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其实你的产线吧,大的毛病还真挑不出来,但是员工做事一个个都没什么激情,看样子生产士气不太高。这里先给你建议一下,早上开早会之前可以让你们的员工唱首歌,怎么样?”
“唱歌?”我疑惑地说,我还真没听说过上班还要唱歌的,不禁有些疑问。
“是啊,唱歌。唱什么都行,只要员工想唱的,都让他们唱去。只有生产士气提高了,产量才能上去啊。我再看看你们产品的前三项不良是什么,哪些是通过员工操作可以改善的,这样你们产线的生产良率也可以提高。”
我对于宋仕强提出的方法半信半疑,这个能管用吗?但当我在中午吃饭前全线员工的集会上一提出来,却得到不少员工的支持。问了一下,员工们一个个都觉得上班太枯燥了,唱唱歌,吼一吼,心情也会好一些。但是对于唱什么样的歌,她们的意见又各有各的不同。我便让她们回去各自写一首歌名交上来,哪一首歌写得次数最多,就唱哪一首歌。
歌名交上来以后,我看了看,员工们写得最多的是《阳光总在风雨后》。我平时不太爱唱歌,基本五音不全,所以对这首歌并不熟悉,问了一下员工,也有部分人不会唱。
“我会唱,我会唱。”程颖颖站出来,自告奋勇,“这首歌很容易唱,我来教大家吧。”
程颖颖把歌词写了一份出来,让线上的员工各自抄一份在手,利用每天下班开会的时间教大家唱。不出三天,线上的员工都能哼唱了。国有国法,厂有厂规,线有线歌,我们的线歌便定为《阳光总在风雨后》,每天早上开会的时候准时响起。
开始,其他线上的员工就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们。不几天,其他线上开会的时候也开始唱了。后来每天早会进车间,总能看到每条线上的员工都在集合在大合唱,比赛似的,唱得一个比一个响。于是,早会唱歌也成了我们车间一个固定的节目。
39.如果有歉疚,那么说出来
厂里的消息传得就是快,我被取消处分另调主管的事很快就在车间里传得尽人皆知。杨燕和程颖颖跟我同在一个车间,尤其程颖颖还是我的助拉,她们原本以为我要去行政部的,听到消息都过来问我,确认消息属实后,她们对我能留在车间,并且取消处分一事感到高兴。
但去不成行政部,面对周海和高华丽时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特别是周海,他是那么热切地盼望我能到行政部上班,以致在他面前我都觉得难以启齿。更重要的是,我根本没办法跟邬贵和交差,他是那么欣赏我,那么希望我能到他手底下做事,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能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有愧于他的。
逃避总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坐在邬贵和的办公室里,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邬生,我,我们的经理关生不同意我到行政部,我可能,可能调不过来了。”
邬贵和微笑着,看到我坐立难安的样子反倒和气地说:“没事没事,调不过来就算了。”
我歉疚地说:“对不起,我……”
邬贵和急忙说:“叶子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已经尽了你的努力了。其实那天我问你情况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次想把你调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有些意外:“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厂里各部门发生工伤事故,没有人员残疾和死亡的情况下,多少都有瞒报的情况。如果这事不上报的话,你的处分很可能就会取消,顶多记个过,检讨一下。要想把你调过来,我看难呐。”
“你怎么知道这事情我们部门就会瞒报呢?”我还是很疑惑。
“你们经理让你们捐款,就是在筹集医疗费呢,要是这起工伤上报的话,厂里会负责医疗费的,就不会要你们捐款了。”邬贵和笑了笑。
听到邬贵和这番话,我心里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想人家做到经理这个位置,那是老江湖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什么事情可以逃得过人家的眼睛?为什么这些事情我就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呢?唉,还是太笨了。
“叶子,现在我们行政部正缺人手呢。怎么样,有空过来帮帮忙吧。”正在我胡思乱想间,邬贵和看着我,认真地说。
“帮忙?怎么帮?”
“到我们厂里宿舍的图书室做管理员吧。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算工资,你看行吗?”
