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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2)

第七回 甘小就正立知机 恶作伪才媛择木 (2)

讲到治家更非专制不可,不专制,儿子不服老子的管教,妻子不受丈夫的约束,那还成个甚么人家呢?”正说到这里,只见他的管家手里拿了一封信,匆匆的跑了来,魏太史忙问:“甚么事体?”那管家回道:“今天早上,老师出了门,太太就叫家人雇辆车,说到于太太那里去,家人说:”家里有车,何必雇外头的呢?”太太说:”那骡子不好,会岔眼。”家人就到街上展了一辆,太太就叫小桃拿了一个包袱,一个铺盖卷,一只箱子,一个提盒,还有镜盒等类装在车上,家人问小桃带这些东西做甚么,小桃说太太要在于太太那边住两天呢,家人也就不能再问,也没有要人跟,说路近有车把势行了,省得多个人跨在辕子上讨厌。刚才侄少爷到老爷内签押房拿件公事,看见案上一封信,说是太太写的,里头说的话甚是希怪,侄少爷即加了一张信封了口,叫家人送来,请老爷看了,吩咐怎么办法。”魏太史听了甚是诧异,连忙拆开看,里头一张信笺上写的是:者之书,情节甚奇,就呈察阅。婶母至今未归,应如何办理?恭叩福安。

福安佳男传经谦笔

再看那小信封上面写的是:“留呈庵带主人亲展”,下款是“碧珍手缄”,抽出里头是三张离合如意的毒花笺,上头写的是:遁庵主人亲鉴:絮自奉裳衣,荏苒八载,初以主人才名署于乡里,直声震乎云端,伊然一代伟人。自必有非常德业,惭非德耀,获致伯写,窃引为三生之幸。造依侍既久,始知主人生平学术经济,都从“心劳日拙”四字中来,谨就确有可指者数端,为主人陈之。

主人以乞养辞官,乃归里之后,高堂之甘旨常虚。而主人之樽盘必备,德色评语,时中伤乎庭帏,侧帽扶轮,徒饰观于戚□,迨至金拨就萎,风木增恶。主人侍疾曾无尝药之诚,枕块犹恋桑中之好,而徒以表阡尘墓,为惊世骇俗之方,此见主人之所以为孝过也。

主人,兄有孟皮,疾如贡父。

主人不求第萌,俾荆树以重荣,转燃豆箕,致棠华之遽陨,道得独攘腴产,犹忧侈说并祧。此则主人之所以为弟也,若光临财之际,主人素以千驷不顾自矜顾,何以主讲岳麓修脯一支十年,未及一载,以燔内不至,托故而行,而预支之修,未闻以丝毫还壁。

主人之产,因如是乎?至于中构之事,更有不堪为外人道者,即如令侄麟如,名为依阮籍之光,实则赖怀赢之助,此中暧昧,他人不知,宁王。絮之日待。

房帷者,亦忧襄如充耳耶,絮频年体察,知主人之宅心行事,断无作善降祥之理。为之妻李者,将何以仰望终身?因念良禽择木而栖,贤士择主而事。臣之于君,”既有斯义,妇之于夫,何独不然。泰西男女,离合固可自由,即在支那,伊古以来,妇人之下堂求去者,亦史不绝笔。絮蓄此态久矣,前在寻阳,获见主人表弟池客中书,以英挺之姿,具磊落之概,方方主人,其诚伪相判奚啻霄怀,絮宁为诚者妾,不愿为伪者妻也。所以不亟亟相从者,良以孟子去齐,三宿书画,既余惓惓之情,何恶悻悻以去。

且以主人智慧卓尔,识见过人,或能猛省前非,亦未尝不可白头相守。近见,主人颠倒黑白,日益加增,欺世盗名,若将终身,斯真不可救药矣。伏念絮湘弦数遍,已属残春,若再含垢忍无,郁郁居此,必致终论藩圂,未免负此性灵,用是薄检奁妆,长驱就道,古人绝交,不出恶言,不忍面谪主人之短,是以不别而行,而又不肯如玉清之私通,用特留书告别,一声鄙忱。从此,使君不妨另自有妇,罗敷亦自有夫矣,素念主人于此等处,尚能达观,当必夷达视之,不以追骑相追。万一主人未能免俗,必欲置诸法网,罪以潜奔,在絮固不辞紧线之差,恐主人办转扬推簿之站,似林匕均有不利,当望高明反复审之。书不尽言,千万珍重。

