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小说左宗棠发迹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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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

第四章 (2)

樊燮说道:“其实,抚台要参本官这件事,本官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乘舆进京是因为伤了脚,私役弁兵是为了防贼,这两项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头顶多给本官一个革职留任的处分。若等官制军那里替本官上个折子辩护一下,说不定就烟消云散了。本官昨晚已打发人去了武昌,官制军不会任着骆秉章胡来的,本官只是对这个左宗棠气不过。他不过是乡间的一名破举人,靠着抚台的势力就压着省内各官一头,别人能忍,本官可不能忍。本官头上的乌纱是靠一刀一枪拼来的。想本官在樊城时,从制军到抚台,哪个不高看一眼!如今到了湖南,反要受他一个师爷的气!”

李景堂见樊燮越说越多,只好道:“军门大人,其实,师爷也有师爷的难处。大清国开国至今,哪个衙门里能少了师爷?就说您老在永州吧,没有师爷替您办事能行?”

樊燮一听李景堂话音有变,忙笑着说道:“李师爷,您老是误会本官了。本官适才说的不是您,是左宗棠这个犊子!巡抚衙门的事情,本官还要靠您这个掌印师爷维护呢,本官哪敢对您不敬啊!李师爷呀,您老能不能联络其他几位师爷想个法儿出来把左宗棠从抚台身边赶走?他整日在你们几个面前比比划划,你们能舒服吗?”

李景堂摆手道:“这话快不要提!左季高这个人的才情大着呢!现在的湖南巡抚衙门,还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压过他的!除非有人参他,否则,谁都别想让他离开。军门大人,景堂今天跟您老道句真言,我虽然也在衙门当了好几年的师爷,可我这个师爷,连左季高的十分之一都不及!现在您是看不出什么,就说张抚台在任的时候吧,长毛围我长沙两月不退,铁了心要攻破。张抚台被逼无奈,请出了左季高佐兵事。左季高到后,又是筹粮又是布防,还在北门修了炮台,长毛愣就对长沙奈何不了!不要说张抚台佩服得不得了,全省的文武官员哪个不竖大拇指呢?左季高的名气什么时候起来的?就是从那以后起来的嘛!”

樊燮阴沉着脸说道:“李师爷,照您老这么说,这个左季高无论怎么给本官气受,本官都奈何不了他了?”

李景堂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想动左季高也容易,但需慢慢来。只要有一天您掌握了左季高行为不轨的证据,只需官制军一个折子便能要他的项上人头。这件事本师爷替您留意就是了。”

樊燮高兴地说道:“李师爷能如此讲话,本官就放心了。本官心里的这口恶气,是一定要出来的!”

李景堂这时却道:“军门大人,左季高的事我们先说到这里,我还有点私事要同大人讲。”

樊燮道:“李师爷是本官的贵人,有话只管讲来!”

李景堂道:“说起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上个月被人请了顿花酒,认识了一个婊子。我照顾了她几回,想不到她却不同于其他的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非让我娶她不可。我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她,并在南门外赁了个宅子让她住。她住下也没什么打紧,可她还要让我出些银子再买两个丫环供她使唤。我本想把她接进门来,可又怕我家的那头母老虎和那三个小的不能相容。就是这件事,我已经思虑许久了,但总找不到一个最好的办法,真是愁死了我!”

樊燮大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啊,不就是银子吗?本官一会儿让账上先给您老支五百两够不够?如果不够,等本官回了永州,再打发人给您送过来!”

李景堂连连道:“如此甚好!军门大人果然是侠义中人!”

