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试问东流水
别意与之谁短长一年十二度圆缺能得几多时少年第一章这里的人都是依靠杀死别人来获取生存的。
他是其中一个。
每日穿行在封闭的城池里,抬头望见的不是天空,而是厚实的土层,已知逃离没有可能;而以一人之力,亦无法同强大的组织抗衡。只能屈服。
但内心依旧有掩藏的渴望,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当他举起剑,砍下他们的头颅,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冷。
看到被杀者求饶,脸上露出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其实很想停下来。可是杀人好象已经成了习惯,剑一旦举起,便不再受他意念的控制。
一定要****到鲜红腥热的血,一定要看到头颅滚落下来,一直滚到他脚边。剑才可以回鞘。
随处可以看到永远洗不掉的暗红的血迹,那些无法随着身体一起被摧毁的亡灵就在这些血迹中冒出头来,瞪着如猫眼般诡异且大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喑哑的嘶嘶声。
它们在说什么,他很想知道。他从它们脸上看到了族人的影子。恍惚中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村庄,他远远地站在草垛里,听着村里传来的混乱的人声,马嘶声,狗吠声。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年少的他只是午后躲到这安静的所在打一个盹,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意味着什么。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向他这边跑来,但跑出不远,身后便追上来一个从头到脚被一顶黑色斗篷包裹着的人,手里的剑一瞬间便穿透了逃亡者的身体。
他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血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也是第一次看到那种惊恐和绝望的眼神。母亲死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她的身体高高地悬在半空中,他使劲抬起头,却没能看见她的脸。
母亲死前曾诅咒过这个村庄,诅咒过他的父亲。于是他想,现在这个诅咒终于来临了。
村子很快安静下来。一切声响都没有了,一切都归于死寂。他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走过一间间敞着房门的空荡的房屋,跨过路上横亘的尸体。
他一直走到祠堂里。这里曾经是不允许他进入的地方,他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下意识地胆怯了。但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站出来厉声呵斥他,用铁丝拧成的马鞭抽打他。
他于是放心大胆地一直走进了内堂。这里也如外面一样,堆满了尸体。那些他熟悉的人,忽然间都成了无法再开口说话的死尸。他蹲下去,推着他们尚有余温的身体。如同当年推着躺在白布下的母亲,回应他的都是沉默。
他在空无一人的村庄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很久没像这样随意地四处走动了。母亲死后,他成了村里人眼中不吉利的怪物,无论走到哪里,经受的都是谩骂和无端的殴打,更多的是令他难以承受的躲避和歧视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射在他身上。
他忽然觉得轻松了。那些死去的人不能再开口辱骂他,再站起来狠狠地打他。他想,也许这就是他们死去的原因。
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然后是男人嘶哑的声音:“带回去。”没有哭闹,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陌生的杀戮者走上关押着村里所有少年的囚车。
因为自己脚下并没有路,所以就走上了别人指的道路。
一路上待在密闭的囚车里,等到再次见到光亮,已经身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
上百个少年惶惶然地站在一处看似是校场一类的地方。有人站上了校场旁的高台,从上面扔下了几十把刀剑。
“这里是月乌地下城。你们中有一半人有机会在这里的北城,也就是第一阶教演场,生活三年,当然也可能不到三年。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说清生命会在什么时刻突然终止。”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你们自己。你们已经没有选择,稍有迟疑,你也许就会被最亲近的人夺去性命。”他的声音冰冷且没有感情,但无疑带来了恐慌,“捡起脚下的剑,杀掉身边的人,这样你才能活下去。如果你们不动手,那就连这唯一的机会也会失去。”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带着冷光的兵器。母亲的脸映在那上面,带着奇异的光芒:“我诅咒你,诅咒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会报仇,我的儿子会为我报仇的!”
“动手!”台上的人一声厉喝。他无意识地拿起一把剑,有些笨拙地转身刺入了身后人的身体。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一股热血随着拔出的剑喷溅上了他的脸,对方年轻的脸渐渐扭曲,苍白,瞳孔放大着他杀人时冷静的表情。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爆发了混杂的厮杀声。
他是天生的杀人者。
时间会慢慢磨灭心志,恐惧,希望。所有的疑问都不能得到回答,最初总想知道身在哪里,被关在这里被迫互相残杀的原因,但他们不敢提问也没人解说这一切。
他们也逐渐失去了对不断杀人和不断死人的敏感度。兄弟,朋友,亲人……总是突如其来地倒下去,转身以后就成了诀别。太多太密的痛让这些少年变得麻木了。
因为不能改变所在的处境和已经发生的命运,只好接受。
教师们总是面无表情地站到高台上,将招数演一遍,然后离开。很多人还没看清就已经被身边的人用新学到的剑法杀掉了,成了他人踏在脚下的石子。
眼疾手快,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并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所谓胜利,只是想活下去。这是本能且直观的想法,支撑着这些人提心吊胆地过下去。
也有人不再相信这样的信仰,剩下的所有勇气都被消耗殆尽,已经不堪忍受这样周而复始的折磨。所以呆呆地坐上很长时间以后,突然将手中的利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总是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总是坐在某个角落里,冷傲漠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和事。有时候会有凶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一个或几个少年拿着剑冲向他。
但他比他们都快。眨眼间已从地上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剑,只一招,剑锋过处,来犯者的头颅已被通通斩下。迅速且凌厉。这是他最擅长的一招,能同时夺去数人的性命。连牙杀。
旁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仇恨但却不敢轻易冒犯。但总有个少年常坐到他身边,无视于他已经准备出鞘的剑和略带怀疑的眼神。大部分时候两个人就只是这样坐着,什么话都不说。少年偶尔会跟他讲一些话,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少年告诉别人,他们是朋友。
他从不作答。但少年再坐到他旁边时,他已经不再警觉地坐直身子,手也不再立刻握住剑柄。心里固执的防备开始对少年松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解除,不过显然是可喜的变化。
虽然还是没表现出友善,但是已经会与少年简单的说上几句话。一直以来漠然的表情也会在少年朝他走来的时候起微妙的一点变化。
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愤恨了。总是和他坐在一起的少年,也无故新添了许多伤痕,很多伤口都接近要害。但少年总在刻意将这些伤藏起不让他看见。他没拆穿。
心里知道这些伤都是因为他,却报复到了少年的身上,因为与他走得太近,所以不可避免成了他们的又一目标。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一语带过:“牧衣,你以后离我远点吧。”
少年怔了怔,随即微微笑了:“谢谢你。”
他踢着脚下的沙子:“谢我做什么?”
“总之,我没关系。”少年还是笑着说。他一抬头,目光正遇上少年清澈的眼睛。隐约有默契和信任在里面。他沉默良久,站起身来:“随便你。”
他以为总有一天这些对他充满嫉妒和仇恨的人群会爆发,会集结起来彻底灭掉他。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所预想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牧衣对他说:“这些人不管是不是有共同的敌人,但他们注定不可能团结起来。因为所生长的环境已经决定这一切。他们不敢相信彼此。”
他看着牧衣的脸:“是吗,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你是不同的。”
回答得很清晰,没有一点犹豫和思索。听上去是真心的想法,从心底已经认定是理所当然的原因,因为这样的理由站到他身边。他没有说话。尽管心里隐约还是有怀疑,但是看到对方清亮坚定的眼神,疑问都生生卡在喉咙里。
(亲们如果喜欢这类型的,想看后面的章节,请在书评区留言,然后我再继续发。已经完本的唷。字数不太多就是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