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聆姊!”雪潼错愕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狠狠地刺痛了宛聆脆弱的心。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罗隽绕过僵在门口的宛聆,目光毫不留情地扫过脸色僵硬的以刚,然后落在雪潼脸上。“你说清楚。”
他的声音冷得让雪潼哭得更厉害了。
“不要这样跟雪潼说话,这不****的事。”以刚冷着嗓子阻止罗隽的恶声恶气。
宛聆看着他的脸,牙关咬得死紧,眼底有着最脆弱却又最炽热的火焰。“你说,刚刚雪潼说的是真的吗?你是故意来接近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幸福的世界就因几句话而倾倒。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幸福根本只是一种幻象吧?!
以刚捏紧了拳头,他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只会让宛聆更觉得受伤,觉得自己受同情。
以她的骄傲,是承受不住的。
“我确实是刻意去接近你,原本你的案子是不用我亲自接洽,但我想藉此认识你......”以刚的语气平稳,但内心已经翻腾起几丈高的浪头了。
此刻他才感受到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
但他不能慌,他得想想,想想怎么保住这段婚姻,保住他的.....爱!
天哪!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曾说过,而若是现在他说了,只会显得卑劣。
“所以说雪潼原本是你的未婚妻?”她的泪水迷蒙了眼睛,但显然不够模糊到足以让她当睁眼瞎子,因为她看到他点了头。“如果雪潼没有认识罗隽,没有喜欢上罗隽,你会娶她?”
以刚深吸了口气。“事情不是那么单纯,宛聆。”
“那么你何不试着说看看?事情有复杂到我们从认识到结婚,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你还无法解释清楚吗?”她恨恨地抹去眼角滑下的泪水,她阻止不了自己哭,却恨自己无法克制的颤抖。
“宛聆。”罗隽环住了她的肩膀,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以刚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闪过一抹精厉,死盯着他拥住宛聆肩膀的手不放,恍若眼神能化成利箭,射飞他那双造次的手。
“雪潼的父母去世前把她托给了我,如果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我会娶她,照顾她一辈子。”这不仅是因为责任,更因为他需要赎罪,而这一点是他现在没有办法说明的。
他不想让雪潼知道他长久以来内心的煎熬,这是他亏欠她父母的,无论如何雪潼是他这辈子摆脱不了的责任。
“我不懂,既然你爱她爱到足以为她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什么偏没勇气让她把目光停在你身上,爱上你?”宛聆每说一句话,就像在切割自已的心一样。
她只有藉由这样痛楚地自我切割,才有办法仍站在这里,否则她会崩溃,连哭着跑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宛聆,我并不爱她。不管你信不信,我爱的是你!”以刚终于忍不住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罗隽的保护下转进他的怀抱中。
“你以为我会信吗?”她推开他曾经温暖的怀抱,感觉到自已想尖叫,想撕咬,想要狂奔,总之有什么可以让她内心那把炽热烫人的火熄灭的,她都想做。
“阙以刚,你这混蛋!”罗隽已经忍耐不住,一把抓住以刚的领口,一拳就挥了过去。
原本注意力都在宛聆身上的以刚上毫无防备地被一拳打倒。
“啊!”
雪潼尖叫着,身子往角落缩了一缩。
罗隽气不消,扑上去再补上一拳。
以刚马上回过神,回了一拳亡这可恶的家伙,再怎么样也不准碰他老婆!
