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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冰霜冻结成块,沈寒天的脸化成雕像,唯一移动的,便是燃烧的眼神。

而点燃眼中两团火的正是绿袖和战云飞的身影。

绿袖靠在他怀中,不算是紧贴,身子却不时碰到他。

她略侧头,和战云飞说话。战家堡听来冷峻,不想风光却是明媚。

有吗?沈寒天插话,眼里未曾纳下半分景致。

绿袖没好气地睇了他一眼。怎么没?若你多花些神,就能领会了!不明他何苦放着大好风光不看,而将目光死锁在她身上。

不就来散心的么,做什么臭着张脸,便是瞧他这样,这才故意不理他。在她想尽方法替他凑对,他竟连个朋友也不让她交。

战云飞多少看出绿袖心思。绿姑娘若喜欢,我带你往溪谷边逛去。

绿袖展颜。好啊!有意甩开沈寒天的注视。

得到她的首肯,战云飞策马加速奔驰,一手揽上她,以防她坠马。

奔怒扬得飞快,四足蹬蹄,风从绿袖耳边拂过。秀脸漾开抹淘气的笑,这可是她第一次联合外人欺负寒天呢!

谁叫他这般无理,她才不再忍他哪!

你笑起来很好看!风里夹杂着战云飞的声音。

什么?她回神,不确定是否听错。战云飞放慢速度。你笑起来很好看。

嗯……脸蓦地发红,她低头细吟,不知如何反应,怕咚咚的心跳声还大过此刻喃喃含在嘴中的声音。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和以前战云飞称赞她灵透之类的话不同!

黑瞳流转,她不自觉地四处张寻,盼着熟悉的身影,稳定她现下的慌张。

这战云飞怎他说出这种话,连寒天都没说过,寒天总爱笑她丑的。

战云飞松开揽住她的手,轻搭上她的肩膀。我说这话没旁的意思,你不用紧张。瞧你这样,倒把我看成坏人。他笑,爽朗中透着温柔。

不是你坏,是我蠢,一时连个谢字也说不出口。绿袖拉开他的手,与他共执缆辔,两双手一前一后牵起缰绳。

师姊在做什么?!沈寒天的眼睛差点喷出火。

他好不容易赶上,却撞上这幕。

沈寒天--任蝶衣唤他,没有遏止怒气的意思。你要骑马便专心骑,若不,马由我驾!

我……沈寒天转头无言以对。他就是无法不看紧师姊,他要不盯好……啊!绿袖的惊呼声,立刻揪住沈寒天的耳朵。

四人都没注意的当头,不知怎么地,窜出只兔子,奔怒受了惊吓,举蹄嘶鸣,身子整个腾空。

绿姑娘!马匹狂甩,战云飞为保护绿袖索性抱着她翻下马来,在地上滚了数圈。

师姊!沈寒天立时跃下,快步奔向她。

嗯……绿袖翻几转,头一阵晕,恍惚间战云飞好似垫在下面,止住了滚动,还弄不明白状况,身子便让人一把揽过去。

师姊!你有没有怎样?沈寒天心疼地搂住她。

还好。绿袖身子颠颠摇摇地,意识还没全恢复,虽然晕得有些难受,可在沈寒天的怀里,她总能找到最舒适的位置,略调整姿势,她埋了进去。

战云飞,你搞什么鬼,竟然让我师姊受伤!

