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有可能他得到了贺兰敏之要绑架杨家小娘子的事,于是有意将这趟水弄混掉。成一劳永逸,败也没有人会怀疑他。不过狄寺丞看过案宗后,还是找出几个疑点。”
“什么疑点?”
“这个殿下暂先不要问,总之,看事不能看表面,外面的人看殿下风光,其实很是艰难,但未必是这样的。这一段时间,正是调查许少师的最佳时间,”出于对朝廷礼仪的尊重,有时候魏元忠继续称呼少师,然而太愤恨了,有时也在直呼其名。但没有人计较了,魏元忠又说道:“因为外面的谣传很多,即使陛下对殿下有什么处执,这几个月却是不能动的。正好几个月下来,许敬宗一案真相大白,知道了真相,陛下也会解消心头之气。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威不由地揉了揉脑袋。
这绕过来绕过去,让他头都大了三分。终南案行刺案又变成了许敬宗指使的,更大了六分。
魏元忠同样是苦笑,太子终是一个仁太子,虽然有时候真性子发作,也会发那么一回两回飙,心机还是略浅了一些。作为太子,不但要防备小人,还要防备不同的政敌,现在沛王略小了一点,长大后,沛王资质也不错,如果有心,同样会有大臣相助!这些大臣未必全是小人。当然,最主要的是与陛下与皇后的相处。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磨练过程,必须的磨练过程!
否则作为帝王,驭不了臣子,同样不大好。
别以为作为帝王,为所欲为,那么不是暴君,就是独君。对国家都没有好处。如果软弱了,又很可怕的。所以作为一个帝王,首先必须学会用人,还得驾驭好人才,又要学会抓权与放权。该抓的权必须抓在手中,该放的权必须放下去。没有一人治天下的,那样要那么多大臣做什么?所以要放一些权利,可一味放权,全是良臣倒也罢了,遇到一两个小人,得了逞,又是亡国之兆。
实际上殿下,这几年遭遇一些磨难,未必不是好事。
但有两条,第一皇太子很是智慧,聪明是一切的前提,有了这一点,其他的可以慢慢学习。第二皇太子仁爱,关心百姓,无论将臣子驾驭得多好,是一个暴戾之君主,国家更是堪忧。
太子这两条倒占了十成十。因此,不急,慢慢来,先将眼下的事处理好了。
又说道:“殿下,朝野内外,舆论纷纷,这时候,殿下不可再出去了,并且有一条要切记,除了少数大臣是真心对待殿下外,还有一些大臣,只是借此事,表达对皇后不满,还有是分去陛下权利。”
“分父皇的权利?”
“正是,上到宰相,下到群臣,想要做实事,必须减少掣肘,存在这两种心思的大臣未必是奸宵之徒。除非象阎相公,是不为而治为宗旨的臣子……”但对阎立本,狄仁杰很感谢,魏元忠对他的不为却是不屑的。没有好深说,又说道:“然而更多的大臣,只是看到大势,胡思乱想,于是摇旗呐喊,这些臣子更不可信任。此时多事之秋,殿下结交大臣更是要小心,最好不要交往,反正杨家小娘子,平安已保。”
“嗯。”
“还有狄寺丞,殿下不要再去他的府上,这段时间,他必须借助大理寺丞之职,以免走动过多,两位圣上迁怒……”
“……”
“其实殿下谨记,孝为殿下首要的任务。只可惜臣等官小言微,”魏元忠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对太子有好感的大臣倒有不少,但一个个是人精儿,不敢露面露得太多了。这一次不算,是一个意外,本来贺兰敏之就让大臣有些积怨,再加皇后、许敬宗,太子狠狠地打击了明崇俨,以及皇上与皇后为了大义,用佐了方法,所以上下全部弹劾的。
但平时不是这样的,否则都不会有太子上书两位公主的事了。
这类大臣人还不少,比如戴至德、郝处俊、萧昭德,就不知道刘仁轨一旦回到朝中担任要职,对太子如何。可他本来就致仕了,回到朝中会不会担任要职不好说,担任了,也比不上长孙无忌的威权。
如果朝堂中有一个象长孙无忌那样的重臣,一心褊袒,自己这些人跟着补漏拾遗,太子只要在东宫“装孙子”就是,都不会象现在这么累。皇帝以前就是这样的,唉,到了太子时,不但没有了,还有一个强势的皇后。未免不公平。实际上陛下有时应当要扪心自问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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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内侍欢天喜地跑过来,说道:“殿下,禽兽果然需要人饲养才肯通人性的。”
“金内侍,何来此言。”
“殿下,你稍等一下,”说着小跑着回去,拿来一只鸟笼子,里面养着两只小黄鹂鸟。
“你这是何故?”
