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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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2)

第三部第二章 (2)

弗兰克立刻转向爱玛,说以前曾有过许诺,声称自己已经预订过了,他父亲便露出最满意不过的赞许神色,韦斯顿太太的表情便显示出,希望他本人与埃尔顿太太共舞,大家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劝他顺从,这事很快便作出了决定。韦斯顿先生和埃尔顿太太作前导,弗兰克?邱吉尔先生和伍德豪斯小姐跟随着他们。爱玛不得不顺从地跟在埃尔顿太太身后,可她从来都认为,这个舞会本来是为她自己举行的。为了这舞会,她几乎产生了结婚的念头。

埃尔顿太太此时在虚荣得到完全满足方面,无疑处于有利地位。尽管她的意图是一开始与弗兰克?邱吉尔共舞,但是舞伴的更换不可能让她受到任何损失。韦斯顿先生的地位应该高于儿子。不过,尽管有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摩擦,爱玛仍然满心欢喜地微笑着,喜悦地看到组成的集体舞队形相当体面,心里感到自己要享受许多小时非同寻常的欢乐时光。奈特利先生不参加跳舞比什么都让她感到心神不定。他与旁观者们为伴,可他本该在舞场里跳舞才对,而不是将自己归入那帮丈夫和父亲或惠斯特牌爱好者之例,他们装出一副对舞蹈感兴趣样子,然而似乎靴子并不合适。他在那堆人里显得太年轻了。可是,他似乎除了自己选中的地方之外,在其他地方均显示不出自己的优越。

爱玛认为,在那一群身材臃肿、肩膀溜削的老年人中间,他那一副高挑、结实、笔挺的身材必然吸引大家注目。整整一队年轻人中都没有一个能与他相比。他稍稍走近几步,仅仅这几步就足以证明,他多么富有绅士风度。他具有那么自然的优雅,实在应该跳舞才对。要是他愿意费心参加进来多好啊。无论何时,只要她与他四目相遇,她就要迫使他微笑一下,不过他在正常情况下总是显得十分严肃。她真希望他能更加喜欢舞会,也希望他能比较喜欢弗兰克?邱吉尔。他似乎常常在观察她。她千万不该自以为得意,认为他是在观察她跳舞,不过,假如他在批评她的行为,她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和他的舞伴之间丝毫没有调情的成分。他们看上去更像欢乐自在的朋友,而不是一对恋人。不容置疑的是,弗兰克?邱吉尔对她的关注远不及先前了。

舞会进行得十分愉快。韦斯顿太太不断的关注和迫不及待的照顾是不可或缺的。大家似乎都感到愉快,舞会开始时大家便一再称赞说,这是一次令人欣喜的舞会,这样的赞誉一般在舞会结束时都难得听到。在众多非常重要,非常值得记载的事件中,这并不是一次产生了较多结果的聚会。然而,有一件事却让爱玛费心思索起来。晚宴前的最后两个舞开始了,哈里特没有舞伴,她是惟一坐在那里没动的年轻女子。跳舞的人数男女相等,大家便奇怪,怎么会多出一位!但是爱玛很快便不再感到奇怪,她发现埃尔顿先生闲着。他只要能避免就不去请哈里特跳舞;她也感到肯定,他不会请她的——她预料他随时会溜进惠斯特牌室去。

然而,他并没有溜走的计划。他走到舞厅一隅,与闲坐的人们为伴,跟其中几位交谈几句,然后走到他们面前,仿佛在表现自己的闲散,而且想让人们知道他决心保持这种状态。他并不避讳有时与史密斯小姐正面相对,也不回避与她身旁的人们交谈几句。这些爱玛都看到了。她仍然没有跳舞,正离开屋子一端走来,于是有了闲暇环顾周围,稍稍转动一下脑袋后,看到了周围发生的一切。当她走到舞队中段位置的时候,整个一队舞伴都在她身后,她不让自己的眼睛朝他们望,但是埃尔顿先生离她那么近,结果他与韦斯顿太太的对话全都传到她耳朵里来。她发现,他妻子就在她旁边,不仅在听,而且还在用眼神鼓励他。好心的韦斯顿太太离座上前,问道:“埃尔顿先生,你不跳舞吗?”他脱口而出的回答是:“韦斯顿太太,如果您愿意赏光,我随时愿意。”

