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包云河一回来,就跟局长唱对台戏
从派出所弄出广电局长周传猛
甘露打来电话,告诉田晓堂形象宣传片已经制作完成,下周一将派公司的小冯送到云赭来。
田晓堂忙说:“好的,谢谢你!”听到甘露那甜美的嗓音,他感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
甘露又道:“那14.5万元费用,请你直接交给小冯,由他带回公司。”
田晓堂答应道:“行啊,没问题。”
结束通话,田晓堂暗自急得不行。他刚才跟甘露说“没问题”,可实际上他至今都还没有拿到广电局的8万块钱。他曾下过决心,要攻下周传猛,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改变周传猛态度的有效办法来。眼下付款已迫在眉睫,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拨打周传猛的手机,不想对方竟然关了机。他觉得好奇怪,现在还是下午上班时间,周传猛关上手机干什么?到了晚上,田晓堂又给周传猛打电话,却仍然关机,气得他真想骂娘。他思索着,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跟周传猛联系上吧?他想到了广电局办公室的周主任,就从内部电话簿上找到周主任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见他打听周传猛的行踪,周主任说:“我也正在四处找他呢。审计局突然来广电局搞检查,他这个局长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的手机从来不关机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田晓堂一听这话,越发狐疑了。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周传猛却玩起了失踪,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现身。如果拖到下周一,可就误了大事了。
田晓堂又琢磨开了。周传猛手机关了机,局办主任也没掌握他的去向,还有没有其他联系他的途径呢?苦想了半天,突然想起符有才曾说过,周传猛是狡兔三窟,身上经常携带着两部手机。现在周传猛关掉了号码公开的手机,那个号码保密的手机很可能是开着的。想到这里,田晓堂有些兴奋,忙打符有才的电话。
听田晓堂说了情况,符有才道:“这个周传猛,搞什么鬼名堂。他那个保密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是无意中才晓得的。好吧,我告诉你,你试试看,说不定能打通。”
得了周传猛的保密号码,田晓堂急忙拨打过去。一秒钟后,电话竟然通了。没等对方开口,田晓堂就说:“周局长您好!我是田晓堂。”
不想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田晓堂顿时火冒三丈,心想周传猛也太不尊重人了。他的犟劲上来了,立马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可电话通了后,周传猛又故伎重演,生生地掐断了信号。
田晓堂肺都快气炸了,正怒火冲天时,手机突然短促地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看,来了一条短信,而且来自那个保密号码。短信上写着:“我说话不方便。下午在赌场出了点事,现在在团结街派出所。”
田晓堂这才知道,刚才有点误会周传猛了。他曾听符有才讲过,周传猛喜欢去地下赌场豪赌几把。周传猛身为一名在职的市局局长,今天竟然在地下赌场被逮个正着,传出去绝对是个大丑闻。按说这事周传猛只会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了,为何还要发来这条短信呢?
正疑惑着,周传猛又发来了第二条短信:“你想个办法弄我出去,多花点钱没关系。千万保密,切莫声张。拜托!”
田晓堂看着短信,幸灾乐祸地想,原来你周传猛也有倒霉的日子,也有求助于我的时候啊。你一次又一次地冷落我、躲避我、刁难我,我凭什么还要去救你?凭什么还要为你守口如瓶?我有这个义务吗?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话,看你如何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看你如何在舆论喧嚣之下被整得灰头土脸。
可冷静下来又想,此时不能意气用事。他需要得到周传猛的支持,需要从周传猛手上拿到8万块钱,眼下正是一个缓和矛盾、改善关系的绝佳机会。如果他以德报怨,弄出了周传猛,两人的关系只怕会来个180度的大转弯。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田晓堂继续琢磨着,周传猛在政界上的朋友不少,为何不找他们帮忙呢?大概是怕丢了面子,走漏了风声吧。周传猛是个很讲脸面的人。周传猛为何会向他求助呢?他猜测,一是因为他正好打了那个保密电话,提示了周传猛,周传猛便病急乱投医,向他发了短信;二是周传猛尽管和他闹着别扭,但还是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有办法弄他出去。想定后,田晓堂就给周传猛回短信道:“不要急,我马上来联系。”
田晓堂紧张地思考了一番,觉得办这件事只有找刘向来。刘向来交际甚广,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在社会上被称为“来哥”,只怕会有些野路子。他立即给刘向来打电话,讲了情况,请刘向来一定要帮这个忙。刘向来笑道:“我真拿你没办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尽力而为吧。”
田晓堂说:“请你抓紧时间,最好在今晚12点之前能把他取出来。”
刘向来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这就去找朋友想办法,你开车到团结街派出所门前等我,我稍后便过去。”
