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不等夜无情回答,又连珠炮般说道:“小子,哦!夜老弟,你那身功夫确是
卓越,老夫虽然身形不能移动,手劲却丝毫未减,你用什么招式,竟能在两招里,便叫老夫
兵刃脱手?"夜无情略一思忖,已缓缓答道:“不瞒杨兄,这是云山的独门手法七绝斩!"
杨雨一听"云山"二字,几乎惊得喊出声来,他大叫道:“什么?你竟与云山那老儿有着
渊源?"夜无情愕然道:“杨兄莫非与他结有梁子?”杨雨面色一凛,说道:“这倒没有,那
云山一枭武功之深奥,可谓当今武林中有数的人物,云山与木家帮十年前那一场震惊武林的
拼斗,更为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
夜无情自下山以来,所见所闻,武林中黑白两道,莫不对云山一枭敬畏兼而有之,由此
可见云山一枭在江湖上的威望,实是不较六十年前"一邪双飞三绝掌"稍弱多少。三人正边行
边谈,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蹄声才起,已快若天际响起的迅雷般,剎时来至三
人的背后。
夜无情不及回头,已急忙与赵丽娟二人,将坐骑牵至路旁。这时,一匹乌黑油光的骏
马,已带起一片尘土,泼刺刺的自三人身旁掠过。来势猛疾,只差一线便已撞及三人。那匹
乌溜溜的骏马,去势快速已极,三人才觉尘土飞扬漫天,黑影一闪,已出去二十丈外了。仅
马上骑士,是位年约四旬,身着黑色长衫,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却未看清。
夜无情连忙拿出丝帕,递给杨雨,要他抹去脸上的灰尘。其实,杨雨全身,原本便脏得
可以。再沾上些灰砂,擦不擦都是一样。杨雨这时并未接过夜无情递来之丝帕,双目怒瞪,
破口大骂道:“狗养的,你瞎了眼啦!光天化日,坦荡大道之下,如此纵马狂奔,便是奔你
娘的丧,也不用如此猴急呀!”他骂只管骂,那匹异种黑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仅只蹄后
掀起的尘土,倘隐隐飞扬。
赵丽娟这时鬓发之上,亦沾了不少灰尘,她正用手搧着,柳眉微颦,却没有说话。
夜无情也觉得这乘坐骑也太猛浪突兀,但亦未在意。急忙和声劝道:“杨兄,且请息怒,与
这种人,有什么好争执的,说不定他真有急事呢。算了,路是人走的,咱们让他一步,也没
有什么!”说着,三人已重新上路,向前缓缓行去。杨雨口中犹自喃啼的咒骂不休……
这条驿道,蜿蜒不远,便穿越一座小山而过,两边却有不高的狭壁,将道路夹在中间。
穿过这狭谷窄道,不出二十里,便是江境城了。
杨雨回头向夜无情道:."老弟,前面过了那‘通口谷’再向右转,不用多远,便可到
达‘蓝天庄院’。"忽然!杨雨的话声,已随着夜无情向前注视的目光凝结住。他惊愕的转首
望去,亦不由心头一震。原来,那谷口之外,此刻已不知何时,立着一匹乌光油亮的黑色骏
马。马背上,尚坐着一个面容冷酷深沉,鹫鼻鹰目的黑袍书生。他坐在马背上,纹风不动,
双目却精光闪闪的注视着已逐渐行近约三人。沉静得宛若一座泥塑像一般。这形状诡异的黑
袍书生,突然的出现,彷佛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杨雨心中直在
打鼓,夜无情眼光锐利,一见之下,已看出这黑袍书生,正是那适才纵马狂奔的骑士。此刻
虽然日丽风轻,阳光普照,但这黑马、黑袍,面色阴沉的中生书生,如此静立在谷口之外,
那一片代表冷酷的黑色,亦不由令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杨雨口中低骂道:“真是邪门,
从那来的这个怪物……”夜无情却目光凝聚,毫不畏惧的与那黑袍书生相互注视。这时,双
方的距离,已接近至一丈左右。
夜无情等三人,自然的停止脚步。因为这黑袍书生正将坐骑拦在路口,他不离开,便
别想通过。黑袍书生的这种行动,已极端明显挑衅透出的意味。这时,夜无情嘴角牵动,正
待说话。那黑袍男子已冷森森的道:“你们来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含着无比的阴冷,好
似自另一个冷酷世界幽幽传来。除了夜无情以外,杨雨、赵丽娟二人,皆不由全身机伶伶的
一颤。黑袍书生又冷漠的一笑,说道:“适才开口辱及本秀士之人,是你们三人中的那一个?”