“我!——啊!不行——我可以为你挑个更好的舞伴。可我不会跳。”

“假如吉尔伯特太太愿意跳,”他说,“我将感到极为喜悦,我肯定——虽然我开始感到自己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已婚男人,而且我跳舞的日子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任何时候与吉尔伯特太太这样的老朋友共舞,我仍然会感到极大的喜悦。”

“吉尔伯特太太并不想跳舞,不过那儿有位年轻女士没受到邀请,我很希望看到她跳舞——史密斯小姐。”“史密斯小姐!啊!我没注意到。你真是太好心了。假如我不是个已婚的老头子。不过我跳舞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韦斯顿太太,你要原谅我。要我作任何其他事情我都会非常高兴从命的——可是我跳舞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韦斯顿太太没有再多说,爱玛可以想象得见,她返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该有多么吃惊和多么懊悔。这难道是埃尔顿先生?是那个和蔼、谦恭、体贴的埃尔顿先生?她朝周围张望了片刻。他已经与离此稍远的奈特利先生聚在一起,准备坐下来交谈,同时与妻子交换一个诡谲的微笑。

她不愿再看一眼。她的心在燃烧,她恐怕自己的脸可能也一样的烫。

又过了片刻,她被一个愉快的景象吸引住了。奈特利先生带着哈里特加入到队列中来!她从来没有过更加惊奇的感觉,很少体验到比此刻更深的喜悦。她满怀愉快和感激之情,既为哈里特,也为她自己,真渴望向他致谢。虽然他们之间距离还太远不能用语言表达,可她一捕捉住他的目光,她的表情就表达出足够多的内容。

她没想错,他跳舞跳得好极了。如果没有发生方才残酷的一幕,哈里特简直应该为完全彻底的享受和高度的荣誉感而陶醉,她愉快的面孔已经表现出这一切。这一切对她并非无足轻重,她比什么时候都跳得更起劲,旋转起来能飞到场地中央,而且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埃尔顿先生退进牌戏室,爱玛相信,他的表情一定很狼狈。她认为他还不像他妻子那么铁石心肠,不过会变得越来越像她。她呢,正倾吐自己的感觉,对自己的舞伴说的话大家都能听得见:

“奈特利可怜这个小孤女史密斯小姐了!我要说,他真是好心。”

招呼大家用晚餐了。人们开始移动。贝茨小姐从此刻开始便丝毫不留间歇地喋喋不休,只有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勺子,才可能停下来:

“简,简,我亲爱的简,你在哪儿呀?这是你的斗篷。韦斯顿太太请求你穿上斗篷。她说恐怕过道里有穿堂风,不过一切都经过处理,一扇门已经钉死了,里面有许多地毯——我亲爱的简,你真的该穿上!真是太让人满意了!实在是最美好的舞会!是啊,我亲爱的,我跑回家一趟,我原来就这么说过的,为的是照料外婆上床睡觉,然后又回来了,谁也没留意到。我走的时候一个字也没说,就像我原来对你说的那样。外婆很好,她跟伍德豪斯先生度过一个有趣的夜晚,畅谈了很久,还下过十五子棋。茶是楼下准备的,她在那儿用过饼干、烤苹果和葡萄酒。她下棋掷骰子的运气好极了。她询问了你的许多事情,想知道你是不是高兴,你的舞伴是谁。

