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拜祭
“夏阳，明天是王乐的祭日，我想要去拜祭他。”名唤人山人海的自助餐厅里，左小诺的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然后，她对坐在对面的夏阳低低地说了一句。
正在吃着寿司的夏阳闻言一愣，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神情瞬间变得有点凝重与落寞，“是啊！明天就是他的祭日了，时间过得还真快！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算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有去看过他了。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你要上班，下班后又要陪李靖去挑选礼物给他妈妈祝寿，你还是不要去了！”李靖是夏阳的男朋友，一个很温和的男子，很包容她，明天是他妈妈的生日。
“你不也要上班？我请假陪你去啊！我可以晚点再去给他妈妈祝寿。”
“我会想办法请几个小时的假，你就不行！未来婆婆的生日怎么可以迟到呢！你一定要准时出席，不要让李靖难做。”
“可是……”
“没关系的，我想一个人去看他。再说，我也有一些悄悄话想要单独跟王乐说。你不方便听。”左小诺打断夏阳的话，她不想夏阳被人说她不尊重未来婆婆的生日。
“……那好吧！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夏阳叹气，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就是这样，永远都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她才能替她自己着想一下。
“嗯。”端起桌上的饮料，她轻啜了一口，随即看向正在游戏区玩得正开心的芊芊。
夏阳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说：“芊芊我会叫我妈帮你照顾，反正她也有空，她也喜欢芊芊那丫头。”
“会不会麻烦阿姨？”
“这个你就放一百二个心啦！我妈她退休后都不知道多无聊，整天无所事事，有芊芊去陪她也好，免得她一天到晚催我快点结婚，然后赶快生个外孙给她抱，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我倒觉得阿姨说得没错，你啊！是应该赶快进行造人计划了，不然小心会变成高龄产妇。”左小诺取笑道。
“连你也笑我！那好，我决定就在今年之内带球步入礼堂，到时候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好啊！等一下李靖来了，我就把这句话告诉他。”
“左小诺！你敢？”夏阳气结。
她看着夏阳一脸娇羞的样子，很开心地笑了。夏阳，她最好的朋友，终于也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了。那她的幸福呢？会在哪里？
她微笑着又看了眼远处的小人儿，笑得更开心了。那，就是她的幸福。
“总裁，这是何氏企业刚传真过来的关于即将新上市的食品合作意向书的文件，还有这是下午要开会的文件，这是陈经理昨天拟好的计划书。”左小诺把文件一一放在苏琛办公桌的右上角上，然后又接着说：“下午两点钟，您要给食品局的副局长打个电话，商讨这次新开发的食品卫生安全问题，晚上七点钟有个商业酒会，您必须要出席，地址我等一下会给王司机的。”
苏琛自文件中抬头看向她，带着深究的目光，无声地寻问。
“我下午的工作已经完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向总裁请几个小时的假。”垂下眼，她不紧不慢地说。
“理由。”丢下笔，苏琛整个人向后面倒去，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对不起，这是私人问题，恕我不能回答总裁。”
“不说，那就不批。”他抬眼扫了她一眼，不其然地看见她忽地瞪大了眼睛，眉头微皱，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总裁……”左小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良久，她才低低地说：“今天是我朋友的祭日，我想要去拜祭他。”
苏琛微微一愣，他没有想过她请假的原因会是这个。她看起来很痛苦，眼圈似乎发红了，这个人，是谁？
“去吧！叫司机送你过去。”说完，他又执起笔，埋首于文件里。
“谢谢总裁！不过我可以自己……”
“如果你不坐王司机的车去，我会把他辞退。你看着办吧！”他冷冷地抛下一句。
“我……是。”
告别司机后，左小诺手捧着花一步一步地走向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墓碑前已然放着几束花和一些食物，估计是已经有人来拜祭过他了。墓打扫得很干净，照片开始有些发旧了，但仍然能看清王乐那大大的，如阳光般的笑脸。
她弯腰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鲜花，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在墓碑旁边坐了下来。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他。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如山谷里的百合花那般细腻。“王乐，我是小诺，对不起，这么就才来看你，你会原谅我的吧？就像以前你那么包容我一样。”
“你会后悔那天向我表白吗？你会恨我吗？其实，在我的心里，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看待。你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一直都关心我照顾我。所以当你跟我说出那些话时，我有多痛心，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可是，对不起，我喜欢的人却不是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是啊！一定会不一样，至少王乐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了他们。
“我喜欢的人？你想要知道？看在我欠你那么多的份上，我就偷偷地告诉你吧！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那个城堡里，他在拉着小提琴，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优雅干净得像个王子。他学习很棒，每次都是年级第一，但是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朋友也不多，五年级时他就跳级升上了初中。”这是第一次，她向别人说起她对苏琛的爱恋。
“猜到他是谁了吗？嗯，他就是苏琛。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竟然会去喜欢一个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他。我也曾经问过自己，究竟喜欢上他是喜还是悲？可笑的是我也没有答案，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为什么。只是，这种偷偷摸摸的喜欢让我很难受。”难受得让她经常想要哭。
