功底使得她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听力。窗外明明有人的呼吸声!

“呼吸长而沉稳,你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中怕是少有敌手。”

无人回应。

“不敢出来?怎么,你不是想杀我么?”

“是谁那么大胆想杀你?”骤然而来的一句话令君子兰有那么一刻的晃神。

如此熟悉的声音!

——但见宫子秋一身喜袍,酒气熏人,不知何时立于玄关之处。

一步步地,他缓缓逼近君子兰,浓烈的气息逼得她不断地后退。却在退没两步之后,一只玉手被宫子秋猛地擒住。

“说!谁想杀你?!本公子将他五马分尸!”

深潭般的眸子深深地悸动着,“你醉了。”

“不——”干脆一把将她紧抱于怀,“我清醒得很!今晚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很高兴!高兴……”

不知为何,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痛,“长生,你的心怎么会那么痛?”

长生?

谁是长生……

猛地一把推开君子兰,“你不是冰娘!你不是……不是……”

冰娘?

谁是冰娘?!

“长生,你……是否能记起我?”虽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她依然每次必问。

“冰娘……冰娘……不要离开我……”口唤“冰娘”,宫子秋跌跌撞撞倒向榻上。

每唤一声“冰娘”,君子兰的心就随之痛一回。他口口声声唤着的究竟是哪个女子的闺名?究竟又是怎样的女子令他如此心痛难耐?

他不记得她……不记得她的守候……不记得她的爱……只记得另外一个女人……

却又为何娶她?

泪,如雨丝丝滑落。

“你知道冰娘是谁么?”君子兰痴痴地望向方才发出声响的窗外。

忽地,那道呼吸声渐渐远去了……

拭干泪水。

他总能打破她所有的——淡。

须臾之后,君子兰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恬淡,靠近宫子秋,从袖中拿出一小小青瓷瓶,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白丸,塞入宫子秋口中。

不需片刻,宫子秋醒转。

倏地坐起,恍惚间仿佛方才不曾发生任何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君子兰芳心一沉,“这是我们的洞房。”

洞房?

宫子秋竟似局外之人般,呆愣好半晌方才缓慢记起所发生的一切。他敛下厚重的眼帘,长而忧伤的睫毛静而绝美。

很是困倦,他艰难地起身,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丝丝愧疚,侧身对着君子兰,幽幽然说道:“对不起。”

喜房内的烛光欢悦地跳着舞,却把哀怨留给了滚烫的烛泪。

无人懂得烛泪的心。

无人。

君子兰不说话。因为她不知说什么。

就那样,各自穿着意味着幸福的喜服,静静地站着。

一个侧身看着窗外,一个眼里始终刻印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娶我是为了引出凶手。”她到底是说话了,且是肯定不疑的一句话。

闻言,他转身面向她,看着她的眸光之中不是没有深情。

“不完全是。”他说道。

“他来过。”她说道。

“凶手?”他问道,眉峰拢起。

她淡淡地应了声。

他却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另一半原因么?”

沉重的头冠让她倍感压抑,不舒适的感觉一直纠缠不去。她竟似没有听到他的疑问,只是以盛满连她自己都已分不清是什么感情的美眸,看着他。

好想能这样一直……一直……一直……看下去。

只是看下去就足够。

距离越近,伤痛越近。

伤痛越近,别离越近。

别离越近,等候越近。

等候,她恨。

难以再承受她的眸光,他艰难地移开双眼,却向她走近……

他上前一步,她退一步,她退一步,他上前一步。

等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离她就只有三寸之余。

她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他的手伸向她,当指尖碰到她的肌肤之时,她一颤,他亦一颤。

温暖的指尖攀上她的无暇脸庞——

下颚——朱唇——人中——琼鼻——眉峰——素额——秀发——

忽地,他抽走了她发上金光熠熠的发冠,随手一扔。

金子落地的声音沉闷而不悦。

秀发飞扬。

飘落。

长及地面。

他的十个手指齐齐陷入她的发云里。

好美,好美。

他在心里默默叹道。

猛地,他把自己的唇烙向她的唇!

时间也许真是有停止的那一刻的。

纠缠一起的红唇不知是谁的红过于谁。

倏地,她一把推开他!