“我不是调不过来嘛,我们经理不放人。”我糊涂了,刚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嘛。
“你只要利用下班后的时间过来加班就行了。具体的时间随你方便,要是你八点下班,那就加到十点,要是你五点下早班,就五点过来,加到八点,怎么样?”
“那我在图书室里,要是没人的话,我能看书吗?”想起自己还报了三门自考的课程,我担心这样会耽误学习。
“可以的,只要你能忙得过来,看看书没问题。”
“那好吧,你们什么时候要我去帮忙?那些事情复杂不?我担心我太笨了,做不好。”不好意思推辞下去,本来不能调到行政部,我已经对邬贵和心怀愧疚,这下他开了口,无论如何也要去帮忙。更何况也不是给他白干活,还能算加班工资呢,不管怎么说,赚钱的机会也不是随便能遇上的。
“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很容易的,我让管理员跟你说一说,你就明白了。这样吧,就今天,你下班后记得过来。”
“我今天会在八点钟下班,下班后我会直接过来的。”
“好,那就先这样说定了。”
从邬贵和处走出来,经过行政部大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周海,我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周海看到我,笑着问:“怎么样,叶子,调动的事搞定了?”
我苦笑着说:“搞不定啊,我怎么跟我们经理说,他都不肯让我调走。”
“不会吧,你都不是组长了,他怎么还不让你走?”
“我们经理,他说不处分我,也不会让我走,所以我现在还是组长。”我低着头,终于把实情告诉了他。
“你是说,你再也没机会过来行政部了?”周海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 失望。
“大概是吧。不过周海,我答应了老邬到图书室帮忙,以后下班了会去那里值班。”
“哦。那也好。”周海便不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他说:“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周海听到我这么一说,笑了笑:“没事,叶子,我只是想,你答应了我和高华丽,调到行政部以后会请我们吃一顿饭的,这下饭没了,我正难过呢。”
“要吃饭还不简单?就是不调到行政部也可以请的,时间地方随你说。”
“叶子,真吃饭的话,那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什么事,你说。”
“你能不能只请我一个?”周海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去,你还想吃独食啊?有饭大家一起吃,人多不更热闹嘛。”
周海嘿嘿笑着:“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嘛,你不同意就算了。”
“那没事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可以打我们车间里的分机。”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要过去了,想起要去图书室加班,我早早把交接的事项写好,把报表审核清楚,看时间一到,便匆匆刷了卡,往厂里的图书室走去。
图书室跟舞厅都在同一栋宿舍的底层,也不知道厂里哪个头头儿想出来的布局,把本该安静的图书室跟喧闹的舞厅放在一起。好在图书室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关上大门还不至于太吵。当我走进图书室的时候,却看到周海坐在管理员的办公桌旁。
“周海,你也在这里啊。那个管理员呢,去上厕所了还是喝水了?”
“我就是管理员啊。”周海一本正经地说。
“你开玩笑吧,那个管理员我见过,是一个女的。”
“你说的是戴妍吧,不好意思,她今天请假,我临时接了她的班。”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把这里的事情跟我说一下吧,然后你下班得了。”
“好,现在跟你说一下这里的事。”周海便开始对我交代起来。无非是员工来借书的时候记得在借书卡上写好书名、借书的日期;员工来还书时相应在借书卡上写上还书日期,并把归还的图书归类放回书架上去;有员工来办借书卡的,必须收五十块钱的押金,来退借书卡的则要把押金还回员工;下班的时候要记得把员工翻过的报纸杂志摆放整齐,等等。果真是一项很简单的工作,周海跟我大致一说,我便明白了。
周海跟我交接完后出去了,我便坐在管理员的那张办公桌旁,开始接待前来借书还书的员工。晚上八点多正是下班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不久,图书室里的人也开始多起来,其中有些人是来看报纸杂志的,有些人是来借书的。我依着周海给我的交代,把工作认真做好。
半个小时过去,借书的人渐渐少了,我拿出随身带着的自考资料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随时注意着图书室里的动静。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却见周海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包包又走进来。
“怎么还没回去,不放心我,在一边监督?”看到周海走过来,我开玩笑地说。
“去,你说哪里话嘛。”周海笑道。
“那你有什么事吗?要不先坐一坐。”我看着他站在边上,有些不安。
“没事,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我便不再说话,又看起了自考资料。周海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又到书架上看了一下书。转过来看到我还在那里看,便问我:“怎么样,这次你报了 几门?”
