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朦胧中,他感觉自已置身于一团火海之中,那火熊熊燃烧,焚烧着他的身体,他想摆脱那火海,无奈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在他达到无法忍受的极限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模糊的意识里,好似十来个球状的物体,带着阵阵清凉,在他身体里来回游走,将火热的身体一点一点凉却下来,头脑逐渐恢复清醒。
悠悠醒转。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四个印着戒疤的光头,都伸向了他。八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的脸。
入寺以来,十方一直保持低调,还从来没这么受人瞩目过。
“噫?!醒了醒了!”
一个和尚略带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扭头叫道:“师父,他醒了!”
“嗯!”有人应了一声,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四个小和尚鱼贯退出房间,紧接着,脚步响动,十方的面前,现出四个年老的和尚。这四个僧人陡然现身面前,把十方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按着床面,想要坐起身来,却被一只伸出来的手制止住了。
这四人,其中一个是主持云笺,另外三个,是天云寺的四位首座中的其中三个。分别是云修,云游,云落。
是什么事情,把天云寺的首脑巨擘都聚到了这里?十方心里清楚,绝不是他个人的安危,多半是他擅闯禁地之事。
神色沉重的云笺走到床边,俯身到十方面前,目光在十方身上游走一番,然后定格在十方的那一双眼睛上,脸上显出温和之色,轻声问道:“十方,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可以说话吗?”
“哦?”十方见主持亲来探望,心头一热,又要坐起身来,刚一动,就感觉头晕眼花,身体一阵剧痛。
“不用,不用起身!”云笺以手制止了他,依然温和地道:“你能说话就好!我现在有几个紧要的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十方心思暗自一转,点了点头。
“那好!”云笺欣然一笑,直接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擅闯佛光塔顶层,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本寺禁地吗?”
见问,十方心头一阵委屈,双手撑着床面,强忍着疼痛,猛地坐起身来,向云笺合十一礼,情绪激动地道:“禀方丈,弟子知道那是禁地,但因为被人追杀,不得已才闯入,真是罪该万死!”
云笺见十方小小年纪,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下,还能将话说得这么口齿清晰,有条不紊,点了点头,问:“追杀,是谁要杀你?”
“是夜巡执事普子兴!”
“噢?”云笺一愕,与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四人均面现讶色,云笺又道:“那么,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因为他与圣女庵水涟大师的奸情被我发现了,他要杀人灭口!”
此话一出,四人脸色都是一震,那个叫云游的首座眼角更是抽搐了一下,脸上阴睛不定,表情极不自然,突然,他指着十方,怒不可遏地道:“大胆十方,定是被那魔女灌了迷药,在此胡说八道,污秽我佛家清净之地!”
十方被他没来由的当头一喝,吓得怔在那里,半天方道:“此事是弟子亲眼所见,诸位师尊不信的话,可以带普师叔来当面对质!”
普子兴此刻正在自已房里闭死关。
在昨晚的大战中,在漫天漫地的淫语浪笑中,他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水涟大师那诱人的胴体,脑海里竟浮现出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肉体,以致于在大战的紧要关头他最先退下阵来。在众同门面前颜面大失,无地自容,又听说主持方丈带人亲自上了佛光塔,心里一只忐忑不安,怕十方那小子大难不死,咬出自已来……经此种种变故,他精元已耗去了十之八九,处于油尽灯枯之际,想要保命,须闭死关。
云笺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方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十方,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面对一寺之主的搪塞,十无感到有些无奈,他点了点头。
云笺道:“佛光塔顶层的封印,是不是你打开的?”
“是我打开的。”十方瞄了一眼云笺,低下头去:“弟子有罪,请方丈责罚!”
“责罚?哼哼!”云游突然冷哼两声,道:“私闯祖宗禁地,擅自打开封印,纵走了千年巨魔,你以为这种事情是责罚可以解决的吗?!真是异想天开!”
闻言,十方心头一沉,极力保持着镇定。
云笺神色如常,道:“好了,你承认就好,现在我问你第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将减轻你的罪过!”
十方道:“方丈尽管问,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云笺悦然道:“塔楼顶层封印魔女的法器,一共有三件,是不是全被那魔女带走了。”
十方闻言大感奇怪,明明是两件法器,一个红色的珠子,一个金钵,怎么经这老和尚一说就变成了三件了,难不成他在诈他,又或者故意多说一件,为难于他,给他增加罪名,十方心念电转:那颗珠子现在在自已身体里,另一件,一定是被那魔女掳掠了去。两件佛门至宝,所剩无一,这可如何是好?长了这么大,十方还从来没这么为难过,他能说那珠子在自已身体内吗,弄不好会落个开膛破肚的悲惨结局,比上辈子死得还惨,不行……万万不行!如此,只有混淆是非,将一切祸端都推到那魔女身上,必竟,她也是整个事情的原罪。于是他认真地道:“方丈,弟子只见到了两件法器,一个珠子,一个金钵,都被那魔女掳掠了去……”
闻言,天云寺四位首脑人物脸色大变,虽然之前已亲眼见到普渡金钵被天魔带走,但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必竟,与普渡金钵相比,元阳珠的珍希,不知道又高了多少个层次,如果说普渡金钵是一件上品法器,那元阳珠是无法用品级来界定的。先不说它是一器两用的法宝,也不管它如何神效,单从它最原始的功用——滋生精血来讲,如果有此珠作为血幕大阵的主位法器,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宠大阵法所需的血源,如此一来,血幕大阵也不会如此不堪就用,那天魔也不可能在数万僧人的眼皮下逃脱。
云笺两眼紧盯着十方的脸,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当他没有从十方脸上找到任何撒谎的迹象时,方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皱纹越皱越紧,便在这时,就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小和尚,你撒谎!”