耳边听到沈寒天的大吼声,震得绿袖嗡嗡作响,她敛眉。寒天你小声些嘛,你这么大声。我头犯疼哪!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心头跳得有些无力,眼前还模模糊糊。

绿姑娘,真对不住!战云飞撑起身子。

别这么说,不打紧的。绿袖循声定眼瞧去,焦距逐渐清晰。她顺手攀上沈寒天的肩膀,由着他扶她起来。

师姊--沈寒天小声地叫着她。怎样?可能是起来的有些快,眼前又黑下,重心倚向寒天。

沈寒天稳住她道:你人不舒服。还是和我骑匹马吧?他是再也不能将她交给别人照顾了。

绿袖身子向沈寒天偏靠。这……虽然赖在寒天身边舒服些,可她这样不真等于有怪罪战云飞的意思吗?况且还有……任姑娘--战云飞开口叫唤刚刚才下马来的任蝶衣。你若不介意,可愿和战某共乘一匹。我想沉少侠不但是绿姑娘的师弟,也是江湖著名的神医,由他来照顾绿姑娘,是妥当些。

战公子!绿袖朝他感激地勾起唇畔,他真是个心胸朗豁的奇男子!

战云飞笑看她一眼,目光深柔。

战公子--任蝶衣冷冷地叫他,走向焦躁不安的奔怒身边。请!

战云飞趋步,沈寒天搀住绿袖朝另一匹马过去,任蝶衣扫了他们一眼。我们速度最好快些,我看事情有些古怪,那兔子突然闯出,后面却没有看到追它的兽物……

她话还没说完,便响起窣窣悉悉的声音,几股焦味隐隐飘出。

着火了!众人变了脸色,刷地翻上马。往这儿!战云飞策马掉头。

才一下子,烟雾迅速窜烧蔓延。咳!咳!咳!绿袖胸口呛人热烟,沈寒天一手掩住她的口鼻。师姊!撑着些!咳、咳……

不曾遇过森林大火,不想火势延燃如此迅烈,马匹不安,益发难使。

感觉上只是片刻,火舌便已窜起,烟雾之中突地钻出道道火焰,烟滚成浓黑,冒出的火燃成猩红,原本荫凉的绿意,灼烧为艳然火红。

须臾之间,树林陷入火海,四下焦烫,林子里头的动物纷纷走避,来不及逃的滋滋烧着,两匹马不安的鸣叫,热气让它们躁动不已。

绿袖难受得连气都喘不过。咳!咳!咳了两声,胸口像是被煎烤为炭,闷作一团,心儿似乎再没有气力跳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风却作对似的助长火势,燃烧的猩红,哗哗剥剥追赶上来。碍…沈寒天来不及呼成句子,一株燃烧的树木,砰地倒下,激起火光片片。

绿姑娘!战云飞想回头,却使不动奔怒,倒下的树烧为火墙,恶吐着火焰,横阻两匹马中间的通路。

寒天……绿袖睁眼看着火势抖发,烧隔了战云飞的叫声。

师姊,别担心!烟呛得他眼泪直流,肺部烧得发疼。咳!咳!他一手护住绿袖,一手还要驾马,只能任由浓烟熏烧。

给你……绿袖扯出方帕子,摀住他的口鼻。灼烫的热烟,呛得她闷痛,心头无力,连手脚也虚软,眼睛又开始发晕,寒天的脸近在她手边,却像热气一样缥缈不实。

她这个做师姊的,还没替他讨房媳妇呢,可她真的好难过,怕是……对不起!她挤出含在嘴里的几个字,这是她唯一挂心的事了。

师姊?!沈寒天探手握住她,揣想她是热昏头了!

她仰头,想再看清楚他,恍惚间一团亮光,在眼前跳动,眨了眨眼,调整焦距,一段着火的树枝,摇摇欲坠,朝寒天……想也不想,她使劲推开他,原本就狂躁的马匹,陡然暴跳,她整个人被弹了出去。师姊!马鸣、热气、浓烟、火光……一团混乱中,只有寒天的叫唤声,依旧清晰。

她摔跌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体像是要散了。颠了颠,头闷闷重重,眼皮压了下来。寒天……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躲过那树枝……师姊!沈寒天守在绿袖身边一天了。

他心头揪紧,眉头不曾放松,好不容易,他才背着她逃过那场大火,寻至一间荒弃的房子做为栖身之所。原以为阎王已放过他俩,怎知师姊从那时昏迷,到现在仍未清醒。

他看着师姊,眼睛不争气的湿了,若是师姊有个三长两短,他……嗯……绿袖嘴里喃喃发出声音。

他拭眼,看她缓缓睁亮乌黑的瞳眸。师姊!死命地抱紧她。你总算醒了!你可知道我有多焦心,之前我诊你脉搏,你心肺俱弱……

咳!咳!绿袖虚弱地咳了两声。你知道我心肺弱,还这样抱我,是……咳!咳!诚心要我喘不过气儿。

啊!沈寒天赶忙松手。我急嘛!