顿时两个人打成一团。
“你们不要打了!”宛聆跑过去想要拉开他们,却扯了这个的手而顾不了那个的。
霎时书房乱成一团,雪潼尖叫着,宛聆无助地拉扯着两个颇有力气的大男人,如此来回几分钟,终于宛聆受不了了。
她站直身子,抱起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往地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男人使力砸去。
“啪啦!”电脑的机身碎裂,零件散落在地,两个原本拼得你死我活的男人顿时愣住了。
“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她双手环胸,胸口还因为急速地喘气而上下起伏着。
以刚神色复杂地拭去嘴角的血迹,站起身。“对不起,我失控了。”为了感情的事情弄到这种全武行,算是破了他阙某人的纪录了。
“罗隽,你先送雪潼回去吧。”宛聆扶起躲在墙脚吓得忘记哭的雪潼。
“不。”罗隽退了开去,冷淡却坚定地说。
雪潼缩了缩。“隽,你不要生气。”
“你叫我不要生气?我不管你跟这家伙什么关系,但你们伤害了宛聆。不要以为我可以坐视别人欺负她,不要以为只有你有靠山,宛聆也有!”罗隽生气地说。
宛聆觉得额角开始抽搐了起来。
雪潼无助地看着罗隽。“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喜欢你,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
罗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拉住宛聆的手。“宛聆,跟我走。”
“罗隽,我......”宛聆还来不及说什么,以刚一个箭步跨过来拍开罗隽的手。
“不准你碰她,要走自己走,她是我老婆!”以刚挡在宛聆面前,阻断了罗隽的视线。
罗隽不服气地又想干架,但宛聆探出头来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这是我跟他的事,我会解决。”
以刚的身子在她说到“解决”二字时僵了下。
罗隽不放心地看了她好会儿,才转身离去,甩门的声音大得惊人。
雪潼缩了下,可怜兮兮地愣在当常
“我……我也回去了。”事已至此,雪潼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她现在连罗隽都摆不平,也无心去帮阙以刚了。
“我送你吧。”以刚说着转头看向宛聆,眼神有着乞求的味道。“陪我去好吗?这么晚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他怕他这一去,宛聆就要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股强烈的恐惧感。
宛聆看到他眼底的犹豫与担忧,心也跟着软了。她不曾见过他这种眼神。
她犹豫了一下。“你去吧,我答应在你回来之前不会走。”
“不,我不准你走,在我回来之后也不准!”他握住她的手,手劲失了准。掐得她手痛。
“你先送她回去吧,我答应待在这里,不告而别不是我的风格。”她扯开一个勉强的笑,让他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转身对雪潼说:“我们走吧。”
雪潼垮着肩膀跟着以刚出去。等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宛聆跌坐下去,将脸埋在膝盖间,痛哭了起来......
以刚送雪潼回到家,让仆人安顿好她,回头就用超快的速度飙回家。
三十分钟后,他推开家门,静谧的客厅空荡荡的,让他害怕得跨不出脚步。他怕发现她走了。
站在玄关发呆了好几分钟,他终于走进去。
“宛聆,宛聆......”他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沉稳的脚步开始慌乱起来。
他冲进卧房中,发现卧房内空无一人。他慌乱地打开衣柜检视,包括更衣室的东西,他一一检查过。
没有改变。她没有带走什么东西,衣服还在、鞋子还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也还在。
“书房?”他转念一想,奔了出去。
还没走进书房,就看见微敞着的书房内那抹孤单的身影。他缓下脚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仔细地看着她。
她睡着了,哭着睡着的。她颊边狼狈的泪痕说明了这一点。
昏暗的灯光洒落在她头顶,她靠着墙壁的脸有一半陷在阴影中,但那模样看起来多么的脆弱。
他的心一阵撕裂的痛,然后喉头涌起了又苦又涩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她还心满意足地挽着他的手,笑着跟他说说笑笑,嘴角温柔的笑靥让人也跟着开朗起来。认识她以来他改变不少,连公司的部属都说他变得和蔼可亲多了。
他知道这是因为有了她。
以前他从没想过婚姻,即使他打定主意要娶雪潼时,也只是基于责任,这个责任让他没想过去拥有这样一段关系。
幸福意外的来到,他还来不及体会自己对她的爱意,变数就出现了。
“宛聆。”他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我不再让你哭了。”弯下腰,他尽量轻轻地抱起她。
她微微动了一下,竟然没有醒过来。
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他原本慌乱的心总算有点踏实的感觉。缓步走进卧室,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她却在一沾上枕头的时候醒了过来。
“以刚......”她挣扎两下,张开眼睛轻声唤,随即又因为想起一切而眼神黯了下去。
“要不要洗个澡?”他在床沿坐下,轻拂开她额头的发丝,低声问。
她呆滞地没有回答,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他的心又是一阵的苦。“我看泡一下澡好了,你身上有厨房的油烟味,我帮你放水。”他的手从她额头滑落,让她有种失落的感觉。
望着他起身,走进浴室放水,她的眼中又涌起了水雾。
当她发现自已陷得这么深的时候,她该怎么救自己呢?