长沙何絮留后

魏太史看了这信,沉吟了一会,贾端甫问是怎的,魏太史本想把这信送与贾端甫看看,商量商量办法,但是信里头所说的话,实有不可告人之处,贾端甫虽是至交,也不便与他晓得。

想了一想,把信望怀里一揣说道:“没有甚么,内人急于要回娘家,怕我拦他,不等我回去就动身了。”当时就叫那管家来说道:“你回去告诉侄少爷,即说信我收到了,没甚么要紧,我回来再说罢。”他仍然与贾端甫吃酒谈心,从从容容的吃了饭才回去。他本想派人去追,又想这位夫人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万一遍了回来,当着人把这些话说个淋漓尽致,叫我怎么收场,又叫我怎么在此地做人呢?倒不如忍忍气听他去罢。这真可以算得个有学识有涵养的人了。然而,看书的诸位替他设身想想,除了这样还有甚么万全之策呢?

他这位何氏夫人,小名柳光,名号籍贯都已见过,不必再提他。父亲也是个名士,早不在了。十七岁上嫁这魏太史,做续弦。他本是个阔达不羁的才女,就他这书信也可略见一斑,同这矫揉造作的魏太史怎合得来呢。这就是我们中国婚姻,不由男女自择的毛玻在南昌,同这魏太史的表弟章廉相见,就彼此有意,恰好章廉是由举人考取内阁中书要进京,魏太史就了河南的学堂,两人各带家眷一齐动身到了九江,同住一个客栈,因等轮船耽搁了几天,这个当口何碧珍就同章池客,了却那五百年前的孽债,本想跟着他溜进京去,因怕九江人多,万一闹出事来。不免都要吃点眼前亏,所以,没有敢轻举妄动。

在这河南住了两年,心里实在忘不了那称心如意的情节。晓得这些满脸道学气的人,最怕人窥侧他的隐衷,更怕人把他那不可告人的事体,当着大家掀出,使他那个架子装不成功,所以写了这书信,以为钳制他不敢追缉之计,其后卷了些金珠细软,带了一个丫头,雇车扬长而去。到了路上,才同这赶车的说起叫他送到顺德府上火车,这赶车的说我甚么都没有预备,又没有带办套牲口,怎么能走呢?这位魏太太道:“车上东西轻,单套也行了,至于应用的对象,我多加你些钱,在前头站上买,有甚么事总是我担承,断不会叫你吃亏的。”那赶车的也就肯了他。

熟料,这书信到了魏太史手里,必胜于埋伏着十万断后精兵,果然魏太史不出这女诸葛所料,不敢以一矢相加,可从此知道此娘子军的背水奇阵了。这何碧珍到了顺德,加倍给了车价,打发那赶车的回去,带着小桃上了火车。到京的时候,已有五点钟,暂在骡马市的佛照楼住下,写了一封信,叫店伙送到潘家河沿内阁章老爷宅子里,请章老爷就来。这章池客恰好才从馆子里吃酒回家,刚下车,进门就接到这信,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池客中翰夫子爱鉴,妄自洪都识荆,即深依恋,猥以残质,获接帏裳。一夕邮亭,三生梦石,当时即拟追步红拂,奔侍药师,只以两家车从在途,耳目繁多,恐累清德,遂尔忍恩割爱,劳燕分飞。别后膏沐无心,泪痕常洗尘,妾之思君如是,不知使君之念妾何如?

近与伧父诀别,有泰西男女离合自由之权,间隙来都,投托字下。妥之婢之,惟君新命。敢乞速临赐存,一商进止。俟奉台命,再当整理荆钗,晋谒大归。临颖仁盼,饰言面陈。敬请刘安!何絮检衽谨上。

章地客看了这信,倒也觉得十分奇异,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当下就对店伙说道:“你回去说我就来。”又吩咐赶车的不要卸车,他进去转了一转,交代了不实等他吃饭,就出来上了车。一出街口,就到了佛照楼,进去一见面,这何碧珍就盈盈下楼,章池客连忙还礼,说道:“表嫂你怎么来的?”何碧珍道:“我已经同那魏琢人思断义绝了,你这样称呼,那可不好。”章池客又改口叫碧妹妹,何碧珍说:“也不好。”章池客道:“你叫我怎么称呼呢?”何碧珍道:“我如今是你身边的人了,叫我柳儿也可,叫我何姨娘也可,听你的便罢。”

章池客道:“那总不好这么样罢,我们彼此以字相称何如?”