他眼眶红肿,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一抹没一抹的黑。

绿袖不觉一笑,抚上沈寒天的发鬓,为他梳拢整齐。看得出来。几曾见过好脸的他,如此狼狈,他可是玉面神剑哪!

他的发丝纠结,冷冷湿湿的,绿袖手顿了下。咱们不是从火里逃出来的,你怎地倒是一身湿!

沈寒天骄做地宣告。你不知,过午时下了场雨!我背着你,四处找地方安歇,真可说是火里来,水里去的!不过我护得周全,没让你烧了一寸、淋了半分。

喔?!她灿笑。看来我小师弟真是长大了,这般会照顾师姊。

握住她的手,他抗议。我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小师弟!很早前,就不爱她当他是小孩,他不小,会照顾她,能保护她了!

他说得认真,凝视她的双目,未曾转瞬,瞧着她的眼,像是……她的心没来由的加速,怦怦然,一时默然,无从应答。

师姊!他声音放得轻软,双手捧着她的手。咱们离开战家堡,不交别的朋友好吗?就你和我,像以前一样过日子。这次死里逃生,他再也不想和她分开。

还说你长大了,净说孩子气的话!她噗哧笑出声来。

他放手,起身背过她。我说真的!赌气似地含糊念着。你不和战云飞做朋友,我也不和任蝶衣往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寒天!咱们离开彤霞山时,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外头的世界热闹有趣,我不该把自己闷在这里伤心,该四处透气,交个朋友什么的,说不定还捞得到一个夫婿呢!绿袖跟着站起。碍…

秀眉凝住,她的脚不知何时扭到,好痛哪!

小心!他霍地转身,实时揽住她。你起来做什么?找丈夫也不用这么急吧,夜半天黑,瞧你一身脏的,出去还怕被当成女鬼呢!

沈寒天--她睨他一眼,四眸相交,小巧的唇不争气的向上滑成圆润的曲线,她自己先笑了出来。你才是鬼,满嘴鬼话!用时狠狠地顶了他一下。

沈寒天眉头一锁,嘴吹气似地鼓着:喔!师姊,你下手真狠,啧啧啧……我要死了,真的没人照顾你,到时候,只能等我做鬼来照顾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是有良心的,做鬼也不会拋下你!

他要一直照顾她,否则她又老又不美又嫁不出去的,找谁依靠终身。

沈寒天心头这么想,故意忘记还有个战云飞。

去!绿袖撇过头,心头却是热出股暖甜。还说照顾我,自己也不晓得怎么照顾自己,衣服又湿又冷,也不会拿去烤,呆呆地穿在身上,做什么?将来你要做鬼,一定是自己病死,与我无关。

是!师姊大人。沈寒天安下她的身子,脱下外衣,找张残坏的桌子,横竖起来,抹了几下,铺挂起来。

绿袖看着他的背影,怔怔不语,师弟到底是何时变得这般宽厚的。

好了!他回头,与她视线接合,笑意从眼梢满出。怎么愣愣地瞧我?

