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发迹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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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

第四章 (1)

道光帝亲自下重任

谨言慎行为居官之道

一切筹备齐全,银库亏额案的审理拉开帷幕。

主审案子的,自然是协办大学士署刑部尚书祁寯藻,文庆和曾国藩一左一右担任副主审。大理寺、各部院左右侍郎(户部除外),均分坐在两边听审。

劳那米和御史来达玛马早已由都察院大牢移押进刑部大牢。御史来达玛马的失察罪是毋庸审理的,照大清律例呈报即可,主要审理的是劳那米。劳那米被带上刑部大堂,当中跪下。

祁寯藻捋一把胡须,徐徐问道:“人犯报上名来,何方人氏?”

劳那米低头回答:“回大司寇的话。奴才劳那米,奉天府人,奴才在京里当差多年,大人是认得奴才的。”

祁寯藻冷冷道:“放肆!本部堂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乱讲话!本部堂现在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劳那米,银库亏额二百八十六万两,少黄金四十二万两,可只从你的宅中抄出白银一百二十万两,黄金九万两,白银相差一百六十多万两,黄金差三十三万两,两项相差一百九十余万两。劳那米,这笔钱哪里去了?你要从实讲来。”

劳那米望望祁寯藻,又望望文庆和曾国藩,咬咬牙回答:“回大司寇的话,余下的钱,都被奴才挥霍掉了。”

“嗯,”祁寯藻点点头,又不经意地摸了摸胡子,忽然压低声音对文庆和曾国藩道:“好像不用审理了。定个秋后问斩,家人流放三千里也就够了。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文庆没有言语,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小声问:“大司寇,下官还想问人犯几个问题。”祁寯藻望了望文庆,不情愿地点点头。曾国藩于是提高音量道:“劳那米,昨天本部堂着人清算了一下你的家产,除掉金银首饰,你的房产和衣物珍玩统统在内,也只值七十万两的样子。算你两年吃喝挥霍掉三十万两,还余下近百万两白银,三十几万两黄金。这笔数额巨大的银子、黄金又哪里去了呢?劳那米,本部堂久历京师,还是办过几个大案的。本部堂做事,相信你有所耳闻。这些金、银你放到了哪里,都送给了谁,望你一一道出来,本部堂也好上折为你求情。本部堂既插手了你这件事,你就不要存丝毫侥幸念头!你讲吧。”

劳那米想也没想便回答:“曾大人,余下的金、银确是被奴才挥霍掉了!你让我还讲什么?”

曾国藩不动声色道:“劳那米,这笔数额巨大的金、银是不是被你挥霍一空,本部堂一查就明,你是抵赖不掉的。今天,本部堂不给你动刑,是想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你……”

劳那米把头一低,索性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曾国藩忽然眯起三角眼,用手一拍案面,大喊一声:“来人哪,大刑侍候!”劳那米浑身一抖。祁寯藻脸色微微一变,小声对文庆道:“劳那米可是钦犯哪,动起大刑,一旦出个偏差,你我如何向皇上交差呀?”这话明着是说给文庆,其实是说给曾国藩的。文庆低头想了想,便小声对曾国藩道:“曾侍郎,慎用刑,出不得偏差。劳那米是主要当事人。”一句话提醒了曾国藩,但刑部大堂的刑具已是被明晃晃地抬上来了,劳那米的脸上已滚下亮晶晶的汗珠子。曾国藩沉住气,追问一句:“劳那米,本部堂再问你一句,你是招还是不招?”劳那米咬咬牙,装作极其委屈的样子道:“曾大人,你让奴才招什么?奴才一时从哪里说起!”“好!”曾国藩用手一拍案面:“照你所言,本部堂就给你一夜的时间细细想来。大司寇、文大人,你们说呢?”祁寯藻捋着胡子说道:“就依曾大人。”文庆用眼望着劳那米道:“看你明天招是不招!”祁寯藻就大喝一声:“退堂!将人犯押进刑部大牢!”劳那米被生拉硬拽了出去。

第二天,不知何故,道光帝辍朝一日。曾国藩到礼部办事房略坐了坐,便乘轿回府。翰林院这一天也正巧休假,翰林院庶吉士李鸿章便约了曲子亮来曾府看望恩师。周升一见李鸿章走进来,便要进屋通报。李鸿章笑着摆了摆手,拉了曲子亮便径直走进来。两个人一进书房,见曾国藩正在翻看大清律例,面前铺着八行纸,墨也是研好了的,显然要写个什么东西。李鸿章刚一进来,便行门生大礼,随来的曲子亮也恭敬地向曾国藩请安。曾国藩放下手中的大清律例,笑着扶起李鸿章,又对曲子亮还了一礼,三个人这才归座。李保这时捧了三杯茶进来,李鸿章与曲子亮慌忙离座接过,李保说一句“慢用”,慢慢退出去。曲子亮是第一次进曾府,显得有些拘谨。

