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发迹史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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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5)

第七章 (5)

谈起赫德,巴夏礼连连盛赞其能,还拍着胸脯说道:“赫德一贯忠于职守,把总税务司交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请李大人尽早上奏总理衙门,尽快对赫德加委吧。”

巴夏礼话毕,又从桌上拿起赫德的履历,递给李鸿章说道:“赫德的情况,都一一写在上面,贵国的总理衙门已经备案。”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更加清楚了总理衙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做法。回到通商衙门的当日,他把自己掌握的赫德的情况上奏给总理衙门。总理衙门收到奏折不久,便正式加委赫德为总税务司。

赫德这个英国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赫德时年三十岁,按巴夏礼的介绍,生于英国爱尔兰亚尔马郡波达当的一户军人家里,在当地读公学时就极其优秀,得到过许多美女的青睐,均被他拒绝。因为赫德那年才九岁。后考入军校,又被女生追捧,弄得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好辍学。后来才知道,是他发骚,到处追女孩子,惹恼了女孩的家长,大家联手揍了他一顿,把他打退学了。

所幸他的父亲与军校的女校长是相好,好说歹说,勉强让他毕了业。哪知毕业证到手未及十天,他便被当地警局关进了监狱,罪名是强抢他人财物,在大街上袭击女人的屁股,一共十几项。他的母亲得知消息后气得不行,他的父亲也跟疯了一般,扬言要干掉他。

正在这时,恰逢英国政府大量招兵,而且不分良莠,尤其青睐在监狱服刑的人,声称这样的人到了别的国家才好施展身手。赫德马上报名,未出监狱便被军队任命为尉官。

就是这样的一个渣滓,出狱以后竟然开始发迹了,而且发得冒烟咕咚。赫德于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被派遣到香港,在英国商务监督公署任职,次年调任英国驻宁波副领事助理。

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赫德离开宁波赴广州担任英国驻广州领事馆助理,并任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外人委员会”的秘书,旋任粤海关副税务司,四年光景便成了绅士一族。

赫德在中国多年,为方便外交,给自己取了个鹭宾的字号,且常年练习华语,以图在华捞取更大的利益。

以人换厂

办完赫德的事,李鸿章让丁日昌约美国人到衙门来谈铁厂的事。

美国人很快带着通事来见李鸿章。当时的上海有许多地皮出租给外国人,供他们开工厂、建洋行。所谓的租界,指的就是这些地方,美国旗记铁工厂也是这种情况。该厂急于出售,并非厂子不好,实因该厂主新近得了一笔遗产,他要回国去发展。

互相问候后,李鸿章当先说道:“铁厂的情况,丁大人已与本部院讲过了。本部院现在约你们来,就是想谈一下条件,你们说说看。”

厂主讲道:“李大人,鄙人是个商人,如今要回国内发展。鄙人的这个铁厂,当初建造时便花了四十万两白银,如今折个半价给你们,怎么样?”

厂主拿出铁厂现有设备的清单说道:“这是铁厂的所有明细,您可以亲自去看一看。你们如果从国外订购这些机器,没有十万两银子是买不成的。还有工厂的房子,建成也需要许多的银子。”

李鸿章接过机器清单,见全是洋字码,便随手递给通事道:“你把它译出来交给丁道。”又笑着对厂主说:“您大概已经知道,我家总督曾大人,早在一年前,便派容闳去了贵国购买机器。本部院已接到容闳发来的函件,言称机器已购置齐备,正在赁船起运。容闳购到的这些机器,也不过用了十几万两的银子。美国旗记铁厂已经开办了许多年,本部院是知道的。机器现在还是否中用呢?您开价就是二十几万两白银,眼见是没有诚意的了。本部院今儿同您讲句实话,您的铁工厂,巡抚衙门可买,也可不买,主要还是看价钱。本部院认为,几位不妨先回去,重新拟个价出来,我们可以随时会商,如何?”

