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卑鄙的圣人:曹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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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夜之间曹操变身将军 (2)

曹操与王允出皇宫时天色渐晚,二人拱手而别。曹操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青盖两幡官车,感慨不已:进去时还是个散秩议郎,出来已经是握有兵权的二千石高官了。只可惜洛阳城如今路径人稀,莫说官员子弟,不少百姓都上了城,谁还能看到自己这番威风呢?

待至府门,只见家丁苍头列立两旁,秦宜禄第一个跑过来:“恭喜爷,您高升了!咱家有两辆青盖两幡车了,您要是和老爷一起出门,多威风呀!”

“哈哈哈……”曹操大笑不已,任由他扶着下了车,取过印绶径赴正堂。见父亲已经备下酒食,等候多时了。

“父亲大人。”曹操捧着印绶跪在曹嵩面前。

曹嵩没有翻看官印,只伸手摸了摸青红白三彩的绶带,问道:“是都尉还是中郎将?”

“是骑都尉。”

曹嵩沉吟半晌:“子曰‘三十而立’,你今年恰好三十岁。为父我蒙你爷爷恩荫,还用了十五年,你自举孝廉不过十年光景就拿到二千石俸禄了。”

“孩儿也是蒙父亲提携。”

“为父只能帮衬,不能赐厚德与你。我只不过说动了许相、贾护等辈,崔烈、张温他们各凭人心,至于马公、朱儁就更非为父所能及了。说到底,路还是靠你自己走出来的呀。快坐下吧。”说着曹嵩亲自给儿子舀了一盏酒,“可是你要想清楚,这仗打赢了你才能得享荣耀,若是不胜也不过是虚幻一场。”

曹操端起酒盏:“孩儿决心已定,若是不胜,致使王师覆灭,孩儿自当战死沙场为国尽命,不辱我曹家所受皇恩。”

曹嵩按住他的手:“为父怕的就是你这句话。”

“哦?”

“人人都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你要明白,能把碎了的玉再拼好才是最难的……阿瞒,你想德儿吗?”

“弟弟……”曹操思量了一会儿,“咱们曹家人丁尚旺,宗族仆僮合计有千人之多,西有夏侯家彪悍之族,东有丁氏兄弟闭门成庄,三族合力恐比儿子这三千人马还精壮些,必定无虞。”

“话是这样说,不过万中有一,只怕猝不及防。为父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倘若……”

“咱家不会有难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倘若王师已败或者不能得胜,你千万不要赴死,也别再回来!”

“什么?”

“战败后不要回洛阳来。”曹嵩黯然神伤,“王师一旦败绩,波才势必兵进河南,那时京师陷落迫在眉睫,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就带着残兵速速回谯县家乡。若能够召集乡勇前来勤王最好,若不能就闭门自守以待天时,要是连守都守不住……那就和德儿远遁他方,万万要保存我曹家的后代骨血啊!我那孙子昂儿不能有损,你明白不明白呀!”

“您不必这般伤悲,朱儁、皇甫嵩皆老成之将,黄巾贼乃乌合之众,想必王师不过暂时受困而已,您……”曹操还想继续说,却发现父亲的脸颊处淌下一滴泪水。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天天在一处生活,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那斑斓的白发、像刀刻一般的皱纹,即便再精明之人也有老迈的那一天啊!他马上改了口,“儿子答应您!”

曹嵩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三千人马也太少了。”

“没办法,现在能征惯战之兵只有这么多了。王子师充豫州刺史,所辖只有百人,连夜回乡招募人马。”

“明天出征,你带着这阖府的家丁一同前往。”

“儿子早有此意。”曹操喝下那盏酒,“孩儿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不让我随朱儁出征呢?”

“哈哈哈……”曹嵩破涕为笑,拍拍胸口,“即便现在调你入北军,你资历不足,左不过是个别部司马,我曹某人的儿子岂能为他人之功名忙碌?”