我就说:‘啊!我可不阻止简,我让她跟乔治?奥特韦先生跳舞,明天她会很高兴把一切都讲给你听的。她的第一位舞伴是埃尔顿先生,我不知道下一个请她跳的是谁,也许是威廉?考克斯先生吧。’我亲爱的先生,你真是太好心了。难道没有你不愿帮忙的人吗?我并非不中用。先生,你真是太好了。我的天哪,一只手扶着简,另一只手扶着我!停停,停一停,我们站得靠后一点儿,埃尔顿太太来了,亲爱的埃尔顿太太,她的样子多么高雅!漂亮的花边!我们都跟在她身后走吧。真是晚会的王后!哎哟,我们到了过道啦。两个台阶,简,当心这两个台阶。啊!不是,只有一级。可有人对我说有两级的。多么奇怪的事情啊!我一直相信有两级的,可只有一级。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场面能比得上这次的舒适和情调——到处是蜡烛。我刚才对你说到你外婆的事情,简。有件事稍有点让人失望。

烤苹果和饼干,你知道全都好极了,不过有块甜面包和一点儿龙须菜先送上来,好伍德豪斯先生觉得那龙须菜做得不够熟,就把这道菜整个撤出去了。可是外婆最喜欢的就是甜面包和龙须菜,所以她感到稍有些失望,不过我们都保证不把这事讲给任何人听,免得最后又人传到伍德豪斯小姐耳朵里,她会把这事当成件正事呢。哎哟,这可真是太豪华了!我简直吃了一惊!根本想象不出这样的事情!这么高雅,如此丰富!我从来没见到过像这样的场面!啊,我们该坐在哪儿?我们该坐在哪儿?哪儿都成,只要别让简着了凉就行。我坐哪儿都没关系。噢!你建议到这边来?哦,我肯定,邱吉尔先生——真是太好了——不过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就从命。你在这屋子里的指示不会错。亲爱的简,我们要想讲给外婆听,哪能记得住半数的菜名呢?还有汤!我的老天哪!我不该就这么动手,可是气味美得没法说,我禁不住要开始吃了。”

直到饭后,爱玛才找到机会与奈特利先生交谈。不过他们来到舞厅后,她用目光不容抗拒地邀请他到她身边来,接受她的谢意。他批评埃尔顿先生的行为时情绪激烈,认为那是不可原谅的粗鲁举止。埃尔顿太太的表情也受到相应的谴责。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伤害哈里特,”他说,“爱玛,他们为什么会与你为敌?”

他面带微笑,可是目光锐利。没有得到回答,又补充道:“她本来不该讨厌你的。我怀疑,他会为什么事情对你感到恼火。当然,你对这些猜测什么都不说,可是,爱玛,说老实话吧,你原来是想要他娶哈里特,是吧?”

“是的,”爱玛回答道,“他们便不能原谅我。”

他摇了摇头,不过他的微笑中带着宽容。他只是说:

“我不责备你,留给你自己反思好了。”

“你用这种恭维表示对我信赖?难道我的虚荣心什么时候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不是你的虚荣心,而是你严肃的心。假如一个为你引了错路,另外一个会对你讲出真情。”

“我承认在埃尔顿先生的事情上完全错了。他的偏狭卑鄙你看出来了,可我没看出。我完全相信他爱上了哈里特。结果惹了一系列的麻烦。”

“你承认了这么多,作为回报,我也说句公道话,你为他作出的选择,比他自己选的好——哈里特?史密斯具有某种一流的品质,而埃尔顿太太却并不具有。她是个心襟坦率,思想单纯,不矫揉造作的姑娘——任何一个有些判断能力,有些品味的人都宁愿选择她而不会看中埃尔顿太太那种女人。我原来没料到,可我发现哈里特还挺能交谈的。”

爱玛打心底里感激他。可是他们被韦斯顿太太的喧哗声打断了,她招呼大家重新开始跳舞。

“来呀,伍德豪斯小姐,奥特韦小姐,费尔法克斯小姐,你们都在做什么呢?来,爱玛,为你的同伴树立个榜样。大家怎么都懒洋洋的!大家怎么都瞌睡了?”

“我准备好了,”爱玛说,“随时听命。”

“你打算与谁跳舞?”奈特利先生问道。

她迟疑片刻,然后回答道:“如果你请的话,我愿与你跳。”

“真的吗?”他说着向她伸出手。 “真的,你已经表现出你会跳舞,你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关系,所以没什么不合适的。”

“兄妹关系?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