厂主连连皱眉耸肩,对李鸿章的话表示不理解,声称已经很低了,再让,他就要跳楼了。

李鸿章知道这是商人惯用的手段,只是微笑,并不搭言。厂主等了半天,见李鸿章毫无反响,显然是对报价不满意,只得离去。

送走美国人,李鸿章又约见俄国驻上海的领事,就聘请俄文教习薪金一事进行商谈,并很快确定下来。广方言馆此后又添开俄文一班。

李鸿章把广方言馆的事办妥帖,见旗记铁厂仍未给确切答复,便决定先回苏州。

这期间,他接到郭嵩焘来信,称已升授广东巡抚,业已到广州接印视事等等;又接到乔松年来信,通报他已被朝廷实授安徽巡抚的事。

李鸿章连夜给他们分别去函祝贺,又特别嘱咐乔松年,如果感觉腰不舒服,要抓紧治。李鸿章发现乔松年每回见他,总是弯着腰,因碍于情面,始终未当面问过。李鸿章怀疑乔松年受过腰伤。

李鸿章把上海的事一一交代给丁日昌,便乘轿来到码头,准备乘船回苏州。李鸿章正要登船时,丁日昌偏偏坐着轿子飞也似的赶了过来,来不及下轿便大喊大叫:“抚台大人慢行一步!抚台大人慢行一步!职道有事禀报!”

李鸿章一愣,只好驻足岸边,等那丁日昌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便问道:“丁道匆匆赶来,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丁日昌边施礼边道:“职道一路赶来,是想把一件事情向抚台大人禀明。这件事情因关联到旗记铁厂,职道怕日久生变,还是极早向大人禀明最为妥当。”

李鸿章笑道:“雨生,你绕来绕去,究竟想跟本部院说什么呀?”

“大人,您老还记得,就是前几天,首县衙门关押的那三名由税务司衙门移交过来的人犯吗?”

“你是说由总税务司赫德移交过来的那三个人吗?本部院恍惚听首县王宗濂说过,好像是卖关节营私的事。这件事,怎么和旗记铁厂扯上关联了?”

丁日昌道:“大人容禀,大人有所不知,职道也是刚刚知道,开办铁厂的那个美国大鼻子,与这犯事的通事早就认识。据说,那个通事的母亲与这大鼻子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大鼻子能来这里开铁厂,也是通事的母亲介绍的。通事的母亲托人捎话给职道,她情愿出些银子,为巡抚衙门买下这铁厂来替儿子赎罪,不知巡抚衙门能否答应。”

李鸿章一听这话,边笑边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情!看样子,本部院这巡抚衙门,今儿是回不成了。走,我们且先回城,等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计较。”

回到通商衙门,李鸿章马上着人把上海县知县王宗濂传来,详细问了一下那位在押通事的情况,又调看了案卷,事情才渐渐清楚起来。

这名在押的通事姓唐名国华,广东香山县人,早年游学英、法等国,归国后在福州洋行做通事。

唐国华为工作方便,于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在福建报捐州同知衔。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到上海总税务司衙门,充通事兼翻译洋字公文,总理进出口税单。除唐国华之外,另有两个案犯被同时收监,一为张灿,系浙江鄞县人;一为秦吉,是上海本地人。二人均于同治元年,经唐国华介绍,到总税务司衙门所属扦手公司专干扦查进出口货物的勾当。

当时上海的商人,每遇洋船装货,所议合同及水脚总单并洋行保险凭据均系洋文,无法辨识,便找唐国华逐项翻译。唐国华每翻译一文,总要索求报酬,仅此项,就大大地饱了腰包。

张灿、秦吉二人,见唐国华这银子来得轻巧,也加入进来。凡华商装洋货,他二人便主动提出翻译洋文一项,讲妥价钱后,再转给唐国华,从中挣取差额。日子不长,二人的腰包也开始鼓起来。

赫德到任前,就已侦知总税务司扦手公司的一些内幕,到任后便决意整治一下,其实是想借机树立自己的威望,同时也为打击中国派驻的司员。

赫德先自行将唐国华三人关在总税务司里,然后才知会总理衙门与上海江海关道丁日昌,由丁日昌将人领回,关押进首县的大牢里问罪。

唐国华犯事的时候,李鸿章正在金陵与曾国藩商量两江乡试的事。李鸿章到上海后,丁日昌倒是向他说起过此事,李鸿章因是丁日昌分内的事,就没多过问。唐国华被送进首县大牢的当日便被摘了顶戴,如何问罪,王宗濂尚在踌躇中。

合上案卷,李鸿章沉吟着对丁日昌、王宗濂说道:“说起来呢,这唐国华不过是多捞了几两银子而已。张灿、秦吉二人,不过也是想多挣几个罢了。像这样的事情,我大清自打通关以后,就没有少过,认真追究起来,没有几个是干净的。王令啊,唐国华已被革职关押,你想怎么办他呢?”