深潭般的双目此时氤氲着泪水。

他慌了,不知所措。

小心翼翼地,他再次向她凑近,扶稳她疲软无力的娇躯。

她的泪快要滑落。

他的心愈慌,竟不自禁探下头吻下她的左眼。

左眼的泪,还未滑落,便被他吸干。

右眼的泪,却还是滑落了。

月光照亮了泪痕。

亮痛了他的心。

“为什么哭?”

“你把我当成了谁?”

“君子兰。”

“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对不起。”

“冰娘是谁?”

“……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对着我唤……她的名字。”

“……对不起。”

“我要见她。”

“没必要。”

“我要见她。”

“子兰!”

“我要见她。”

“……好。”他说。

……

这是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

宫府的地下室。与其说是地下室倒不如说是冰窖。刺骨的严寒竟丝毫不逊极北之地,沁人心脾的白烟扰人视线,入眼之处除了冰还是冰,厚实的冰束与同样结满冰的地面连为一体,成为了一根根银白透亮的冰柱。

俨然一座小冰堡。

平日里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的,但此时,已有两个人站在白冰之上。这座地下室是宫府公开的秘密之地,除了主人宫子秋,没得到批准时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君子兰是第一个破格进入此地的。是宫子秋牵着她的手一路由洞房走向此地的。

他为何带她来这里?

冰娘何在?

他握着她的手,不曾放松,不禁令她想到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此话对于有些人而言,只是神话。

他拉着她往里走去,越深入寒气越盛。

最后,他停住了脚步,放开她的手。

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由冰雕制而成的棺邸。隐约寒烟间可见一素衣女子静躺其中。

难道她就是冰娘?

死了?

“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他的手颤巍巍地抚上坚厚无比的冰盖,幻想着里面的女子香暖的体温。

君子兰踌躇着移动冻僵的双脚,顺着他泉涌的柔情望向那永远静止的女子。

心头一骇!

她……她……她……

竟然……与君子兰有七分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君子兰一个大倒退。心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宫子秋竟是因为她长得与冰娘极度相似才娶的她!那么他眼里的所有柔情与蜜意皆与她君子兰毫无瓜葛!

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相似的事情一世又一世地重演?!那么,她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却又是为了什么?

……

罢了,罢了,她走便是了……

“你去哪?”宫子秋见她转身离去,往前伸手一拉,将无力的她抱了个满怀。

她推开他。

惯有的淡然又再度回到她的身上,“去一个再也没有你的地方。”

“不要再一次离开我。”他喃喃道。

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了他的面庞,心中的无痕再度掀起一波波热浪。

莫道说一物克一物啊!

“我是我。”

她只是她,那个守候了他几近千年的女子。

不是冰娘。

不是别人。

如若等待跟轮回一样,总是一遍又一遍,但依然脱离不了苦海,倒不如死去。

用说不清的宿命,换道不明的来生。

一抹苍如白梅的苦笑从她的心中蔓延至唇畔。

这身上的红嫁衣,红的究竟是什么?

不如脱去。

脱去……

宫子秋看着她一路走一路褪尽红尘之中刺目的血红。他想制止,却不知为何浑身乏力。只觉内心没来由的抽痛。不知是为了谁。倘若是为了那冰封多年的女子,但为何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多了一种莫名的……释然感。难道,是为了眼前这个似乎有着无限伤痛的女子而伤痛?自从在夜宴上见了她,他就仿佛有了前生与来世。

有的人只有在见了有的人之后,才相信了轮回与宿命。

爱的永恒,有时候会超越永恒。

君子兰没有了红之后,剩下的就只是绿。亘古不变的绿。

她走出了地下室。

雨,下着。

很轻很轻。

有一种苦苦的香味。

……

正午时分。

“公子。”

“嗯?”

“白狐有事禀告。”

“说。”

“歌冷死了。”

“歌冷?谁?”

“昨夜为您侍寝的女子。”

“哦。”

宫子秋于榻上懒散地翻了翻身,晃眼间,内室再次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白狐顿了顿,“公子?”

呼吸声更盛。

“夫人请您到现场看看。”

夫人?!

一骨碌起身,“你说谁?”

“夫人。”

她没走?!

沉吟,“她在那里做什么?”

“夫人说歌冷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