他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体味、熟悉的拥抱都还在身边时,她已经移不开目光,放不掉眷恋。若真的发现他爱雪潼比爱她还深,那么她有走开的力气吗?
这种脆弱让她痛恨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心情低沉得让她不想动,疲 惫淹没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没有说话,只是抱起她,将她抱进浴室中。
她没有说话,任由他帮她褪去衣物,然后放到温暖的水中。任凭他脱去自己的衣物,跟着坐进浴缸。他帮她洗着身子,不带****的方式,只有呵护。
她的眼眶湿了,不知道是因为他温柔的动作,还是室内蒸气的关系。
“宛聆,你看着我。”以刚终于受不了她的沉默,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直视着他。
宛聆涣散的眼神又集中起来,他这才开口说话。“不管你是怎么看待今晚发生的一切,我要跟你说,当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是真的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她看着他刚毅的脸庞,这张熟悉的脸庞,曾经她的指间留恋过无数回的地方。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她想起他拿著书店的设计图求婚的样子,他眼中的光芒是那么的坚定,这些曾经是她最甜美的回忆,如今想来却成了一种难堪。
“你真的......爱我吗?不要再骗我了!我受不了欺骗。如果你不爱我,你就让我知道,我再也不要口是心非的感情与婚姻了,不要......不要了!”她哭着捶打他****的胸膛,激起阵阵的水花。
“我爱你,不是口是心非,是真的,我再肯定不过了。”他心疼地抱住她,任由她的拳头往身上招呼。“不准你离开我,我不准!”
她哭到没有力气,在他怀中软了下来。
“我不准,你听到没?!今生今世都不准你离开我,听到了没?!”他狂喊着,眼角湿润,低头狂烈地衔住她的唇。
她紊乱的气息被吞噬进他的口中,她的不安与痛苦一并传给了他。而他的不安、他的恐惧,也随着他狂乱却又颤抖着的动作传到她身上。
一开始她只能哭着,被动地接受他激烈的吻。
他强烈不安的情感让她也深深地被冲击着。她开始回吻他,用最热情的,最不顾一切的吻法。
他们吞噬着彼此,宛若没有明天的恋人,贪恋每一个接触的时机。
他们的唇不曾离开过彼此,他将她抱起来,跨坐在他坚实的腿上。接着他空出一只手上让自己滑进她熟悉的甬道中。
他在她的里面,深深地填满了她,重重的,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深处。所有的苦痛与不安,混合著所有的爱,激烈地交缠在一起。
她的指尖在他强壮的颈后留下好几道抓痕。他的冲撞让她疼痛,但是她不在乎,疼痛让人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她哭着、吻着,身体与他交缠着。
或许此生此世,她再也无法从他的情网中挣脱了。
洒脱与骄傲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任意的出现了。她无法否认,她深深爱着这个男人。
天亮了。
她知道天亮了,但是她不想动,不想张开眼睛。
她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地将她的发丝拂开,轻轻地拉紧被单裹住她光裸的身子。他温暖的手指停留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片刻,轻轻的叹息声随着一个轻吻烙在她的眉心。
她屏息地等待着,等待到那个身子下床,她才将脸埋进被窝中。昏昏沉沈中她仿佛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亮晃晃地透过窗帘侵袭着室内。
“呜.....”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发现以刚已经走了。
床头边放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看──
今天休息一天吧!我已经交代店员去开店了。早餐在桌上,记得热了吃。晚上等我回来。
她将纸条收起来,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走到厨房,发现他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打开咖啡机,发现里面有热着的咖啡,上面又贴了一张纸条──
我知道你可能会头痛,所以来一杯吧。
但是只能喝“一”杯。
她笑了出来。“啰唆。”霎时一抹混合著温柔的悲哀涌上来。
她该怎么办?