“奴婢听了殿下的话,在东市上买下它们,然后饲养了几天,果然认识奴婢了,你看看,”说着金内侍将鸟笼门打开,一对小黄鹂飞了一圈,又自己儿飞回了鸟笼子。
“金内侍,果然它们也通人性了。”上官婉儿毕竟还小,放下书,立即跑过来看。连碧儿都围在旁边看着。
“不是它通人性,是殿下通鸟性。”金内侍喜滋滋地说道。
通鸟性,我看你才是一只傻鸟,李威噎着了,不过几个人正高兴,李威也没有点破他这一句语病。
看到生人了,一对小黄鹂有些害怕,不安地鸣叫着,不过没有一个发觉。正好它们的叫声,将窗外一只黄鹂吸引过来了,也跟着鸣叫,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招呼,别再呆着了,快到我这里来吧,这里有自由。于是一对小黄鹂再度飞了起来,飞出了窗外,跟着那只黄鹂飞到了树木中间看不到了。
金内侍说道:“不打紧的,一会儿就会回来。”
不是一会儿,许久都没有回来。
看着金内侍越来越失望的眼神,碧儿大乐道:“应当让殿下来养,你养不通灵的。”
“是的,是的,奴婢怎么好与殿下相比。”
“比什么比啊,你养的时间短,又遇到陌生人,受了惊吓。所以没有飞回。不过它们对你还有些印象,你这几天按时去树下喂食,它们饲养惯了,在野外捕食不易,看能不能认识你,如果认识你,还能回来,如果不认你了,也不要指望它们会回来了。”
“是,是,不过还须殿下养,通灵才快。”
“孤养……”个屁没有吐出来,道:“西京东宫,也是碧儿她们在喂养燕子,与孤没有多大关系。”
“是,是。”
正说着,一个老太监走过来,道:“陛下与皇后传殿下进宫议事。”
不是不见嘛,现在议什么事?带着狐疑来到宫城,不过这一次面见他,是在李治的御书房。
李治说道:“弘儿,后天就是白马寺****,你跟朕一道去吧。”
“是,父皇。”李威一边答道,一边看着父亲的脸色,无喜无忧,也看不出来。就是有喜有忧,他多半还是看不出来。但到白马寺却能会意,都说他在虐待自己,一家三口,估计小妹多半去不成,做出一个和睦的样子,给大臣们看,给百姓们看。
李治说完了,正要挥手让他退下去,李威伏在地下了,玩心眼,不要说母亲了,父亲也不及他一根手指头,但“装孙子”还是会的。再说了,向父母亲装孙子,也不是丑事。然后说道:“儿臣一时冲动,不顾后果。直到近日听到坊间里的传闻,才知道儿臣给父皇母亲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请父皇母后责骂儿臣吧。”
“你是国家将来,社稷神器,本宫与你父皇,怎么敢责骂你!”武则天阴不丁地来了一句。
能骂比不骂好,就怕不骂来着。要是满面春风,更是可怕。
李威几乎是爬着过去的,拱进武则天宽大的胸怀中,号淘大哭道:“母后,儿臣不知事,给了母后困惑,给了父皇烦心,儿臣罪该万死。”
李首成看不惯了,你这个太子,伏在母亲怀中哭就哭,何必用头蹭?嗯,又来了一下,又来了,还来……
这一回是老太监疑心了,李威在拼命挤眼水,于是扭来扭去的,倒不是有意吃武则天的豆腐。心中却在想,怎么看不到辣椒,这时候有一个辣椒水往眼睛里挤一下,什么泪珠都流出来了。只不知道现在船似乎已经很大,能不能航行到南美洲去……
“你且起来。”
“是,”李威半爬着,头没有抬起来,用衣袖擦着眼睛,有没有真的擦到眼水,就是武则天那么精明,硬是没有看出来。
“你不用惺惺作态了。两位公主之事,让本宫与你父皇蒙羞,然后上奏自奏。贺兰敏之之事,更是先斩后奏。这一次明大夫之事,有过之无不及。看来你真是一个国家的栋梁之材。越来越有心机了……”
这一句让李威后背上冷汗“嗖嗖”地冒,刚才的庆幸之心半份也没有了,说道:“儿臣那敢。”
“你还敢再敢,再敢,本宫与陛下只好乖乖地到西苑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