“还记得那次我们去海边玩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记得他是我们的小学同学，但我却要假装不认识他，看着他和杨依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明明相识，却要装作陌生人。
“虽然心会痛，但我还是幸福的，因为我可以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后来，他离开了，从此没了音讯，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那时她每天晚上都会一边想他一边流泪。
“可我还是幸运的，在我离开十年后回到这里，我竟又和他相遇了，尽管他已不记得我了……”
“你还记得这个吗？”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幸运绳，绳子的末端系着一枚小巧的紫色贝壳。那是王乐送给她的，在王乐去世后，为了纪念他，她便把它带在了身上。“这是你送给我的幸运紫贝壳，你知道吗？它真的带给我很多幸运。”六年前的那场车祸没有夺去她的生命，虽然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但是多了芊芊成了她的亲人，陪伴着她；在她孤独无助时，遇到了她的学长何文生，他帮她找房子，找工作，照顾她和芊芊；在她回到小镇后，有意外地和苏琛相遇。这些，她都相信是王乐在天上保佑着她。
“现在的我很幸福，谢谢你，王乐！”她没有想过要和苏琛发生些什么，既然十年前她没有将她的爱意说出来，那么十年后，她也不会再说出来，过去的就让它停留在过去，现在的她有芊芊就已经足够了。
然后，她把头靠在了墓碑上，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掉，最后痛哭出声。为王乐，也为她自己，最后一次放声大哭，哭完了，就该梦醒了，面对属于她的生活。
天色开始黑了下来，她擦掉眼泪，站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王乐的照片笑了，说：“王乐，再见了！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便迎着微凉的晚风下山去了。
她双手抱臂，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道上。
如果王乐还在世，他应该有着一份令人称羡的好工作，也会找到一个爱他，他也爱的女子，说不定还生了一个可爱的胖小孩。他们，会相约一起出去聚餐，有空的话再去海边度假小屋看海。这将会是多么美好的一副画面。只可惜……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快步向山下走去。芊芊还在家里等她呢！而且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车回去。
下坡处停着一辆兰博基尼，左小诺看也没看就直接绕过它。才走了几步，却不料被人从后面捉住了她的手臂。
“啊！”她惊得大叫一声，然后拼命地甩动手臂，试图甩掉箝制她的那只大手，同时她也回过头向后看去，却因为天色有点暗，她看不真切那个人的脸，只看到模糊的一个轮廓。于是，她只好放声大叫：“放开我！救命啊！”
“是我。”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一愣，继而停止了挣扎，这个声音？“总裁？”他怎么会在这里？
“嗯。你有必要叫那么大声吗？”苏琛放开她的手，嘲弄道。
“总裁，难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左小诺揉了揉被他捉痛的地方，微微有些抱怨。她看了看手表，疑惑道：“只是总裁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出现在那个商业酒会吗？怎么会在这里？”还装鬼吓人！
“路过。看见你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就停车了。”他淡淡道。其实他是特意来这边等她的。司机说送她到这里后，她就要他不用等，先回去。六点过后，他就打电话给她，想确认她到家了没，谁知她的电话打不通，打她家里的也没人接，他才丢下工作跑过来找她。刚到不久，她就下来了。
“路过？”可是她记得酒会的地点跟这里是相反方向的，怎么可能会路过这里？
“上车，我送你回去。”那个是她的什么人？竟然要拜祭这么久？
“啊？不用麻烦总裁了，我自己等车回去就可以了。总裁您还是先走吧！那个酒会要开始了，迟到可不好。”左小诺摇头拒绝道，她不希望因为她而影响他的工作。尽管在听到他说要送她回去时，心有那么一点的雀跃。
“老板送自己的员工回家很正常。再说，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晃荡是很危险的吗？这里又这么僻静，要是我刚刚是个不怀好意的歹徒，你要怎么办？”听着她左一句总裁右一句总裁，他就有点火大了，她竟然还拒绝他的好意，这让他更加的生气。于是，他的脸一沉，口气也硬了起来。
“我……可是刚刚那个人是你啊！我会更加小心的！”她看了苏琛一眼，随即心虚地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他说得没错，要是刚刚捉住她的人是一些不法之徒，那后果不堪设想，她可能不会那么幸运了。不过，奇怪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呀？
“你！废话少说，快上车！”她难道不知道会有人在担心她的吗？这个笨女人！
“我……”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苏琛拉向他的车。“总裁，你放开我……”她一边叫着一边微微挣扎。
“……”苏琛不为所动，冷着脸把她塞进前座，然后快速地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去。
“总……哈啾！”左小诺突然打了个喷嚏。
苏琛见状，皱了皱眉，他迅速地把车停在一旁，然后打开暖气，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不用……谢谢！”她把要拒绝的话在见到苏琛饱含警告的眼神时硬是换成了谢谢。
车子又缓缓地向前行驶着。车内的气氛却是静得有点尴尬。左小诺偷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他，见他还是冷着一张俊脸，薄唇紧抿着。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她轻叹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扭头往窗外看去。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她便靠在窗上睡着了。
他听着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便又把车停下。他轻轻地把她的座椅放低，小心地把她的头扶正，又帮她拉好掉落的外套。
她的眉头轻皱着，手下意识地抓住衣服的下摆，似乎是睡得极不安稳。
她是做梦了吗？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安？她刚刚拜祭的人对她很重要吧？不然不会哭到双眼红肿。
他心疼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眼里的温柔在不经意间流出。
十年了，竟然又让我遇见了你！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缘份么？当年我许下的承诺，是时候兑现了，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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