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本就十分脆弱,两岁的样子,却瘦的可怜,白嫩嫩的小脸苦巴巴地皱在一起,难受地哭着,像猫儿在叫,越来越小,叫得人心疼,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
也不知这娃儿哭了多久了,棉衣倒是穿了,却根本不够保暖。宁玉萱抱起娃儿,四周的路人和乞丐都诧异地盯着她瞧,像是要在她身上瞧出朵花儿来。
宁玉萱暗叹口气,摸了摸娃儿的小脸,颤了一下,忙把娃儿裹紧了,默默不语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想是这一幕打动了四周的人,见她们可怜,几个大人便也不再吝啬几个铜子,投到了宁玉萱脚下的碗里。
宁玉萱这才发现脚下有个破碗,边缘有好几个缺口,几个铜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碗底。
他们不是没善心,而是善心有限,可以施舍些小钱却决计不会领养娃儿或者她。
宁玉萱苦笑,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当乞丐的一天。以前自己看到路边的乞丐都会觉得他们是骗人的,却也没想过她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宁玉萱盯着那破碗发呆,被怀里娃儿的哭声叫回了神后,坐下来向着娃儿的手脸哈气。
小小的娃儿,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声音。宁玉萱鼻头酸酸的,不知是在为娃儿酸,还是在为自己酸。
娃儿因为宁玉萱不算柔软也不算温暖的怀抱而渐渐止住了哭声,不一会儿,脸色却红了起来。
宁玉萱也觉得怀里的娃儿似是热了些,忙仔细看了,又额对额地试了温度,这才发现娃儿发烧了。
宁玉萱皱起眉头,心道不好。
正要寻人问问到医馆的路,一个慈祥的中年人摸上了她的头。
宁玉萱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闪了神,回过神来时,中年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娃儿额头上。
宁玉萱抬头看看中年人,中年人皱着眉,而后叹息了一声,面上满是怜悯之色,“我带你去医馆吧。”
宁玉萱想透过怜悯找到些什么,可中年人只是温暖地看着她。
宁玉萱拾起了碗中的几个铜钱塞在腰带里,跟在中年人身后走,手上始终抱着娃儿。两岁娃儿的身体虽然很瘦,也很轻,可对于五六岁、又冻又饿的女娃身体来说,总归是吃不消的,宁玉萱虽然勉力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中年人接过娃儿,牵起她的手,绕了几条路,而后来到一扇木门前。
宁玉萱有些疑惑,难不成医馆还要走后门?
宁玉萱停在门口,说:“把娃娃给我。”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把娃娃给她了,“跟我进去吧,待会儿我给你买糖。”
宁玉萱立马就意识到,这情况不对!本来她就是半信半疑,而中年人的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把那半信给掐灭了个干干净净。
她是来给娃儿看病的,本就是给这男人添麻烦的,为啥这男人还是一副希望自己进去的模样?这分明叫诱哄!
宁玉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脸色陡然一沉,拔腿就逃。
“你个小蹄子!”男人虽没想通为何那小女孩会跑,但见宁玉萱逃跑,立马变了脸色,慈祥不再,倒是狰狞了起来,忙捋起袖子追上去。
宁玉萱一个又冻又饿又带着拖油瓶的五六岁小女孩怎跑得过吃饱喝足反应极快又有些身手的男人?不到二十米,宁玉萱便被捉了领子。
宁玉萱死命挣扎着,手上却没放松力道,一边使力一边感叹世道不公,屋漏偏逢连夜雨。
男人见宁玉萱着实不乖,恼了,嘴里骂骂咧咧,也证实了宁玉萱的猜想——
“老子看你张开了后会有点姿色才把你救进醉梦楼,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都快饿死了,进了醉红楼又不会立刻接客,先做丫鬟过上几年再说,你个不识好歹的,这可比饿死强上百倍不止!”
真是多谢你的好心了!宁玉萱心头大怒:进去了可就出不去了,还真当她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古代的小女孩老早就****了的多得是,就算只做丫鬟那后来想出也是出不去的,你还当真以为我宁玉萱是个脑子没货的傻蛋啊?!
