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出事时,我透过猫眼都看到了!”老人很平静地说。显然这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老人的冷静出乎阿玻意料。
“额……”阿玻搓搓手,脑子仍然处于短路状态。倒是橙子很淡定地叫了一嗓子,仿佛用人听不懂的狗语在恬不知耻地说别客气。
“是小建杀死他的姐姐、爸爸和外公的吧!”老人有些悲伤地问阿玻,仿佛在求证,又仿佛期待阿玻否认来欺骗自己。
“是!但,一个小孩子死后会有这么大的怨气,想必是有原因的吧!”阿玻说完立马就后悔了,本来想安慰老人,却说得更加撕裂老人心里的伤口。
“到楼下来坐坐吧!”老人的眼角泛起了盈光,他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阿玻心里一软,同情起老人,便跟着老人下楼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老人背对着全家福,熟练地泡茶,缓缓地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小建是个很乖的孩子!可是他爸妈都太忙了,生意生意成天的生意,都是由我和我爱人照顾大的。这孩子很少跟父母在一起,我们都挺可怜他,着紧疼他。前些年小建的外婆去世了,小建回到父母身边。”老人说到这里,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阿玻拿起茶杯,闻闻茶香,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生怕打扰了老人叙述往事的情绪。
“没想到,他爸妈长期不在一起,感情淡了,他爸爸就认识了这个儿媳妇,罗薇,在小建眼里,罗薇是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后来,便跟小建妈妈离婚了,他妈妈去了北京后,一年回来几次看看小建。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但小建死钻这个牛角尖。他便愈发孤僻了,觉得全家人都不爱他,更是恨死了罗薇。一个月前,小建放学下大雨,他爸爸有饭局就没去接他,外公搓麻将去了没有接到他电话,姐姐跟男朋友约会去了也没接他,他一赌气淋雨跑回家,当晚发高烧昏迷了。嘴里,不停喊,我想有个家……”老人说到这,哽咽地几乎出不了声,阿玻走到老人身边抚抚他的背为他顺气,看着泪如雨下的老人,阿玻有些明白为什么十二岁的小建,要那么狠心回来杀死家人。
“他喊着……喊着,声气儿就小下去了!我在医院里守他了一天,第二天他爸爸才来看他,紧接着医院里下了病危通知单。我怎么也想不通,小建平时身体不错,除了偶尔感冒什么的也没大病过,淋了场雨就……医生说,小建是肺癌早期,并发小叶性肺炎很危险。全家着急了,亲妈也从北京坐飞机赶过来,全家人到齐时,他……就过去了……最后还是嚷着,我想有个家……生着梦着都念叨,元生真对不起小建啊!有再多钱顶什么用,小建回不来啊……”老人说着,眼神迷离,仿佛自己就是临死的小建。
阿玻扶老人坐下,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便一句话也不说,真诚地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几十年的风霜刻下了人生沧桑,老人在最后还要承受这样痛丧子孙的苦楚,实在让人心生同情。老人拍拍阿玻的手,继续说:“他爸爸出车祸的时候,我的心怦怦直跳啊!觉着出事儿了,后来他姐姐林羽在学校失足摔死,我就知道真的大事不妙。赶紧去天佑寺为小建做了场法事超度他,德源方丈告诉我,是祸躲不过,但是会有有缘人来了结。昨晚他外公突发心脏病走了。我就觉着罗薇也难幸免,但她是个不错的媳妇,心地善良,通情达理,也很会操持家务,我不忍心看到她也遭事儿,基本上跟她寸步不离,起码小建看在我的份上不会贸然对她怎样。没想到还是……哎!今天……还好,有缘人来了……”老人说完后仿佛了却了一桩大心事,平静了很多。
橙子听得心里一阵一阵难过,多可怜的一家人。父母间的分分合合,在他们看来只是个人选择,可对孩子来说,也许就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孽债啊……孽债啊……”最后,老人家无奈地感叹道。
阿玻拿出那颗乳牙,递到老人跟前,老人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来,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林建信小时候的模样,俏皮可爱,聪明活泼。
阿玻说:“人间走一遭都是缘分,孽缘也是缘!小建还是念着您的!”捧着这颗乳牙,老人忍不住崩溃大哭:“老婆子,你要不走多好!我们带着小建,他就不会这样啦……”
阿玻心底里一颤,这不是老人的错。
可人间的事,对错又有谁说了算呢?
他突然很想有个家,很想父母在一起……可他的母亲在他两岁时就过世了,父亲在他十六岁时失踪至今杳无音讯。读完了高中,阿玻选择放弃高考,跟着朝生暮死鬼做了鬼贩子,只是为了寻找爸爸,一个不完整家庭里唯一的依靠。
“爸,你又在哪里呢?”阿玻在心底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