何碧珍道:“那也随你。”当下,坐下细谈别后之事。章池客道:“你大约还没有吃饭,我们叫几样菜,弄点场来吃吃罢!”

何碧珍道:“不但要你在一块吃饭,并且你今天可不能回去,我到了家里不敢争夕,今天才到,你可得在此陪陪我,我还有多少话要同你谈呢。”章池客说:“这也没有甚么不可。”

一面叫店伙计去叫菜打酒,一面吩咐赶车的说:“你把车赶回去罢,我今天不回家了,明儿八点钟来接。”不一会,店伙烫了酒拿了几个下酒的碟子来,两人对前,谈到临走写的那书信,何碧珍细细的背与章池客听,章池客道:“写的真好,只是说的阮微毕露,未免太刻毒些。”何碧珍道:“不是这样如何制得住他?我怎么能平平安安、放放心动的来找你呢?我可同你说,我是心服情愿跟你做妾的,你家太太跟前我总低头取小,尽我做妾的道理。”章池客道:“那总太觉屈事,我们再商量罢。”何碧珍道:“不是这么说,我要不愿就是叫我做贵妃、福晋、夫人,我也不要做,我要愿,就是叫我做个外妇私窝。通房丫头也没有甚么不可,我看不独我何碧珍一人为然,凡是天下的女子,没一个不为此心的。不过受了父母男人的束缚,叫做没法罢了,而且我觉得,只要男女合意不拘一夫多妻、一妻多夫都无不可,那泰西人要讲一夫一妻的道理,似乎还未能体贴的十分透澈。”章池客拍手道:“这话很是狠是,卿真可话解人。

”两人又喝了两杯酒吃了饭,谈了一会,收拾就寝。宦海钟.88.这一宵的欢爱,真是新婚久别兼而有之。直睡到红日满室,方才披衣同起,好在这内衙门一月误班的日子有限,所以甚为清闲,又叫了两碗面来吃了。章池客道:“我先回家布置布置,再放车来接你。”章池客回到家中,同他妻子平氏太太说道:“奇事,奇事。”平氏太太道:“甚么事呢?”章池客道:“你晓得我昨夜住在那里?”平氏太太道:“赶车的说你在佛照楼有个女客,在里头留你住,大约是你在上海相好的倌人,特为到京里来找你的。”章池客道:相好的呢,倒也不错,却不是上海的倌人,你道是谁?就是魏家的表嫂何碧珍。我不是前回同你说过,在九江客寓里那一晚上的事体呢。”平氏太太道:“他怎么能来到京里?”章池客就把他写信与魏琢人断绝,带了一个丫头来京相投的话说了一遍,平氏太太道:“倒也狠好,只是这魏琢人怎么肯甘心呢?恐怕他要闹的话,说我是让他来做伴,再好也没有的了。但是,叫做妾,总不好,我就同他妹妹相称罢。”章池客道:“恐他未必肯回来看罢。”

平氏太太叫丫头、老妈子收拾对面房间,买蜡烛鞭炮,一面叫套车去接何小姐。不多一刻,何碧珍已经到了,家人连放鞭炮。

何碧珍先到祖宗面前行了礼,回来就请老爷太大受礼。平氏太太道:“妹妹,我们平行了罢。”何碧珍道:“那可不敢,我何絮今儿是自己情愿做章老爷的妾,太太若不受何絮的这头,那就是不肯收纳何絮,我何絮只好遁入空门了。”平氏太太没法,只得立受了他的头。平氏太太还是叫他妹妹,他一定不敢当。章池客道:“昨天我说过,就叫他碧珍罢。”平氏太太让他到房里坐,他一定见让着平氏太太先走,到了房里就抢着替太太倒了一碗茶,还要来装水烟,平氏太太说:“这可不必。”

停了一会,又领他到对面房里看了新房,收拾的也还干净。晚上,叫了一桌菜。这平氏太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才八岁,女儿六岁,团团圆圆的坐了一桌,吃的倒也十分有趣。晚上,送章池客到这何氏新姨太太房里去休息。章池客虽是一个清苦京官,有这一妻一妾相陪,膝下又有一双儿女,过的也狠舒服。隔了将近一年,忽然接到他表兄魏琢人太史的一封信,想来要具问兴师了。他夫妇三个看见,皆不免有点心凉。究竟魏太史的信上说些甚么,请诸位猜一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