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剑那一刹那仿佛真的就要划开莱因哈特的身躯。但是下一刻索斯和他的剑就被澎湃的气浪震开。
莱茵哈特的剑仿佛灌注了他所有的愤怒,剑锋卷起层层气浪仿佛传说中神秘的东方剑圣一怒气卷苍茫的萎缩版本。
“都有谁?到底都有谁?”
索斯双腿不停,他的身影在气浪中如同风中枯叶欲落。
“都有谁?居鲁士那些名将之后,勃兰登堡那些辅国之才,帝都里那些国之柱石,能少了谁?”索斯仿佛找到了在电子科技学院里苦练的感觉,莱因哈特毕竟不是真正掌握类似武僧所谓“气”的剑道圣者,索斯当初苦练的盗贼技巧也一点点回到身上,格鲁曼在莱因哈特散乱的剑风中一点点回忆起当初苦练的各种技巧。
索斯脚步不停,嘴巴也不停:“那些传承千年的勃兰登堡名门比如米希奈尔、沃尔夫斯,财政大臣的侄子,内政部长的内弟,当然也少不了咱们这居鲁士十二家当初追随霍亨佐伦起事的‘持剑者’,司长大人也收过我们的钱。我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庞大集团的一小部分而已,真正的主事者可是帝都舞会里翩翩起舞的当今名流。”
“怎么可能,”莱因哈特双目赤红:“这些高阶贵族名下田产超过帝国土地的三分之一,掌握的财富也在全帝国的一半,他们为什么还贪心不足的去赚这些给自己掘墓的钱。”
“利令智昏呗,”索斯嘲讽道,他右手的刺剑接连抽动拨乱莱因哈特空有其形的剑气跳出莱因哈特阔剑的攻击范围:“他们可不在乎霍亨佐伦的钱囊里还剩下几个铜板,他们只要自己手里还握着金灿灿的黄金就行。”
“怎么可能?”莱因哈特自己也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狂暴的力量输出,他只不过坚挺了不到一分钟就萎靡的瘫倒在地上,脸上带着失落和不甘。
“换句台词吧,”索斯躲在地下室水晶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我都听烦了,这怎么就不可能。”
莱因哈特丢掉手里的阔剑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你和他们是怎么联系的,他们怎么会挣这样的钱?”
“要论对帝国的破坏,走私还是小头。”索斯嘲讽的声音继续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黑市上那些流入公民党和共济会的军火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还不是这些混账的手笔。”
“他们就不怕帝国这样被他们害死吗?”莱茵哈特的声音也渐渐无力:“帝国没了他们死得最惨。”
“帝国不是还没完蛋吗,”索斯的声音忽然在莱因哈特身侧响起,细长的刺剑忽然刺进莱因哈特左肋旁的地面上:“我终于想起潜行的技巧了。”索斯气喘吁吁地说:“恭喜我吧。”
“就连我这个政治白痴都知道帝国已经是内忧外患,”莱因哈特闭上眼睛:“这群白痴怎么还不如我?”
“说句你不爱听的,”索斯坐到他旁边:“有的人是看明白了最后疯狂一把,有的人是心怀侥幸胡作非为,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最傻的就是你我这样一心复兴帝国的蠢材了。”
“我是很蠢,”莱因哈特哼了一声说:“但我可不认为你跟我一样笨。”
“我们居鲁士这十二家跟随霍亨佐伦起兵的贵族被那些人称为‘帝国的持剑者’,要是帝国完了,最早被清算的就是我们。”
“贵族直领地里面偏向共济会的思潮此起彼伏,各大行省里面那些共济会分子正磨刀霍霍。公民党隔岸观火四处拉人,随时准备跳出来给咱们帝国背后一刀。西有强敌高卢,东边还有那个打了快两百年仗的兰伯特大公国,陛下还准备搞一搞德尔尼堡弄一笔钱花,哼哼,你知道为什么偌大个帝国怎么就派过来五千个傻大兵么?”