很显然,为了能拿掉左宗棠的项上人头,樊燮决定下大赌注了。李景堂离开提督府的时候,长沙城已到了掌灯的时分,夜晚的天空星光点点,安静下来的长沙城灯光一片。李景堂走到十字路口站住了,他犹豫了片刻,这才迈开大步向南门走去。

赵永从永州悄悄返回,随行查案的候补道王葆生一并回省交差。

二人此次永州之行收获颇丰,不仅得知樊燮在永州出入从未骑马,而是乘坐绿呢大轿,无非是将八人抬改作了四人抬,且樊燮署理提督两年来,从未督率操兵,每日的公事就是四处派人寻找漂亮女人和打麻雀,尤其是冒领粮饷等事,更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还有一点也令骆秉章吃惊,樊燮在永州出行,随行侍卫员弁竟达一百六十人之多。

候补道王葆生最后说道:“抚台大人,樊军门在永州的这些违法行径,虽让人震惊,但要查实,却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办到的,仅就传唤证人一项,就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骆秉章让赵、王二人先下去歇息,然后便把左宗棠传进签押房,说道:“季高啊,赵永、王葆生二人已经从永州回来了。你料得不错,樊燮违法的事不只一项两项,而是太多了!就因为太多了,查起来就要颇费些时日,本部院倒有些犹豫了。本部院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对樊燮这件事,是慢慢来办呢?还是明天就找人来办?”

骆秉章说着拿起案上的几页纸递给左宗棠,接着说道:“这是赵永和王葆生二人到永州私访的经过,你先看一下。本部院久历封疆,像樊燮这么胆大妄为的真还是第一次见着。”

左宗棠把这几页纸反复看了又看,不由说道:“这个狗娘养的樊燮,官文怎么就看好了他?按赵永和王葆生二人访查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虚的。抚台大人,依山人看来,大人明儿就委专人查吧,不妨就交给按院衙门来办,让赵永和王葆生二人帮同办理。”

骆秉章想了想,同意左宗棠此议。

左宗棠下去后,骆秉章就把署湖南按察使潘芳传来,吩咐道:“本部院专委赵永和王葆生到永州走了一趟,查出许多樊燮的劣迹。”

骆秉章把赵永二人所述经过递给潘芳,接着说道:“赵永已开具了一张单子,你老弟就按着单子上所列的事项查一查吧。本部院让赵永、王葆生二人帮着你办这件事。”

潘芳领了宪命,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动作起来。

几乎就在潘芳开始查案的同时,在永州的樊燮与在巡抚衙门里的李景堂也在紧锣密鼓地暗中收集左宗棠的劣迹。

十几日后,圣谕下到湖南巡抚衙门。

谕曰:“骆秉章奏武职大员乘坐肩舆,私役弁兵,请先行交部严议一折。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违例乘坐肩舆,本年陛见出省,私带弁兵至三十余名之多,护送同行。其眷属寄寓省城,复派外委李士珍等借差进省照料家务,该抚严查,始行回营。永州镇毗连两广,现当贼氛未靖、边防紧要之时,该总兵以专阃大员,玩视军务,希便私图,实属胆玩。樊燮着先行革职留任。其署内差役冒领兵粮、摊派养廉、盖造房屋,并演戏赏耗开销公项各劣迹,仍着骆秉章查明奏参,以肃官方。”

接旨毕,骆秉章一面派员赴永州向樊燮转达圣谕,一面把左宗棠传进签押房,苦笑着说道:“季高,圣谕刚刚下来了,樊燮果然只闹了个革职留任的处分!”

左宗棠呆了半晌,忽然叹口气道:“山人说句不该说的话,依山人看哪,这大清国,早晚得毁在这些满人的手里!”

骆秉章同样叹了口气,但却没有言语。樊燮这件事办成如此局面,骆秉章心里不痛快,左宗棠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口诛笔伐

一个月后,圣旨又到巡抚衙门。旨曰:“官文奏,贼扑江西,湘军力不能支,请派统兵大员率兵助剿。又奏,已革湖南永州镇总兵署理湖南提督印务樊燮久历兵戎,作战勇猛,当此用人之时,可否仰恳天恩,加恩开复处分率兵援江西等语。着樊燮开复先前处分,率本部驰赴武昌,由官文派用。湖南永州镇总兵员缺,着周宽世补授。所有湖南提督印务,着周宽世暂行署理。钦此。”

樊燮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应随员到省依例来向骆秉章辞行。

骆秉章心里虽是十二分地不满,但面子上还要和樊燮敷衍。樊燮从签押房出来,掉头又进了左宗棠的办事房。

左宗棠正在案头忙着处理文牍上的事,樊燮大步闯进门来,有意把地面跺得山响,进门便大声说道:“左师爷,樊某又来了!”