王宗濂答:“回中丞大人问话,赫德已两次致函衙门,一定要让下官把唐国华三犯问成死罪。下官不知唐国华所犯之罪究竟该不该杀,所以迟迟没有定罪。”

丁日昌这时道:“赫德也着人找过职道,询问唐国华的事情。职道因为总理衙门尚没有公函,一直没给他答复。”

李鸿章站起身走了两步,说道:“我们大清国的有些事情,也不能尽听外国人的,总要有自己的主张。像裁遣常胜军的事,如果听外国人的,现在能办成吗?本部院以为,唐国华所犯之罪,与杀人越货不同,不过是利用自己通事的便利捞了点银子,何况这些银子还是商人自愿给的。设若唐国华不做这些,自有张国华、赵国华来做这些。我国商人不把洋文合同翻译过来,如何知道里头的实情?懵懂地把货运走,洋人使诈怎么办?赫德这么做虽是他职内的事,但他却在变着法儿坑我国的商人。丁道啊,本部院以为,如果唐国华的母亲真能把美国旗记铁厂买下来替儿子赎罪,唐国华不仅可以免罪,还可以到铁厂去做事。铁厂重新开工后,需要聘请许多外国匠师,那时,就需要许多通事来传话。唐国华在外国多年,深通西语,不用不是可惜了吗?”

王宗濂这时道:“中丞容禀,中丞适才所言大为有理,但下官只是担心,若不把唐国华问成死罪,赫德能答应吗?”

李鸿章坐下笑道:“赫德答不答应无关紧要,唐国华的母亲能否买成铁厂才是关键。本部院在想,美国人张口便索价二十万两白银,唐家上哪里去弄这么多银子?”

丁日昌道:“大人容禀,那位美国人的通事,前两日特意约职道会了一面。据那通事讲,只要巡抚衙门能出到十万两白银,他便能说服他的东翁出手。显然,大鼻子是真想把厂子卖掉,滚回美国去。”

李鸿章道:“丁道啊,这件事还是由你出面办。你呀,下去后就到唐家走一趟,力争这几日就把此事办妥帖。还有,大鼻子身边的那位通事怎么样?大鼻子回国后,他怎么办?现在我大清国通事奇缺,能否让他留下来?这些你都顺便办一下。”

丁日昌忙道:“大人请放心,职道尽力去办。”

李鸿章道:“王令啊。”

王宗濂忙应一声:“下官在。”

李鸿章接着说道:“唐家若真能把铁厂买下来交给巡抚衙门,你就把唐国华开释了吧。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唐国华在国外多年,深通西学,这样的人毁掉了可惜。”

王宗濂答道:“下官一定按大人吩咐的去做,但下官尚有一点顾虑,还要请教大人。下官把唐国华开释后,那赫德若是闹起来可怎么办呢?总税务司是三品衔,而下官不过是区区七品的顶子,怎么能够挡得住他啊!”

李鸿章沉吟了一下道:“丁道把事情办妥帖后,本部院自会奏明上头,你只要把应办的事情办好就是了!有本部院在,你怕他什么呢?”

二人很快退下去。丁日昌乘轿去了唐府,王宗濂回自己的衙门。

十几日后,唐家会同同案的张家、秦家,三家凑在一处,与厂主反复磋商,竟当真将铁厂全盘买下,仅费银四万两。

交割完毕,大鼻子拿上银子,很快搭船回国。

唐国华之母则将一应凭据、契约交给丁日昌,由丁日昌交到署江苏按察使王大经的手里,由王大经派员将铁厂内外复核明白,这才提交江苏藩司。

唐国华、张灿、秦吉三人,当日即被王宗濂传上公堂,当堂具结完案,释放回家。不久,丁日昌又按着李鸿章的吩咐,把唐国华请回到铁厂担任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