没事。她摇头,就只是想再看看他。

瞧你呆的,我弄方湿中给你擦擦,醒醒脸!沈寒天开了摇摇晃晃的门,外头浙沥沥的雨声哗然变大,他拉高袖子,取出先前绿袖给他的手绢,就着雨水清洗起来。

好了--他旋身回屋,将手绢递给绿袖,绿袖伸出手要接,他猛地抽手。

啧啧,看你手脏的!绿袖今天也不知滚了几次,双手满是泥灰。

绿袖摊翻双手,轻轻敛眉,果真……坐好、我替你擦净。他蹲低身子,细细地从额头拭起。

绿袖闭起美目,由着手绢轻轻地顺滑到面颊,秀致的脸庞逐渐露出。

她的脸细白洁净,火光照耀下,隐隐透红,粉嫩温润。

沈寒天愣了会儿,才又继续滑移,到了她娇俏的鼻。

擦着,他忍不住露笑,她心思转动时,常爱揉揉鼻,眨眼就是诡计,而他……嗯!你干么?绿袖翻眼瞪他,沈寒天竟然捏了她鼻子一把。

沈寒天淘气地笑。我捏捏你的鼻子,看会不会更好看些!他喜欢捏她、逗她,看她微嗔的样子,这是从小养成的坏习惯,很难改掉。

绿袖斜睇他,揉揉鼻。什么跟什么?虽是师弟,也得报这仇。

啊!又让你弄脏了……他赶忙将手绢翻出方洁净的位子再度擦拭,手绢顺势落在她柔嫩的红唇。

他爱她嘴角绽笑,恬静可人,却不曾注意过她的唇,嫩红巧小,丰润欲滴,火光娇烧妍媚,惑出唇色嫣红诱人。

他困难地吞了口口水,这是师姊啊,他在想些什么鬼啊!

怎么了?水灵乌亮的眸落转于他的眼底。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中怎么会闪过……闪过……一簇火,今天他们俩真是给烧坏了吗?怎么……这才注意到他的气息太近,有着从未有过的逼人,让她也莫名慌着,心咚咚地鼓着,脸开始发烫,漆黑的瞳眸只能偏垂闪躲。

火堆不算炽烈,可袅窜的火光嘶嘶冒出,吞噬空气中的水分,温度干热。

沈寒天不自然地牵起笑。手绢脏了,我拿去洗。声音嘎低。

绿袖点头。嗯。等压人的气息略远,才转眸瞅着沈寒天的背影。

他再度开了门,夜风透雨刮进屋内,吹得柴火明灭不定,冷风灌入,绿袖略拉紧衣服,风虽然有些清冷,可无妨……过样才能吹冷这恼人的烫脸,她调整坐势,双脚并立,手顶在膝盖上支撑着双颊,不懂,脸怎地会发热?她和师弟……嗯!她缩眉,有些不太对劲,裙下刮进一阵风,触过脚边的感觉……毛茸茸的。她的目光随着下滑的手,移到裙脚,一撩……一只灰不溜丢的老鼠受了惊吓,与她对望,长尾巴一扫,溜烟似地窜过。

啊!她刷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沈寒天一箭步地冲回。

那……绿袖惊魂未甫,嘴僵成圆形,颤抖的手揪紧赶来的沈寒天。

沈寒天没有瞄到晃过的黑影,可看绿袖的反应,也猜出怎么回事。没事!

没事!她从小啥都不怕,就怕老鼠。

抓到寒天,绿袖的心踏稳些,声音梗回喉间,可陡然又迸出:啊!她的脚……好痛哪--她忘了脚扭伤了!

她死命地揪着沈寒天,可拐到的脚软了下来,她一拉,拖着沈寒天倒下来,沈寒天的身子结结实实压住她。

冷风扫过,袅弱的火光,霎时暗寂,烟嘶嘶绕起。

四下阒黑,沈寒天密实地包覆绿袖,夜风虽是凉冷,可两人相触的肌肤,却蓦然发烫,暖出绿袖淡雅的气息,两颗心怦怦地互应。

师……沉寒大想发出声音,才察觉贴靠的是她柔嫩的唇瓣。

忽地眼前一片黑,人影无从辨认,模糊的是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这是师姊两瓣艳红,方才火光下魅人的影像,窜入脑中。

他吞吐口水,是该起身,可一股幽香沁人,舌不听使唤,本能侵入探索芳泽,品尝两瓣馨香的滋味,越陷越深。

这是怎么回事?师弟怎么会……嗯……绿袖想问,可迎上他柔情缠绕,她的声软成吟哦,无从控制!