田晓堂急忙赶到团结街派出所,将车泊在派出所斜对面。大约20分钟后,刘向来就驱车赶到了。他将车泊好后,下了车,钻进田晓堂的车里。田晓堂焦急地问:“你联系上了吗?”刘向来说:“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联系公安系统的人。至于这个朋友是谁,是干什么的,你不必问那么多。朋友开口要价2万,其中1万块钱要上交派出所,剩下1万块钱还要打点公安系统那个帮忙的人,所以他能拿到手的酬劳并不多。当然,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象征性地要了这么点钱。他马上就要赶过来。”
田晓堂说:“这钱等会儿就要交给他吧?我刚才一着急,竟忘了准备钱。”刘向来说:“不要紧。我手里带有钱,可以先替你垫付。”大约半小时后,刘向来接到一个电话,听那头说了两句,忙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到你这边来。”收了线,刘向来告诉田晓堂:“朋友已到了,他让我拿钱给他。”说着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田晓堂看见刘向来钻进了前面不远处一辆白色马自达车里。大约过了15分钟,刘向来和一位红衣男子下了车。刘向来往这边走过来,那个红衣男子则径直去了派出所。
刘向来返回田晓堂的车上,兴奋地说:“已经搞定了。等朋友交过了罚款,周局长就会被放出来。”田晓堂松了口气,说:“十分感谢!麻烦老兄了!”刘向来说:“你这是什么话!咱俩谁跟谁呀!”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事并不是太麻烦。这种事不用找‘县官’,只需找‘现管’就可解决。不过周局长作为一名正县级干部,大概只认得‘县官’,并不熟悉‘现管’。‘现管’他找不着,而‘县官’他又不愿找,对他来说,处理这件小事反而显得更麻烦。”
田晓堂深有同感,说:“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吧。”
正聊着,刘向来看见红衣男子从派出所出来了,就说:“事情已办妥,我先走一步。”说完在田晓堂的目送下,下车走了。
刘向来和那个红衣男子离开不久,周传猛的身影就出现在派出所大门前,田晓堂赶忙下车直奔过去。走近细看,只见周传猛佝偻着腰,面容蜡黄,一脸憔悴,和平时那个威风八面的周局长已判若两人。看来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已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周传猛吃了不少苦头。
周传猛看见田晓堂,伸出右手来,低声说:“谢谢你!”田晓堂忙与他握了手,说:“您受苦了!”
田晓堂开车送周传猛回去。一路上,周传猛仰靠在座椅后背上,双眼微闭,一言不发。田晓堂显得很失望。他今天从接到周传猛的短信到把他弄出来,前后只用了两个小时,速度已够快了,这个忙也帮得够主动了,可周传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谢谢你”,就再也不肯表达一点谢意,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周传猛就住在广电局大院内,田晓堂将他送到楼下,周传猛简单地说了句“明天联系”,就下车走了。
田晓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周传猛,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今天他不计前嫌,鼎力相助,周传猛应该万分感激才是。可周传猛倒好,除了礼节性地道了声“谢谢你”之外,既不打听弄他出来的过程,到底花了多少钱,也不肯多说两句热乎话,好像把他弄出来是田晓堂的分内之事,是理所当然的。这让田晓堂实在寒心。
田晓堂刚到家,就接到了广电局办公室周主任的电话。周主任说:“你联系上周局长没有?”
田晓堂反问道:“怎么啦?”
周主任说:“如果你联系到他了,就把他的行踪告诉我。我还在找他呢。明天上午市政府有个会,得通知他去参加。”
田晓堂心里有气,真想把周传猛在地下赌场被抓的隐情透露给周主任,可冷静一想,又觉得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只能发泄一下心头的不快,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想定后,他就说:“我一直也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周主任很失望,愤然道:“周局长玩起人间蒸发,只把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害惨了!”
碉堡总算被攻克
翌日上午,陈春方来找田晓堂,坐下后满脸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田晓堂不动声色地问:“这些天一直不见陈主席的人影,你躲到哪儿快活去了?”
陈春方笑道:“还能上哪儿去?我天天在戊兆,跟那个姓涂的较劲呢。”
田晓堂又问:“谈下来了吗?”
陈春方回答:“谈了无数个回合,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说服了涂老板,涂老板同意拿一部分钱,那个老陆也答应出钱,目前已经达成了协议。”
田晓堂说:“达成协议就好。”他暗觉好笑,陈春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处理这事本来就是给自己揩屁股。陈春方把谈判说得那么困难,却又避实就虚,不谈及核心问题。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协议能否达成,不是光靠磨嘴巴皮,而是看三方在让利上能否相互妥协。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三方都能接受各自要拿的重修资金数额,协议也就达成了。
陈春方说:“我昨天已跟华局长汇报了,华局长对我的工作成效十分满意,可我提起他对我的承诺时,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田晓堂暗想,陈春方疑心很重,不过这次怀疑华世达那个含糊的承诺有诈,却是怀疑对了。嘴上却说:“你放心,华局长说话会算数的。”
陈春方说:“还请田局长在华局长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达成这个协议,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