夜无情觉得这黑袍书生,不但面容阴沉,而且语声更是冷酷异常,衬着他那外形,竟
令人直觉得,这彷佛是一双残忍而狠辣的鹫鹰。夜无情双目一扬,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
也用这不屑的难度,来回敬这黑袍书生跋扈狂妄的言行。杨雨这时大喝一声,厉声道:“阁
下为何方神圣?于此官驿大道之上,强行拦路,意欲为何?”黑袍书生阴森的向夜无情注视
着,目光绝不移动,冷冷说道:."住嘴,本秀士问你们的话,尚未得到回答!”
夜无情这时哼了一声,说道:“这便是尊驾问话的态度么?”杨雨只觉得这黑袍书生
言谈之中,好似含有一股令人震悚的寒威。他不自觉的窒了一窒,夜无情开口说话,他始悚
然一惊,暗骂自己道:“杨雨呀!杨雨!凭你在两湖地面上的声望,若被这满身邪气的小子
两句话就唬住,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称字号么?”他想到这里,亦怒声道:“你不用如此阴阳
怪气,你这叫找骂挨,在此光天化日的官驿大道之上,如此纵骑狂奔,算是那门子的行径?”
黑袍书生目光微转,冷然道:“那么,适才是你这草包骂的了”杨雨自出道以来,见过多少
仗阵,会过多少高人,在江湖上亦闯下了不小的声望,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面凌辱过。他
气得全身微颤,狂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妈的!便是老子骂的,你待如何?”
黑袍书生阴森的一笑,已缓缓将长衫襟口解开,口中冷然道:“老匹夫,你便准备后
事吧!”夜无情一见这黑袍书生双目神光十足,完盈无溢,而且先时骑马离去如此之远,犹
能闻及叫骂之声,再加以他这冷酷阴森的态度,心中便已料到,此人必为一武林高手。如今
又见他不先出手,却径自解开自己长袍襟扣,心中不由亦为对方这出奇怪的举动感到惊愕。
就在他解开最后一颗襟扣时,长袍之内已黑影一闪,吱小小的奇形怪物,生相却是十分狰狞。
只见它全身毛色漆黑,脚掌之上,却生有一圈银毛,滋牙掀唇,一双怪眼中,碧光闪射,端
的凶猛无伦。这只黑色奇形怪物始现,杨雨已面色倏变,脱口惊呼道:“乌貂秀士”
黑袍书生阴沉沉的一笑,道:“老不死,你既知本秀士之名,也该知道本秀士的规矩
吧?”这黑袍书生,乃是武林中一个素行冷僻无伦的怪杰。他为人冷酷阴毒,行踪飘忽,做
事全然不分善恶,赶尽杀绝,武林中提及此人,谁也畏惧三分,不敢招惹。他每次行踪所至,
全然以一只大雪山,已经绝种的凶猛异兽──乌貂为伴,故而便有这"乌貂秀士"的称号。其
人的生平来历,却是高深莫测,武林中人,谁也不知晓。他随身的这一只乌貂,乃是雪山银
猩与飞猿交合而生的怪物,天性残毒,行动如风,更是力大无匹。别看它身形细小,却能生
裂虎豹,纵涧渡岭,若履平地,端的厉害无常。而这乌貂秀士更有"人现敌伤,揉出敌亡"
的规矩。
杨雨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岂有不知之理。但江湖上讲究的便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
柱香"。他虽然心中已经畏惧,面上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挺。杨雨这时狂笑一声,厉
声道:“乌貂秀士,老夫赤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来、来、来,命是一条,你有本领便请拿去。”
乌貂秀士面容一寒,沉声道:“任你喊破喉咙,本秀士亦饶不过你。”乌貂秀士一言甫
毕,侧旁已骤然响起一个冷漠而轻蔑的声音,道:“尊驾口气却是不小,只是,倘要问问区
区在下答应不答应?”
乌貂秀士霍然回头,冷冷一笑道:“不难,今天便叫你先行一步!”话声未停,他已
倏然将右手伸出,食指一指夜无情。就在他指尖力指夜无情的方向时,肩头上的乌貂已"吱"
的一声尖叫,一团乌光,电闪般扑向夜无情而至。夜无情放声大笑,双掌倏出。右掌幻起圈
圈光影,左掌闪出一溜星形精芒。劲风激荡,罡气如啸中,已将那来势疾速无匹的乌貂,震
得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夜无情双掌一出,肘弯又奇异的向后一闪,十股尖锐无伦的劲
风,已猝然向那半空中的乌貂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