曹操呆呆地看着他,方才的伤感一扫而空:老人家,国家危若累卵之际,您还要耍这等小聪明啊!这等心机虽不太光彩,可是再看看一旁光鲜的印绶,这感觉真有些哭笑不得。

“发什么呆呀!你又想什么呢?”曹嵩喝了口酒,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曹操不好指责父亲,揶揄道,“孩儿在想……此番受命平叛,当效周亚夫力挽狂澜建立功名。”

“力挽狂澜?”曹嵩冷笑一声,“你知道死多少人才能成就一员名将吗?纸上谈兵不叫本事,到战场上你就明白什么是打仗了。”

震慑军兵

第二日凌晨,曹操入宫请来王命兵符,整备阖府四十余名家丁,出洛阳赴都亭点军。

都亭在洛阳城外十里,乃是天下总驿站,现有大将军何进亲自屯兵于此。说是屯兵,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士卒了,兵马尽赴八关守备,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何进闻曹操到,亲自迎出军帐,身边相随的亲兵竟是袁术、冯芳、赵融、崔钧四位官员子弟,后面陈温、刘岱充作主簿,鲍家四兄弟执戟守门。都亭大营如今只剩下义勇之兵了。

曹操本想大礼参拜,却见何进几步赶上好像要还礼,便直起身子没敢下跪,只抱拳拱手施礼——上次相见穿便服,被他革囊磕得头晕眼花,这次彼此都穿着铠甲,若再磕在面门上,未出征就要先挂彩了!

“大将军在上,恕末将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没关系,大兄弟往里边上坐吧。”何进还是满口大兄弟。

陈温赶忙打断:“大将军,这里是军营没有主客位。孟德是来点军出征的,不是代您为帅执掌兵权,他不能坐上位。”

“是是是。”何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曹操没敢笑,只道:“王师被困已久,末将打算速速点军,趁着天亮前速速启程,若能在午时赶至缑氏便可休整,来日天明再出关口,请大将军恕末将迟误半日。”

何进听不明白他的用意,袁术却眼睛一亮,插嘴道:“你是想来日直赴救围,不在阳城县扎营歇息了?”

“不错。今贼兵势大,朱儁困于阳翟、皇甫嵩困于长社。阳城虽未失陷,但守兵不过数百难以自保,我若出关在那里过夜,万一再被敌人包围,岂不是救人不成难解自困?”

袁术连连点头:“嗯,这确是高明之法。点你为将我原有些不服,不过这么一听你还真有点儿出众的见识……服了服了!”

“我看孟德已有成算。”崔钧道,“咱们休要聒噪,还是速速聚兵叫他走吧。是不是呀,大将军?”

何进是什么也不懂,好在他性子随和从不反驳,听崔钧说要点兵即刻依从。击鼓鸣金调集人马,少时间三千兵马尽皆列队。曹操不看便罢,一看心中大喜:这三千人虽然铠甲有别、高矮不一,却都是精神抖擞英气不凡。也难怪,除了宫廷侍卫就是各府有武艺的家兵,枪矛齐备不说,有些人还带着传家的名剑兵刃,最可贵的是都有马匹箭囊,只要指挥得法皆能以一当十,不愧是京师人家子弟。相比之下,自己带的家丁就寒酸不少了。

何进不善言辞,皆由袁术、冯芳代为训话,曹操却小声对何进耳语道:“大将军,贼人皆是农户出身步战为主,我军马匹众多,但是我那些家兵尚有十余人无马,可不可再拨十余匹马?我军若能人人有马,行军速度便可加倍,星夜之间可至颍川。”

“行。”何进不待他说完就回转后营了。少时间有兵丁引出十余匹好马,皆有鞍韂单镫。最后面何进还亲自牵出一匹棕红色的好马,亲手把缰绳递给他:“老弟,这匹马是我当大将军别人送的,说是什么大碟子大碗的,给你骑吧!”

曹操可懂得,这是大宛马。昔日孝武帝为得大宛种马遣李广利不远万里攻伐西域,中原自此才有此种,实乃万中选一的上品。曹操受宠若惊:“这可使不得,此乃大将军的宝坐骑。”

“咳!我又不上战场,这么好的牲口给我就成废物了。给它找个好主子,也算没白跟我一场,骑吧骑吧!”

曹孟德颇为感慨:虽说何进不通政务,但却憨厚淳朴毫无心机,有这样一位国舅未尝不是好事。

军马散发下去,众军兵又领数日口粮。曹操见是个空子,不言不语溜到大帐边,对守门的鲍信道:“二郎,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鲍信连连点头,欣慰笑道:“你若带兵我自是放心,不过有一言供你参详。”

“咱俩还客套什么?我不过是读了些书,真要是临阵远不及你,快说吧。”

“你打算先救哪一处人马呢?”