曾国藩笑着对曲子亮道:“曲侍御呀,本部堂现在位在礼部,虽兼署左副都御史,可你我已解除了从属关系,你万不要拘谨。何况,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办差。”曲子亮躬身答道:“回大人话,下官甘愿永远做大人的下属,大人对下官的恩情地厚天高,下官一生都报答不尽。”一听这话,曾国藩的脸色猛然一沉,徐徐说道:“曲侍御大错特错了!本部堂敬你是条汉子,也相信本部堂向皇上举荐你,你不会污了本部堂和你自己的清名。恩出自上,要感激,你该感激朝廷才对!”曲子亮脸色一红,低头回答:“大人教训的是!下官果然错了!”曾国藩的脸色这才恢复平常。他望了李鸿章一眼,接着道:“本部堂居京多年,从不敢滥保一个人,唯恐因自己的好恶,误了朝廷的大事。谨言慎行为居官之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凡事力求稳慎!”

李鸿章这时接口道:“恩师对人之严,不仅汉官怕,连满官也怕呢。门生在翰林院里,常听满官们在一起议论恩师,说见恩师,比见皇上还让人害怕呢!”

曲子亮不由微微一笑。因为他听到的议论虽也是说曾国藩可怕,但说的却是曾国藩的三角眼让人害怕,是纯粹的贬义。这话让李鸿章变通地一说,不仅变成了褒义,听起来还相当入耳。曲子亮从这一天开始,不得不对小自己二十几岁的李鸿章高看上一眼了。

三个人一直谈到中午,曲子亮冲李鸿章使了一个眼色。李鸿章会意,便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恩师该用午饭了,门生和曲大人就此告退。明日,门生和曲大人再来看望恩师。”

曾国藩摆摆手道:“少荃哪,曲侍御也不是外人,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吃午饭再走吧。你没见我给李保写了个纸条吗?那就是我们中午的菜谱呢!”

曲子亮不禁反问:“大人府上餐餐都要由大人写菜谱吗?”李鸿章不禁一笑。曾国藩也笑着回答:“古人云,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我这里是否餐餐有菜谱,你问少荃就知道了。”

李鸿章笑着接口道:“恩师的一日三餐连满人的一般百姓都不如,哪里用写什么菜谱。恩师刚才的纸条是看你在这里,特意写给厨下的加菜单子啊。不知恩师今日给曲大人和门生加了个什么菜呀?”

曾国藩须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偏就你急得什么似的!”曲子亮道:“恭敬不如从命,下官就扰大人一顿了。”

午饭摆在了曾国藩的书房。

李鸿章和曲子亮举目看时,见当中摆了盘煎豆腐,煎豆腐的三面围了三个不同的正菜,分别是:豆角炒辣子,姜丝肉条,油炸花生米。另有两个小盘子,盛的则是两种腌菜,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然后便是三碗白米饭,三双竹箸。

曾国藩拿起筷子,指了指饭桌道:“少荃哪,我考考你,你说今天的加菜是哪个?”

李鸿章笑道:“这个可考不住门生。豆腐、花生和腌菜是恩师的常菜,恩师因有癣疾不大吃辣子,今日的加菜,必是这盘豆角炒辣子。恩师,门生猜中了吧!”

曾国藩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儿,那盘姜丝肉条也是今日我让厨下加的。少荃哪,你是常来常往的,曲侍御却是第一次来,总得凑够四个大盘才像个待客的样子!”

这回轮到曲子亮吃惊了,他讷讷了半晌才道:“大人,原来您老这不是家常便饭,是专为下官备的呀。您老现在非同以往,可是当朝的二品高官哪!”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曲侍御呀,你可是老京官了,怎么倒糊涂了。不要说什么二品高官,就算当朝一品,朝廷给的俸禄也是有数的呀。轿夫、管家、门房、厨下,处处都得花钱。我现在算是好的,贱内和犬子住在湘乡老屋,祖宗也还积得几亩薄田,吃饭还用不着我操心。否则,你曲侍御连这样的四菜都吃不上啊。好了,我们赶紧用饭吧。豆腐一凉,口感就不好了。”

三个人这才埋头吃起来。

关键时刻敢于出手

饭后,李鸿章喝茶的时候忽然很严肃地说道:“恩师啊,您老已是国家的重臣,天下儒生的楷模。可看您老的饭桌上,仍是豆腐佐餐,腌菜调味,这样下去,如何能长久啊!还有轿子,早就该换顶新的大轿了。把轿呢换成绿的,再增加四个轿夫又能怎的?!上朝下朝,出城办差,坐着八抬绿呢大轿,不光门生脸上有光,我大清的汉人也都扬眉吐

气啊!”

