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热心
早上起来后我又去那个浴池洗了个澡，然后出发去海给特。我已习惯破烂的外衣，不再留恋那骏伟的灰马了。我适应了我们的不幸，怀着坚强而不屈不挠的心去工作。我要在逆境中开辟我自己的路，走近朵拉。
付出的劳动多，报酬也就随之增加，我的报酬是朵拉，我一定会拥有她。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走进了一所招租的房子。它很适合我和朵拉：宅前有一个小花园，可供吉普玩耍，楼上有一个最好的房间留给姨婆住，我更加高兴了，我走出宅子，冲向海给特。
我是去寻找博士的寓所，它不位于斯提福兹夫人所住的海给特的那边，却在小市镇的对面。之后我走回了靠近斯提福兹夫人家的一条小巷子，斯提福兹房门紧闭。洛莎?达特尔正急躁地在石子路上来回走着。
我悄悄地离开，散步直到十点钟，我从一所当作学校的红房子那儿得知时间，而非教堂。
我走近博士的寓所时，他正在漫步。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推开门跟在了他的后面，当他转身看见我时非常高兴。
“科波菲尔，”博士说道，“你长成大人啦!你长进了很多呀!”
我问候他及斯特朗夫人。
“是的，”博士说道，“安妮很好，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一直很欣赏你。你是否记得杰克?麦尔顿先生，科波菲尔?”
“当然，先生。”
博士说道：“他也很好呢。”
“他已经回来了吗，先生?”我问道。
“是的，”博士说道，“从印度回来了。杰克?麦尔顿先生不适应那里的气候，马戡太太，你还记得她吧?”
“忘记她!时间没多长!”
“马戡太太，”博士说道，“在为那个“老兵”烦恼，所以我们叫他回来了。并为他谋到一个小专利局的职业。”
博士接着说道：
“科波菲尔，我很满意你的提议，但你应该做更好的事，很久以前你就成绩优异，在这儿供职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我很高兴，我能够有了一个职业。”
“对，”博士答道，“那倒是真的。有了职业对正在实习的你是很重要的。但年薪是否少了些?”
“这也会使我的收入翻番的。”我说道。
博士说：“并非每年严格限定在七十镑，我总会每年送一种礼物给聘用的年轻人。”
我说道：“你对我的恩情已太多了。”
“不!”博士插嘴说。
“你已给了我一种难以表述的恩惠了!”
“哎呀!”博士说，“用那么少的年薪换得那么多的时间!哎!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你想去吗?”博士问道。
“假如我的职务与那部字典有关，”我说，“那我就万分快活了!”
博士高兴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正是那部字典!”
他衣袋里装满了字典。杰克?麦尔顿先生做他的临时书记，由于不习惯把文件弄得很不规则。以后，我发现杰克?麦尔顿先生的工作比我想象的更坏。
博士对于我们从事共同的事业很高兴，我们约定第二天早上七点开始上班。每天早晨干两小时，晚上两三个小时，星期六星期天我都能够休息。
对此，双方都满意，博士带我去家中见斯特朗夫人。
于是我们共进早餐，不久，杰克?麦尔顿先生来了。
“杰克先生!”博士说道，“科波菲尔!”
我同他握手。
“吃饭了吗，杰克先生?”博士问道。
“我向来不吃早餐，先生，”他说，“我不喜欢它。”
“今天有没有新闻?”博士问道。
“没有，先生，”麦尔顿先生答道，“有新闻说北方的人们因挨饿而不满，不过总会有人因挨饿而不满意呀!”
博士说道：“如此说来，没有新闻了，没有新闻就是好新闻。因为坏消息比好消息传播得更快。”
“报纸上有一则有关暗杀的长篇记录，”麦尔顿先生说道，“不过我懒得去读它。”
“我想征询安妮的意见是否愿意去看歌剧，”麦尔顿先生问道，“有一个完美的女歌唱家。”
博士历来对能使她太太高兴的事情感兴趣，他对她说：
“安妮，你应当去。”
她却说道：“可我很想留在家中。”
然后，她不再看她表哥，就与我闲谈了起来。
但是博士坚持为她约好，并请杰克?麦尔顿先生吃晚饭。
但她没有去，辞掉了表兄。下午便去看艾妮斯。
那时我很忙，早上五点钟起床，夜里九、十点钟回家。但我满意于这种忙碌感，我越累，越对得住朵拉。我还来不及把我性格的改变透露给朵拉，我想等到几天后她来看密尔斯小姐时再把一切告诉她。我只是在信中说我有很多话要说。同时，我节约了熊脂的份量，不用香皂和花露水，并且卖掉了三条背心，它们在我现在的生活状态中来说是奢侈品了。
由于我急于找更多的事做，我带狄克去见特拉德尔。
我带狄克先生一起去的原因是，他很同情我姨婆的遭遇，又觉得我工作得太苦，他想多做一些有用的事，所以我决心看特拉德尔能否帮助我们。
我们见到特拉德尔，他正在努力工作着。他热情地接待我们，马上跟狄克先生成了好友。
我想知道，我应如何在这样的职业中成功，特拉德尔对我说，精通写读速记的秘诀，只是必需的机械技能，困难很大，相当于精通六门外语。如果你坚持，可能在几年内达到目的。
“谢谢，特拉德尔!”我说道，“从明天我就开始。”
“我想得到一本有关此种技能的书，”我说道，“我要在博士院中充分的学习。我想记录法庭中的演说，来练习——特拉德尔，我必须掌握这种技能!”
他说道：“你决心真大，科波菲尔!”