索斯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他也不明白帝国怎么会就派出五千多人,这点力量根本不能对德尔尼堡产生绝对优势。根据索斯自己推测至少也要一万五千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拿
下德尔尼堡,按道理来讲总参谋部的高人们没道理就派这么点人。
“因为东面兰伯特大公正在策动五十年来最大规模的反击,那些兰伯特贵族把老家底都掀了出来,帝国哪里敢掉以轻心,虽然说整天瞧不起那些骑马的家伙,但真动起手来谁敢拍胸脯说
没问题?至于周边行省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光秘密警察一家就在卡普亚行省去年一年侦缉了三十二次有组织叛乱,这还不算宪兵们的收获。就这样内忧外患老威廉还打算收回德尔尼堡,他不是吃噎着了,他是噎死了。”
“尊重你的君王,”索斯道:“他可是我们的封君,没有他拿来我们这些封臣。”
莱因哈特没好气地回答说:“应该是爱你的国家,没有你的国家,我们什么都不是。”
“你要当心啊,我的将军,”索斯笑着说:“你的思想很危险,这是典型的公民党言论。”
“我不是那些分裂分子,”莱因哈特的声音显得很空洞无力:“我只是对这个国家失望了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居鲁士人,大不了回居鲁士就是了。”索斯轻松的回答他:“如是而已,放轻松些。”
莱因哈特又站了起来猛地向下怒劈一剑,卷扬的气浪澎湃,“帝国若是崩溃,人类一定有一场大灾祸。”
索斯笑笑没有回答他,精灵们图谋大陆的野心一天都没有消失过,对于人类来说帝国若是崩溃,那么最高兴的应该就是精灵这个对旧大陆贼心不死的老朋友了。青铜时代各种族之间的
血腥战争对于人类等短命种族来讲已经是过去几百年的传说,而对精灵而言就是还停留在昨天的故事。精灵们所燃烧的复仇之火远远还没有到熄灭的时候。
“你到底在里面是个什么角色。”
索斯笑着摇摇头:“你又没有想过走私是一个多复杂的过程?”
“没有。”
“就好比把高卢的葡萄酒和南大陆的香料运进帝国只需要一艘船就行了,但后面的事情远比在海上躲过帝国海军的侦缉要麻烦得多。”
“什么麻烦。”
“我只是把船上的货运到德尔尼堡,然后呢?我又没有渠道把这些东西卖给顾客,有人会接手它们。”
“谁?”
索斯带着深意看着莱因哈特:“说出来你回不相信的。”
“你只管说,信不信是我的事情。”
“当地的大贵族,给我们中间引荐的是那些帝都的头面人物,这走私利益的大头都让那些头面人物拿去了,我们和地方上的人也不过是挣个辛苦钱而已。”
“秘密警察会揭发你们的,他们是霍亨佐伦的忠犬。”
索斯停了一下接着说:“秘密警察不会把这事报告给陛下,也为他们的大头目不敢得罪走私集团,因为他知道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把这个利益集团消灭,因为这个利益集团就代表着帝国本身。”
“货品从德尔尼堡通过舍尔河运往帝都,这一路上不会有任何不开眼的人半路拦截调查,因为船属于帝国内政部长内弟名下的运输公司。然后会被运进帝都的几个大仓库里,那几个仓
库属于财政大臣侄子名下的物流公司,然后这些货物会登上帝都专门运送军用物资的马车,这些货物会直接交到各地指挥官的名下,再由他们交给当地势力。仅仅这一项走私,帝国的贵族、
文官、军官三个互为矛盾的阶层精诚团结在一起,如果他们能在别的时候这么团结帝国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境地。”
“都是些混账,又能有什么两样?”莱因哈特嘲讽道,他并非不知道那些混账整天都在干什么,要知道就算是在帝国东线的战场上这些走私品也比真正的帝国军资更多。甚至很多时候
给军官们运送红酒的货车原本是运送前线最紧缺的药品,不知道有多少战友因为缺医少药死在病床上,仅仅是因为那些药品被换成了有些许杀菌作用的红酒。当然还有子弹被换成香料,火药
被换成金雀花烟卷的事情,这些莱因哈特都看在眼里。
“我不敢说别的,”索斯脸上带着无奈:“这些人就算是完成威廉陛下的谕令也不可能完成的这么好,而且你也不干净啊。”
“我怎么不干净了,”莱因哈特冷哼一声:“我自问绝不沾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是我的同僚们不争气,但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自然是干净的,但是你的家族就一定干净吗?”索斯把事情无情的揭开:“两年前,你父亲从帝都寄信给我。”
“他让你干什么?”