以刚显然并不想放开她,说实在,他昨天的慌乱安慰了她,但是她依然无法就这样释怀。
原以为她终于碰到一个对的人,溴想到这都是安排,都是设计。她怀疑自己对感情的判断力是否完全失却了准头?她是否该理智地选择离开呢?
想到要离开他,她的心又是一阵的痛。
“算了。”她倒出咖啡,狠狠地喝了两大口。
想起自己昨天的激烈举动,她不禁摇了摇头。随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啊~~完了!”他的电脑!
她溜下高脚椅,奔进书房中。
那台被摔碎的电脑已经不见踪迹。她不禁对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是的,莽撞,这种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中难得出现的举动,竟然在昨天出现了。
她陷得果然比想像中还深哪!
那电脑是以刚工作用的电脑,被她这一摔恐怕是毁了,不知他电脑里的重要档案可有备分?她真想拿起电话问他,但是下一刻她又按捺下这股冲动。
为了停止一再地胡思乱想,她决定去书店看看。
简单收拾一下,她走到书店去,一推开书店的门,却发现座位区坐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妈......”你怎么来了?她没有把后面这句话问出口。
木樱直起身子,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宛聆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妈妈在笑耶,温柔地对着她笑耶!
“我今天休年假,来看看你的店弄得怎么样。”木樱说。“我闻到咖啡的香味,可以给我一杯吗?”
宛聆愣了一下。“哦,好......我帮你煮一杯。有的。”她走进小吧台,开始煮起咖啡,手脚有点无措,心却跳得比平日快。
几分钟后,母女俩就坐在窗边喝着咖啡,吃着甜点。
“你过得好不好?”木樱忽然问。
宛聆仓皇地抬起头。“我......不错。”她想起母亲对她婚姻曾有的反对,反射性地就想隐瞒。
她无法去承受任何“早就叫你别嫁他”之类的话。
木樱叹了口气,宛聆讶异地看向她,眼底有着疑问。
“看来我真的是个失败的母亲。”木樱低头看了一下杯里咖啡的纹路,接着缓缓地说:“当以刚这檬跟我说时,我还不愿意承认。”
“以......以刚?”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好像漏听了什么,她刚刚有发呆吗?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们母女俩不是为了你的婚事弄得不愉快吗?”木樱不疾不徐地说,见宛聆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说:“隔天以刚跑来找我,跟我说你一直想要有个可以说心事的妈妈。”
宛聆讶异地捂住嘴,内心的冲击非常大。
“坦白说我很讶异,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没有爸爸在身边,我必须要对你严格一点。但我从来没想到,我当了父亲的角色,你却失去了母亲。以刚点醒了我,即便当时我并不承认,但事后想想也不得不明白自己错了。自那时起,我便不反对你的婚姻了。”
木樱说着,眼底的叹息让宛聆不忍。仔细一看,她发现母亲的发白了大半,虽然经过染发,但鬓边新长出来的发根有不少白的,这才发现,岁月匆匆,在她感叹没有母爱的同时,她的母亲也老了。
“妈!”她激动地握住母亲的手。
“我可不想你有了苦楚不敢跟我讲,自己硬吞。”木樱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眼底的水雾差点氾滥成灾。“跟以刚吵架了吗?”
“我......”她垂下头,不语。
“这就是婚姻。”木樱淡淡地说。“虽然我是没资格讲这种话,毕竟我的婚姻一塌糊涂。但我还是要说,婚姻绝对不是像谈恋爱那么单纯,你们要面对许多的挑战跟冲击,这些有的来自别人,有的来自你们本身的个性。”
“难道所有的婚姻都是这么困难的吗?不是找到一个对的人,然后.....”
“然后这个人是老天爷量身为你打造的,你幻想他是怎样就怎样吗?”
宛聆被母亲一阵抢白,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没有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也要有勇气去捧住它,否则一切都是白搭。或许我就是没勇气去捧住,所以才会早早放弃挣扎。但你必须自己去抉择,退缩绝对不是我教导孩子的方式,但如同你所言,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已作决定。”
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也要有勇气才能捧得住吗?
母亲的话在她痛楚的心中浮现,她感觉在脆弱之中似乎隐隐抓到了力量。
或许,勇气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