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说话的是方才发火的云游和尚。此时云游怒气更重,横眉怒目向着十方,对方丈云笺道:“师兄,你真的相信他所说,三件法器,对,还有一件……还有十字真……”
“好了。”云笺沉声打断他道:“他一个练体期的小孩子,懂些什么,有些东西,即便是见了也不明白,那套经文,定然也是被天魔夺走了……”
闻言,三位首座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云笺悲叹一声,向三位首座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房间,四人一同出了屋子,穿过一条寂寂的回廊,来到另一间禅房,当四人在房间里坐定,云笺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异常郑重地说:“三位师弟,丢失法宝一事,关乎全寺的生死存亡。还请大家慎之又慎,务必做到守口如瓶!”
云修拈须道:“师兄,天魔挟宝逃遁,我等就是守口如瓶,恐怕也难以保守秘密……”
云笺道:“天魔昨晚与我一战,你别瞧她表面上得意非凡,其实她也是精力大耗,最少也要休息一年半载……哼!如果不是手握普渡金钵,昨晚她休想逃脱。想她一困五百年,好不容易得脱自由,以后行事必定处处小心,她手握我寺重宝,必定不敢轻易示人,如若不然,必定引人觊觎,杀人夺宝。她千年道行,比我等聪明多了!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闻言,三位首座都点了点头。
云落道:“师兄,那个十方,你打算怎样处置他……他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少处心性,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外传!”
云修点头道:“二师兄所虑及是,如果不想个万全之策,恐怕是要走漏消息的!”
云游突然瞪眼道:“还想什么万全之策……擅闯祖宗禁地,纵走天魔,致使三件重宝丢失,这……这够他死十次了!”
云笺摇头道:“阿弥陀佛,我佛有好生之德,纵他罪不可赦,也不能……咳……还是留他一命吧!”
“留他一命,师兄,你也太宽厚仁慈了吧,再说,留下他,就等于是埋下了祸根。”
云修道:“所以说,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云笺面向云修,道:“三师弟想必已有了这万全之策?不妨说来听听?”
“森罗狱!师兄以为如何?”
云游双眼一亮,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云修叹息道:“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云笺望了一眼十方所在的房间门,沉吟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狠意,道:“也只能这样了!”
今晚,天云寺首脑议事,除了“卧佛”云残没有参加,其它三人都到了场,当下四人计议已定。云落和云游退出那间禅房,云修却逗留去,云笺道:“三师弟还有事?”
云修道:“师兄,十方擅闯塔楼禁地,我觉得与普,普……”
云笺接道:“你觉得普子兴有关系是吧!”
“正是!”
“我也觉得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昨晚他于大战之际,色乱心窍,第一个退下阵来,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他固体期修为,心志怎么可能不如练体期的人呢?方才听了十方之言,我才明白,原来……想不到啊!”云笺摇头道:“他如今胆大到这种层度,竟敢冒佛门之大禁忌,与尼姑私通,还敢滥杀无辜……”
“那这次方丈要不要对他动手!”
“这次,这次更不行……以前他胡作非为,我还有过动他的念头,现在,哼,天云寺重宝丢失,天魔不久必来滋事,再加上这战争……”
“方丈想要插手战争?”
“国家存亡,匹夫有责!”
“师兄,这,这战争本是两大仙界挑起的,对战的国家其实不过是两大仙尊手中的棋子而已!我们何苦要当其中的一枚呢!?”
“先撇开战争不说,就凭普子兴与丹阳门掌教李清远的这层关系,还有云游与水涟的这层关系,咱们能轻易动他吗?”
“师兄,那就任他这么……咳……”云修激愤得脸夹通红:“师兄要是怕,由我出面除了他,后果我一人来担……”
“休得胡来!”云笺瞪眼道:“这天云寺,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的,万事得考虑个周全,就凭丹阳门如今的势力,咱们是得罪不起的,何况,我寺三件重宝无一保全,人家欺侮过来,咱拿什么与之相抗,还是先忍一下……”
“唉!那十方……”
“阿弥陀佛!又是一桩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