“无非是弄点钱花花,但重点是钱去哪里了。”
莱因哈特一时语塞,两年前他忽然从前线的骑兵部队调到法拉亲王身边做参谋。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内在上的联系。”索斯弹了弹插在地里的刺剑:“就算是你们家那位隐藏在总参谋部阴影里的司长大人也不干净啊。”
莱因哈特不敢相信地问:“他收你的钱?”
“人家怎么会看上咱们这样的小角色,人家和真正的大头有联系?”
“谁是真正的大头?”
“你以为德尔尼堡的老大是谁?”索斯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吗?当然是那些议员们,咱的老校长可是和他们有大大的联系啊。”
“这不可能,这是通敌。”莱因哈特坚定地说:“我叔叔绝不会做这种危害帝国的事情。”
“别这么说,”索斯抱起一直躲在角落里观战的大黑猫,感觉入手颇沉:“走私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收税的执政方都是不利的,那些走私的钱又不是全流到德尔尼堡政府的金库里,自
然是落到了议员们的腰包里。咱们的司长大人也有苦衷,光靠帝国的拨款怎么养活这么周密的情报网络,陛下拨给秘密警察的经费一年比一年多,但是第四司那边的预算一年不如一年。”
莱因哈特沉默,帝国皇帝往往喜欢把所有的预算都编给自己手底下的实力,但那位好大喜功的威廉陛下往往忘记了霍亨佐伦是居鲁士的霍亨佐伦,没有了以居鲁士贵族为核心的帝国军
队的支持那么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行了,我现在问你个问题。”
莱因哈特毫无兴致地答道:“什么问题。”
“野战,现在和德尔尼堡的主力部队在卡普亚平原野战你有几成把握?”
“怎么了。”
“如果我们和德尔尼堡军队在卡普亚方向的旷野上会战你有几成把握打赢。”
“六成吧,毕竟这五千兵都是在东线见过血的老兵不是德尔尼堡操练场上练出的新手。”
“那就好,这应该是我们最有胜算的方式了吧。”
“没错,肯定比硬攻堡垒强。除非……”
“除非什么?”
莱因哈特斜眼看着索斯说:“除非那位城管局长把他走私得到的好处拿来养军了。你又怎么让他们出城在卡普亚和我们会战呢?”
索斯一脸尴尬的回答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塔西佗那样无论在帝国还是德尔尼堡都不受欢迎的人没地位走私的,德尔尼堡的议员们为了监视限制他给他设了七个副局长,他不会是我们麻烦的。至于怎么让德尔尼堡人听我们的话,你只要带着士兵们在卡普亚方向扎营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你怎么让敌人在你选择的战场上以你选择的战斗方式和你开战呢?”
索斯叹了口气说:“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什么话?”
“指挥官在战场上的权柄接近众神。”索斯笑着说:“在德尔尼堡这个战场上的权柄属于德尔尼堡的市民,或者说他们选出来的议员。我只要让他们做出这个选择就行了。”
“我要怎么做?”
“扎营后开始限制饮食确保补给能维持很多天,控制部队和外界联络,”索斯郑重地说:“最后派兵把我家值钱的东西护送到军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莱因哈特点头道:“行,还用通知腓特烈吗?”
“不用。”索斯手抚额头道:“他那里跟筛子一样,告诉他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只能我们两个自己处理,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腓特烈整天跟议员的夫人女儿厮混,虽然不知道这小子送出去多少顶绿帽,但是也不能指望他没有泄露出去什么重要消息。
“我们唯一能和他谈的,”索斯痛苦地说:“除了德尔尼堡哪家的姑娘漂亮外就是我们的补给品严重不足,让他去催茱蒂给我们用更多的食物和弹药。”
“明白了。”莱因哈特右手阔剑一抖:“咱们再来练练。”
“随时奉陪,”索斯把黑猫丢到地上,上前抽出地上的刺剑:“这一次我让你看看我当年苦练多年的二刀流。”
“二刀流?”莱因哈特皱着眉笑着问:“另一把呢?”