“出辕关自当先奔阳翟,此地乃颍川首县,阳翟一解豫州皆震,另有王子师入城接任刺史,大事可定。”

鲍信撇撇嘴道:“不妥啊,我若是领兵当先救长社。”

“为什么?长社路远啊。”

“孟德你详思,贼兵有十余万之众,虽乌合之徒足以成大患。阳翟大县,长社小地,阳翟离京师近,长社离京师远。围阳翟必用大军,困长社用兵则少。你只有这三千人,倘若先突重地恐不容易。倒不如先易后难,先救长社,与皇甫嵩合兵一处再救阳翟就好办多了。”

“承教承教!”曹操连连拱手道谢。

鲍韬插话道:“孟德兄,还有一事你要千万小心。这些兵都是大小有头脸的,兴许不太服管教,你可得拿出精神来镇住他们才行。”

“三郎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曹操神秘地一笑。

老大鲍鸿却一脸不快:“你都当了骑都尉了,我们哥们却在这里执戟把门,半步也离不开。真泄气,出关杀几个贼人才痛快。”

曹操宽慰他道:“大哥您不要急,想当年韩信不过也是一执戟郎,后来金台拜帅挣来三齐王,您将来必有一番好运。”

鲍鸿大喜,老四鲍忠却用戟杆捅了曹操一下:“这可不能比,韩信被吕后害死,难道我大哥也打赢了仗反丧在自己人手里?”

哥几个都笑了——却不料日后鲍鸿果应此言。

曹操辞别鲍家兄弟,又与诸位朋友依依惜别。提提胸臆中那口豪气,踏镫上坐骑。汉军大旗迎风起,三千儿郎个个强,青釭利刃腰中系,大宛宝马胯下骑。左有秦宜禄、右有楼异,披挂整齐按剑护卫。只听得战鼓齐鸣,人欢马叫,这支队伍就要出发。

陈温慌里慌张跑到曹操马前:“慢着慢着!”

“何事?”

陈温咬着后槽牙低声道:“把兵符拿来呀。”

曹操吓了一身冷汗:汉家兵马认符不认人,入营调兵先验虎符。可如今老行伍都出征了,他与何进一个是首次领兵、一个是糊涂将军,满营的人谁也没有过带兵经验,竟这时才想起来要兵符,再迟一步何进如何向皇上交代?他怕军兵看见笑话,忙从怀中摸出虎符递给陈温。陈温会意,以袖遮挡,赶紧揣到袖中:“走吧走吧!”曹操半惊半喜,总算是稳稳当当带着这支队伍离了都亭。

天气晴和,微风阵阵,他亲自于前带队。也是马队快,行了半日许,已到缑氏县,吩咐沿城休整,按下营寨。缑氏的乡勇早备下水和粮食,一切安排妥当,曹操又进城见了缑氏县令,午后不再行军,就在此休养,暂驻一夜。

第二日天明,曹操却不忙着点卯出兵,仍旧吩咐众兵卒休息养神。按兵不动的时间一长,那些兵卒就有些微词了。他却丝毫不理会,只管在帐中闲坐,不紧不慢地擦拭宝剑。哪知没一个时辰,秦宜禄就跑进来:“我的爷!您……”

“叫将军。”

“我的将军爷,您还不着急呢!外面可有人骂您呢。说您受了皇命,连关都不敢出,还说您是……”

“是什么?”

“说您是人情换来的骑都尉,没有真本事。”秦宜禄斗胆道。

曹操不当回事,冷笑一声道:“带我去看看。”他起身随秦宜禄出了帅帐,只见不少军兵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还有人甩着马鞭在聚拢旁人。这些兵都不是寻常百姓,又都觉得自己有些本事,脸面大得很,瞅见他出帐竟无一人施礼。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看呀,宦官孙子出来了!”引得满营人皆放声而笑。

曹操平生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但兀自忍耐,呼喊道:“给我静一静!”楼异、秦宜禄都跟着喊起来:“都闭嘴!都尉大人要训话了!”诸人这才渐渐静下来。

“本都尉奉天子之命,率尔等征讨反贼,助二军成就大功。你们为什么无故在这里喧哗?速速回帐休息!”

有一个满身铠甲十分鲜明的兵士嚷道:“我等不明!朝廷派我们是去救援王师,而不是在这里睡大觉的!现今波才盘踞颍川,两路兵马被围,堪堪落败,都尉大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停滞不前,贻误战机?我等乃是自愿从戎为国尽忠,若是大人不前,我等自往一战!死也不做这缩头乌龟!”

“对!对!”还真有不少兵士跟着他嚷。

“如此短见之人也敢讥笑本都尉?你们怎知我停滞不前?”曹操扫视着帐前诸人,突然咆哮起来,“竖起耳朵来给我听好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贼兵多咱们何止十倍?我等若此时出兵,至关隘已是午时,倘于关隘休整,来日出战,军情必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