挣扎中,几个铜子儿自宁玉萱破破烂烂的腰带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宁玉萱见了,忽然脑中白光一闪,便不由自主地念了一句奇怪的音符,而后只觉白光一闪,男人便倒在地上呻吟了起来,细细看去,才见他的手脚都被捆上了冰块,冰块的内里还是细小的冰刺,隐隐有血丝从冰刺里滑下。
而宁玉萱脚下的雪,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要说是化开了,却没留下任何水渍。
宁玉萱愣了一下,瞥了男人手脚上的冰块一眼,飞速跑了。
“妖……妖怪……”身后的男人嘴里不住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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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路去医馆,医馆的小厮二话不说便把她们轰了出去。
宁玉萱在路上买了个馒头,胡乱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撕了几小块往娃儿嘴里喂,娃儿烧得厉害,睁开迷蒙蒙的眼瞧了她一眼,无精打采的,又把眼闭上,瞧都不瞧那馒头丝儿。
这样下去,娃儿必死无疑。宁玉萱心里着急,找了个清净又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左手抱着娃儿,右手埋进雪地里,过了半晌,哆嗦地抽出冻得发红的右手,将之覆在娃儿的额头上。
反反复复做了几次,娃儿的呼吸才没有那么炽热了。
宁玉萱吁了口气,却不敢放下心来。方才那样降温只是烧得太厉害时迫不得已的办法,要想真正退烧,还是得服药才行。
宁玉萱搂紧了娃儿,愁得脸色发白。
如此两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而宁玉萱只能用拙笨的办法为男娃娃降温,到最后连这个办法也没用了,男娃娃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了,脸色发红光,嘴唇却惨白的吓人。
正无奈到苦涩,却仍旧苦思冥想的宁玉萱被一个阴影笼罩,她抬起头,警惕地望着来者。
来者微微一愣,而后浅浅地泛起个微笑。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美得跟个天仙似的,瓜子脸柳叶眉,淡绿袄子,正温柔而怜惜地望着雪地上小小的两人。
宁玉萱警铃大作——经过在现代的的事和刚刚那个事件,她已经风声鹤唳了。
“婉儿,跟干娘回去吧……”漂亮的女人朝她伸出手,美丽洁白的指节看上去就很温暖。
宁玉萱心下惊疑不定,不动声色地望着自称“干娘”的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眼中暗了暗,而后手一扬,宁玉萱只觉眼前一串蓝绿光点闪过,而后身上便多了一件大氅,十分温暖。
宁玉萱怀疑自己变成了卖火柴的小姑娘了——脑子里尽是幻像。
然而她又想起了刚刚那个男人被冰困住手脚的事情,登时心里一惊,昏了过去。
漂亮女人轻轻“啊”了一声,再不迟疑,念了句咒,指尖一挽,又是一阵蓝绿光点闪过,而后再一看那大地,正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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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玉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椭圆形的暖玉上。玉白色的暖玉晶莹透彻,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似的飘在空中,让宁玉萱觉得自己正在做梦。掐了大腿一把,疼的,她吸了口气,盯了那个巨大的暖玉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暖光滑,触感极好。
她又回忆起自己穿越过来后发生的事情,摸了摸心口,发现自己已被洗了澡,还换了衣服,是嫩红小袄和深红棉裤,衣服质地和触感均是极好,还泛着暖意,宁玉萱又摸了一阵。
看来,这身子确确是个妖精了,自己以后也确确是个妖精了。
宁玉萱不知道自己是该沮丧还是该高兴。
望了望四周,宁玉萱更加肯定了自己是个妖精的想法——这分分明明是个山洞!只不过洞顶悬了几颗夜明珠罢了。
宁玉萱看了夜明珠几眼,心里猫儿似的痒痒,还真有些高兴、兴奋的滋味在里面。她觉得若是能修些法术,便是做了妖精也觉得欢喜了。
巨大的悬空的暖玉,形状漂亮而华丽的夜明珠,做妖精也挺有钱……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打断了宁玉萱的惊赞,宁玉萱朝那人看去,却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娃娃,极可爱的脸蛋,粉雕玉琢的模样让宁玉萱想起了表妹家的SD娃娃。
男娃娃见她醒了,欢天喜地地飞过来,一把拉住宁玉萱的手,关切地说:“婉儿妹妹感觉好些了么?你可睡了两天两夜了!”
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啊,怪不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另一方面,宁玉萱真想看看男娃的脚上有没有长风火轮,竟然就那样飞起来了。
宁玉萱压下心中的好奇,点点头说:“好多了,哥哥莫太担心。”说这话自然是别扭的,她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青年,如今却要叫一个娃娃做哥哥。
男娃娃眨眨眼,笑了笑,左颊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道:“幸好妹妹醒过来了,后天可是我一百岁的生辰,妹妹要是错过了,我会很难过的!”
宁玉萱愣了下,笑笑,问:“你方才说什么?”
男娃娃毫不在意会多说一遍,高高兴兴地说:“我说,再过两天就是我一百岁的生辰,一百年才会有一次,而且这次生日还要‘祈仙力’,十分重要的,若是妹妹错过了,我会很难过的!”
宁玉萱眼皮抽了抽,心想刚刚还以为自己是大的,如今才更深一层地明白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这男娃娃便是要当自己的祖爷爷也是可以的了。
勉强笑笑,宁玉萱一边安慰自己妖精本来就命长,一边问:“哥哥啊,你知道我有多少岁了不?”
男娃娃得意地笑笑,说:“这可难不倒我!娘亲前些日子才说过的,你来年六月便满六十六岁了!”
宁玉萱笑不出来了,觉得这事实特好笑了些——一个二十多岁快要步入剩女行列的人突然变成了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虽然样子还是个孩子……
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宁玉萱默默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半晌才问:“我们是什么妖精啊?”
男娃娃奇怪地看了宁玉萱一眼,道:“妹妹莫不是睡糊涂了?我们可是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