喃吟中哗啦啦的雨声渐远,轰地一声,天雷巨响。

沈寒天如梦初醒,霍地翻起身来,仓皇狼狈地冲向大雨中。

他在做什么啊?淅沥沥的雨打在他的身上。

雷声隆隆,他仰头,是该打雷的--他对师姊竟有该死的欲念,合该……合该让天打雷劈的!

这是怎么回事?绿袖愕然,抿紧烫热的唇。

起伏的心跳,还隐隐感受到师弟的……这是怎么回事?

沈寒天淋了一夜的雨,雨势从滂沱化为绵柔,天由漆黑转入微熹。

夭究竟是亮了,沈寒天吁了口气。怎么办?该如何面对师姊啊!

寒天!破晓的是绿袖的叫唤。寒天!一声比一声大。

喔!沈寒天应答,慌手忙脚的身子却还在门口兜转,转了圈。来了--这才硬着头皮进屋。

你去哪儿了?绿袖一脸笑,温柔带娇,与往昔无异。

我……沈寒天手比着外头。我……我从昨晚就在外头,我想了一夜……豁出去了,总得给师姊一个交代。

不等他说完,绿袖便张大眼。外头?!昨儿个不是下雨吗?你做啥跑去淋雨?哎呀!她眼眉皱成一团,手探探后脑勺,按揉着。昨晚叫那老鼠给吓一跳,又跌了跤,害我撞了头,昏睡一夜的。啧啧,头到现在还有些疼呢!

沈寒天错愕地止了脚步。那昨晚……我们……你不记得吗?凝视着她。

绿袖笑望他,我该记得什么吗?水灵的眸,未曾泄漏心跳的事实!

我们……嗯……沈寒天还是摇了头。没有!是该松口气了,可心头却又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少了他们之间初次的动心,师姊昨晚对他不是没……他知道,他真的感觉得到,他不信师姊……靠近绿袖,他蹲低身。师姊,昨晚……想问明白,弄清楚师姊与他……绿袖打断他。昨晚那只老鼠究竟有没有抓到啊?她紧张兮兮地四处探望。

你知道,我从前让老鼠咬过,怕极了它们。手不自觉地揪着寒天的衣服。

怕老鼠不假,可怕他追问才是真的!她漫天撒谎、她若无其事,为的是让两人简简单单地回到从前,他不该不明白的!

不怕!沈寒天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他的碰触,绿袖猛然抽手。

沈寒天一怔,绿袖搓紧手,勉强扯出嘴角的笑与他对看,嗫嚅道:寒天……她不是讨厌他,而是怕自己和昨晚一样,对他有了不该的反应。

她自以为聪明,现在才知道傻,发生的事究竟是发生了,回不到过去的。

沈寒天只是一笑。不怕!再没鼠辈了……他别有所指。

绿袖吶吶点头。嗯!他笑里透出的落寞,教她揪心。

他起身,温柔低语。师姊!你脚受伤了,我想法子带你回战家堡调养!

他背对她,身影寂寥。

他利落地收起晾挂在桌上的衣服。我的药都留在那儿。不快回去帮你治疗,你的脚怕要废了!他背对着她穿起衣服,直到穿好才转过身来。

好啊!不过,我脚这样也不能走。绿袖对他招手。你背我好了--

她笑,笑里透暖。就像咱小时候一样。

沈寒天笑着走向她。是啊,像以前那样!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求的。

他蹲下来,背转身子。你上来吧!感受她手搭上肩膀的温度,他背起她,让她柔软的身子埋靠在他宽厚的背部。好了吗?