我笑笑说:“我报了三门,这一阵都没怎么看书,我都担心会挂掉呢。对了,你报了几门?”
“我只报了一门。”
“难怪你这么悠闲,有时间怎么不多报几门课啊,早点考完就算了。”
“我就只剩下这门了,考过了就可以申请毕业。”
“哇,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考完了,我考完这三门还有六门呢,怎么说还得再要一年吧。”我听了对周海羡慕死了。
“你才考了多久,我都已经考了四年了。不过我看你考试的劲头,顶多三年就能搞定。”
“只要没灾没病,三年我是有把握搞定的。”我信心十足。
周海转身又走了,我低头继续看书。忽然,闪光灯一闪,吓了我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周海拿了一台相机正对着我拍照。
“同志,这里禁止拍照,请把你手中的相机交出来,交出从宽,抗拒从严,小心厂里安全处请你去喝茶。”我看着周海一本正经。
周海“扑哧”一声笑了:“叶子,这里是行政部的地盘,行政部内部拍照是可以的,不要拿厂里安全处来吓我。”
“那好,我以个人的名义通知你,你刚才偷拍的行为已经侵犯了我的肖像权,请你马上把照片删除。”我故做恼怒地说。
“我们是朋友嘛,拍拍照有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你把你刚才拍的照片给我看一下吧。”
“等会儿吧,等会儿我拍好了就给你看。”周海说着,又对着我举起了相机。
“周海!”这回我是真生气了,站起来就要去抢他的相机。周海看到我来势汹汹的样子,马上就跑。我无可奈何地坐下,还是看书吧。看了一会儿,闪光灯又亮起来了。这次我是斜视了周海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书。
“叶子,你生气了?”周海走过来问。
“没有,我没那个闲工夫生气,多看几页书,比什么都强。”我头也不抬地说。
“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拍一下照,以后我会把照片都给你的。”
“你要给我拍照,如果事先跟我说清楚,我并不会生气,还很欢迎你拍。可是你也太不尊重我了,说都不说一下,就对着我拍了。”我生气地说。
周海有些慌乱:“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惹你生气的。现在办公室里的相机刚好在我手上,我就想着给你拍几张照片,如果你真生气了,我马上把照片删除了吧。”
看着周海慌乱的样子,我暗自感到好笑,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算了,不用删除了,你把照片放电脑里给我看看就行了。”
周海看到我笑了,便说:“好,没问题,明天我再过来给你拍几张好不好?”
“随时欢迎。”我笑笑说。
周海说到做到,第二天我到图书室值班的时候,他挂着相机又来了。给我拍了几张照片后,看到我手里的一堆资料,知道我没空跟他聊天,就走了。一个星期下来,几乎天天都是这样。我终于忍不住了:“周海,可以让我看一看我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我拍的照片就是给你看的。”
“那你把相机拿过来。”我把手一伸。
“我把这些放在电脑里让你看吧,这里面乱七八糟的照片太多了。”
“好吧,那你做好了,告诉我。”
之后周海便再也没有拿相机来,我问他,他笑了笑:“现在相机不在我手里了,不过你放心,我拍的那些照片已经全部拷贝到电脑里了。”
“那什么时候给我看啊?”
“你放心,总会给你看的。”周海还是笑。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工作和学习这两座大山已经把我压得快透不过气了。算一算,考试的时间又快到了,我也不敢马虎,把所有能学习的时间都利用上了。
我还是每天在图书室值班,并且看着我的书,不知不觉一个月便过去了。行政部也给我发了在图书室加班的工资,总共350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算是有了着落。想起来在这里加班还是挺划算的,既可以挣钱,又能看书,学习一点儿都没耽误。
第一次参加自考的程颖颖比我更为紧张,她每天在产线只要一有空就拿出袖子里藏的小纸片看,别提有多用功了。自考生的考场座位一公布,她又马上拉着我查出我们的座位号认真记好。看到她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