接着我们谈狄克先生的问题。
狄克先生说道：“假使我能尽力——”
特拉德尔答道：
“科波菲尔告诉我，‘您是一个书法家，先生。”
我说，他确实是。字写得很整齐。
“你觉得，”特拉德尔说，“你能抄写文件吗，先生，若我能给你找来抄的东西?”
“我说的这些文件是起草好了的，”特拉德尔说，“狄克先生根本不需考虑，科波菲尔，试一下吧!”
这席话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计划狄克第二天开始工作，很成功。
工作到第二个星期六他便得到了十先令九便士。他把这份财产换成六便士一枚，并在盘子上摆成一个心形，快乐地献给了我姨婆。他显得非常快乐。
“我们不会挨饿了，特洛乌德，”狄克先生握着我的手说，“我要供养她，先生!”
“这件事真使我，”特拉德尔从衣袋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说，“彻底忘了密考伯先生了!”
信是写给我的：亲爱的科波菲尔：
果如我所料，一种我曾对你提过的机会出现了。
我将去一个地方市镇，从事一种专门职业。密考伯太太及我们的子女将一同前往。
在这离开的前夕，你肯与我们共同的朋友汤马斯?特拉德尔先生来我们的住所，交换彼此的祝福吗?很感激你能到来。
威尔金?密考伯敬启
得知威尔金?密考伯先生摆脱了他那屈辱的困境，生活出现转机，我很高兴。于是我们一同去密考伯先生家，位于格雷院路顶端的寓所。
寓所的设备很简朴。
“科波菲尔，”密考伯先生说道，“你和特拉德尔先生在我们迁居之际惠顾，请容忍我们给你们带来的小小的不便。”
我做了恰当的回答，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东西已经装好了，行李不多。
“科波菲尔，”密考伯太太说，“谢谢你对我们家事的关心。我娘家贬低这桩婚姻，但做为妻子和母亲，我永远不会抛弃密考伯先生的。”
特拉德尔表示赞同。
“这，”密考伯太太说，“科波菲尔先生和特拉德尔先生，起码是我对自己责任的看法，我永远不能离开密考伯先生。”
“亲爱的，”密考伯先生说，“我并不认为你会那样做。”
“我知道，科波菲尔先生，”密考伯太太接着说，“如今要我去陌生人中间闯荡。密考伯先生用最诚恳的话给我娘家人写信，告知他们，但他们居然不予理睬。我娘家人肯定是反对的。”
“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大教堂市镇，”密考伯太太说，“大概是一种牺牲；对一个像密考伯先生这样有才的人，是更大的一种牺牲。”
“你们将去一个大教堂市镇吗?”我问。
密考伯先生说道：
“去坎特布雷。作为我的朋友希普的机要秘书。”
“我应该对你说明，”他说，“希普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没有把正式薪金定得太高，但是在解决我经济困境上，他已做了不少努力。我就要将我的才能献给希普了。”
那一晚上大部分的话，都被密考伯太太纠察密考伯少爷的行为和他对此的反感所间断。我始终坐在那里，一面吃惊，一面想了解密考伯先生宣言的含义。
“我尤其请密考伯先生留心的是，”密考伯太太说，“在他委身于这法律的旁枝时，科波菲尔，请不要小看他可能升上树梢的能力。我断言，密考伯先生的能力，一定会出人头地。”
“我亲爱的，”密考伯先生说“我们以后多的是时间考虑这个。”
“密考伯，”她答道，“不!你在生活上目光短浅。你一定要一眼望见你的才能所能达到顶峰。”
密考伯先生看着特拉德尔，好像愿意听他的意见。
“真实的情况，密考伯太太，”特拉德尔说，“我指平淡的事实。”
密考伯太太说道，“特拉德尔先生，对于如此重要的问题，应尽可能平淡和正确。”
“是，”特拉德尔说道，“法律的分枝?”
“跟那个，毫无关系，只有高级律师才胜任那种职位，密考伯先生若不做五年级的法学院学生，就不能成为高级律师。”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密考伯太太说，“特拉德尔先生，在此之前，密考伯先生就有做推事和大法官的资格，对吗?”
“他就合格了。”特拉德尔说，加重了合格这两个字。
“谢谢你，”密考伯太太说，“若那样，我就放心了。我当然，”密考伯太太说，“只能说女人说的话，希望他取得一种领导地位。”
“我们别预测未来了。若我注定要戴假发，我至少在外表上已有了准备。大概为此我的头发才变光了吧，我想让科波菲尔，教育我的儿子进行教会工作。由于他而显名于世会让我高兴。”
“从事教会工作?”我想着尤利亚?希普问道。
“是的，”密考伯先生说道，“他声音独特，应从加入唱诗班入手。我们凭在坎特布雷的关系能让他补入大教堂人员的无论什么空缺。”
赞扬了密考伯少爷的表演后，我们于是闲聊。
最后一巡酒时，我和特拉德尔祝他们一家健康、幸福、成功，然后告别。
“科波菲尔，”密考伯先生说，“还有特拉德尔，让我代表我们全家人，诚挚地向你们致谢。”
“在分别之前，我必须做一件事，就是还清债务，汤马斯?特拉德尔先生为了我在期票上‘具名’，若我没算错，合计四十一镑，十先令，十一便士半，请科波菲尔把数目核实一下好吗?”
我照办了。
密考伯先生说：“只有在离开前，还清汤马斯?特拉德尔先生的债务，我才心安。因此，汤马斯?特拉德尔先生收下我四十一镑十先令十一便士半的借据，我会为此而高兴。”
之后我们热烈地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