曾国藩微笑着边喝茶边道:“说起来呢,按我现在每月的俸银,加上恩俸、特禄,还有养廉,不知比我刚来京师时强上多少倍。原先过得,是因为像少荃现在这样,开销少,家里每年还有些补贴。可现在俸禄高了,开销也大了,不仅不能再要家里的钱,每月还要给祖宗祠堂案上十两的香火钱,给祖父二十两,父母每人十两,叔父母每人十两,仅湘乡,每月要拿出七十两来。我这个人哪,活到现在,已经抛开了许多东西,只有三样抛不开:书、字画、围棋。府里的开销还没算哪。何况,我也真是坐惯蓝呢轿了,蓝呢轿好处多呀!坐蓝呢轿还能招待你们四个菜已是很好的啦。由俭入奢易,奢而再俭难哪!”

李鸿章话题一转道:“现在求恩师墨迹的人还像从前那么多吗?”

曾国藩道:“上月略有减少,近几日又多起来。”

李鸿章没有言语,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仿佛在算计什么。

曲子亮这时道:“大人总该想些办法才行。现在京师有头脸的官员,哪家不是多种进项!最不济的,也都开家纸张店,雇了人来经营,也总比干靠俸禄强。真有个什么事情,不至于让人看笑话。”

曾国藩道:“官场中人是万不能与生意搭界的。做官的人一旦爱上钱财,心性就会变化,再难一心一意为官办事,危险肯定随之而来!你曲侍御讲得这么好,也没开什么纸张店,不还是靠俸禄过活吗?”

曲子亮嗫嚅了半晌才道:“下官能保持总有个缺分就满足了,哪还敢有别的念头!”

李鸿章这时插嘴道:“恩师啊,门生刚才在心里替恩师盘算了一下。恩师既然不愿意和生意搭界,我们何不从别的方面想想办法呢?比方说,有来求恩师墨迹的,恩师收些润笔总还是可以的吧?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进项呢!这件事由门生替您老去办,不劳您老出面,只让唐轩在府门前贴张启事就行。穆中堂的一个字是纹银十两,文大人的一副楹联收银二十两。恩师呢,可以斗方收八两,楹联十八两,可不是好!”

曾国藩听完李鸿章的话,想也没想便道:“照这样说来,少荃有一天入阁拜相不是富可敌国吗?少荃啊!我一个农家子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什么?不正是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吗?于成龙固然清苦,可他有一颗银钱难买的爱国之心;和珅固然富有,可他却背了几世的骂名。我曾国藩不能功高盖世,可也不想祸国殃民哪!此事断不可行!这哪里是在为人写字,分明是硬掏人家的腰包嘛!真亏你少荃想得出。”

李鸿章被曾国藩说得满脸通红,再不敢言语。

喝了一大会儿茶,曾国藩见李鸿章讪讪的,便道:“少荃是聪明人,跟我最久,他也只是试探我的为人。知我者除天地君师父母兄弟,再就是少荃了。”

李鸿章这才转过面子道:“知我者恩师也,就是父母也不能把我看透啊!”李保这时忽然走进来,道:“禀大人,文大人来访,轿子已经落在了门首。”李鸿章、曲子亮忙站起身作别。曾国藩急忙整理了一下衣着赶忙往外迎,文庆已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说道:“涤生啊,老夫不请自来,扰你清静了!”曾国藩急忙口称下官,以下属见上司之礼见过,左右站着的李保、

刘横一干人等,也都跪下给文庆请安。见文庆满面红光,曾国藩既诧异又有些兴奋。他把文庆扶进自己的书房,又拿出家乡上等“湘妃茶”让李保泡上,这才请文庆升炕。同来的四名侍卫在书房外和刘横作一处闲谈,轿夫和跟班也被周升让进门房歇着。文庆用眼张了张,道:“涤生,不是老夫说你,你也太清苦了些,府上的下人怎么这么少?老妈子呢,小丫环呢?”

曾国藩笑道:“大人哪,国藩的家小尚在湘乡侍候堂上老人,这里也用不着小丫环和老妈子呀!下官一个人,如何能用得许多下人?现在有时候还嫌多呢?”

文庆啧啧称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有女人的日子你也过得下去!这倒跟圣祖爷东征西讨的时候有些相像!好了,老夫出钱,先给你讨过一房妾来。这哪像海内闻名的曾府,倒像苦府!”

曾国藩摇摇头道:“不瞒大人,妾倒是可以讨得,可您让下官拿什么养人家?何况贱内本分孝顺,也没来由让她伤心。”文庆苦笑一声道:“涤生啊,官要做得,人也要做得。咳,我也不说这些了。涤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