索斯忽然右手向前一点,剑锋如同一点寒星直逼莱因哈特眉心:“另一把自然在心中。”
“卑鄙啊,无耻。”莱因哈特笑着封住索斯这一剑,然后右手重剑带着散乱的剑气发动如潮汐般奔腾不懈的反攻。
人影闪动,两个人又战在一起。二人均有默契,就像索斯不会问莱茵哈特的剑气学自哪里一样,莱因哈特也不会问索斯通过什么渠道实现他的目标。至于告诉莱因哈特索斯在走私的人,索斯心知肚明。
演武场中,莱因哈特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军道剑术全力展开,那四溢的剑气虽然散乱但仍然不容小觑。索斯和他的刺剑就如同一只毒蛇蛰伏在剑气卷起的风暴中,每当莱因哈特露出一丁点破绽就如同闪电般反击一下,反击之后就又像冬眠的毒蛇一般蛰伏起来。
“小心了。”莱因哈特剑势一变,原本如同疾风般的剑速逐渐慢下来。原本散乱的剑气也渐渐内敛,剑术风格虽然依旧刚硬,但是却少了几分狂暴多了几分慎重。索斯也渐渐移动到水晶灯光芒无法掩映到的阴影中。
“你也要小心啊。”
“烈风。”莱因哈特低吼一声,如同武僧所谓“气”一般的剑气呼啸着脱离剑身,喷薄的气浪直直轰向索斯站立的阴影。
然而,那阴影之下什么都没有,剑式“烈风”所卷起的气浪仅仅把墙上的砖石扫落在地。
到底在哪里呢?莱因哈特谨慎的收起长剑停止挥舞,老练的游荡者或者说盗贼可以利用视觉上的阴影变得隐形不可观察,这种隐形并不是利用神秘的奥术能量而是单纯的利用对手视觉上的误差。只要静心观察肯定能看出破绽,潜行只能让人从视野上消失,但他不小心还是会发出微弱的声音,而且无论这个人潜行的手段多么高超在光线的直射下也会暴露出来。莱因哈特自信只要耐心地等在水晶灯之下就一定能避免被索斯偷袭。
当你不能相信视觉的时候你可以相信你的听觉,所以莱因哈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聆听周围的一切。
有细微的呼吸声和……猫咪慵懒的叫声。
但莱因哈特很有耐心的听着,战士并不像法师一样侦查隐形的奥术。当一个战士遇上一个盗贼的时候那么就是一种耐心上的比拼。金九白刃战而言,被人们称为盗贼的游荡者绝不是战士的对手,但是如果是一个会潜行的盗贼躲在阴影里发动一次阴险的背刺,那么胜负就取决于两者的耐心如何。
于是就等待下去了,直到那只慵懒的大黑猫睡醒一觉开始舔自己乌黑的毛发,直到奥术水晶灯的灯光因为储能不足开始闪烁,直到老管家走进地下室通知莱因哈特去享用午餐。
“索斯让你提醒我去吃饭?”一脸高手寂寞的莱因哈特将军惊怒道:“那个混账什么时候出去的?”
虽然自己的雇主很多时候的确很混,但赫尔墨斯不喜欢莱因哈特的这种称呼:“大约两个小时前,他还特别吩咐了我不要打搅您,他说您正在地下室训练盲斗技巧,让我不要打搅您,好让您专心练习。”
“那他人呢?让他下来见我。”
“索斯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去处理和您商量好的正事,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我去,莱因哈特恼怒地劈出一剑,怎么忘了当初这个阴人最喜欢用这一招。不过凭心讲莱因哈特这一剑所带的剑气明显比之以前要凝聚了很多,不知不觉间他对哈鲁阿剑圣们传奇技巧剑气的掌握又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