嗯!绿袖暖吐的气息,拂吹过他的耳畔,撩起他异样的轻颤。

这是怎么了,沈寒天霍地站起来。那我们走了。大步迈开。

一夜雨过,朝阳渗上露珠,树梢晶莹璀璨,风光正好,沈寒天却是默然不语,绿袖只好先开口。寒天,你头发好湿哪,回去喝些热汤免得着凉。

沈寒天笑答:哪这么不济事?

穿过一片片绿荫,迎来的是不止息的过往。你小时候就是这么不济事!身体差,脾气倒是不坏。绿袖由着沈寒天背着她,颠颠摇摇地晃出儿时记忆,她叨絮。记得吗?有一次,你和爹吵架,转过身,砰地冲出门去。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沈寒天嘴角不住上扬。

绿袖耻笑他。你昏了头地跑,还迷了路呢!劳我费好大劲才找到你……

原本淡漾的嘴角,忽然闭紧。

心口没来由的紧缩,比往常几次都要痛,绿袖死咬着唇。

怎么了?察觉贴靠在他身上的绿袖,不自然地绷硬。

没事……绿袖舒口气。想到那时我走的路,现在都还觉得累!

是啊!沈寒天失笑,忆起绿袖在大树洞找到他时的表情。

当时,她脸透红冒汗,发丝全乱,止不住喘气,一看到他两腿都软,手拽在胸口,就这么瘫了下来,本来,之前听到她叫他的声音,他感动得差点掉下泪,可真看到她的样,爆出来的却是笑声。从没见过人那么狼狈的。

还笑!绿袖微嗔。你那时才奇怪呢!迷了路,没吃没喝的,全身上下居然还能保持的整齐体面,一丝不乱。

沈寒天大笑。我那时好强,想若是你和师父来找我,也不能叫你们看出我心头乱,装也得把样子装出来。

爹?!绿袖靠紧他。想得美呢!你们俩要脸,一个不出来找,一个不肯回去。就我这不要脸的师姊,拖得两只脚肿的,四处找你。

沈寒天告饶。是啊,我的好师姊。可我也付出代价,背着你回家,走了好几个时辰。你那时好重耶,压得我是一步一喘。

还嫌!绿袖抬起一只手,轻敲着他的头。那是你应当的。对了,我领你回去时,你好象没跟我道声谢。

一抹笑浮上俊脸。你怎么还记得这?他是没和她说谢谢,可那时他就认定了师姊,认定她是这辈子最亲的人,比师父还亲。

没良心的!绿袖又敲了他一记。一声谢也不还我!

沈寒天偏头,牵起嘴角。一声谢,怎么够!这话是出自肺腑。

绿袖头沉在他肩上。这倒是,你这世欠我的可多了。

是啊--想起她对他的好,她对他的点点滴滴,心头窝得暖热。我欠你的多了,那我用一辈子还好了。

他说得那样认真,像是誓言,害她心跳又失了准!

可她的一辈子……怕是没福气与他共度了……见她无声,他问:怎么,你不信吗?

沈寒天!她附在他的耳畔叫唤。

什么事?他特意停下脚步。

你的头好臭,回去该洗了!说完,传来她银铃似的笑声。

好啊!你耍我--他背着她,猛然兜转了好儿圈。看我整你!

碍…笑声抖断,眼冒金星,她抱紧他。快停哪!

他放慢速度。你求我啊!

师姊变得好轻,像是没了重量似的,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求你……她头晕,冒出的算不得真心话。

他停下,稳住她的身子,听她喃喃抱怨:这身老骨头,都教你弄散了。

别怕!弄散了,我再一根根的装回去。他嘻皮笑脸。

是喔!见他赖皮,多少有气,可她的手就是紧搂着他,不舍得放。快走啦!要装,也得回战家堡装吧!头整个靠上去。寒天,我累了,先在你背上睡了,你可别偷懒,害我跌下来。

他背紧她,迈开步伐。当然!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伤,再没人比师姊亲了,这一路,他只想和她走啊---只想这样背着她走,让她全心信赖地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