樊燮声音洪亮,走路山响,着实把左宗棠吓了一跳。

左宗棠抬头一看,见是红光满面的樊燮,心里就一气,口里便道:“山人听人说樊大人要到江西去剿贼?大人可要小心哪。据山人所知,匪酋石达开就在江西,两次把曾侍郎打进水里的,可就是他呀!大人此次出征,随行的物品,可要备齐呀。”

左宗棠话毕,仍然埋首下去忙自己的事情。樊燮反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左宗棠的对面坐下,说道:“樊某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樊某不会纸上谈兵,只会沙场用兵。樊某这话讲得没错吧?”

左宗棠一撇嘴道:“依山人看也不尽然。山人料得不错的话,有一样东西,大人本该准备,但却并未准备。”

樊燮哈哈大笑,问道:“左师爷如此讲话,樊某倒要请教一句,左师爷并未到营里去,怎么就敢肯定樊某此次出征少准备一样东西呢?别又是左师爷杜撰的吧?”

左宗棠头也不抬说道:“山人可是话说到了,信不信由你。”

樊燮哈哈笑道:“左师爷,你少在本镇的面前卖弄你的计谋。本镇此次来会你,就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在巡抚衙门为所欲为的日子就快到头了,你还是早些打点自己的退路吧,不要事情到了眼前才后悔!”

左宗棠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樊总镇哪,您知道您此次出征江西,少带一件什么东西吗?”

樊燮笑道:“本镇此次奉旨到江西剿匪,可谓兵精粮足,本镇手里现在缺少的就是匪酋石逆的项上人头了!”

左宗棠抬头说道:“总镇可是大错特错了!总镇此次出征粮少不怕,有官制军和本师爷为您筹措,当可无虞;兵寡亦不足虑,曾大帅可以拨两营团勇供您差遣。但您却不能不带着棺材!石逆智勇双全,能把兵用得神出鬼没。您老此次到江西,不提早把棺材备好,等到身首异处,属官如何备办得来呢?江西山林虽多,但能做棺材的木料却极少,不能不早做准备呀。樊总镇,您还不明白吗?”

樊燮一听这话,嗷地一声便跳将起来,指着左宗棠的鼻子,大骂道:“你放屁!你敢糟践朝廷命官,本镇和你这官司打到底!你给本镇听着,本镇此次奉旨出征,为的就是去取石逆的首级,就算备了棺材,也是为石逆所用!倒是你左师爷,该早早备口棺材才是,说不定哪天有旨下来,你现备都来不及!”樊燮一脚踢翻木椅子,恨恨地走了出去。

左宗棠笑着大声说道:“樊总镇走好,恕山人不送!”

樊燮离省不过十几日,朝廷果然有旨下来。骆秉章接旨之后大惊失色,连连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旨曰:“据官文奏,湘阴举人左宗棠赖湖南巡抚臣骆秉章信任,私自拜发奏稿,擅自给州县、军营行文,并依势欺压同僚,又利用筹饷之机,在湘潭、湘阴及省城大兴土木造屋,致使湖南军务废弛,物议沸腾等语。左宗棠累受皇恩,不思报国,着实可恨可恼,着即革职,由骆秉章逐出幕府,派员解交湖广总督衙门,着官文查明真相,若该员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钦此。”

左宗棠见到圣旨也惊了个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就在按院衙门到永州办案不久,樊燮便将收集的几件左宗棠违制的事例函告了官文。官文依着樊燮所列事项,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编造了几件事情,写成一个参折,递进了京城。

官文拜折的同时,不忘派人传信给樊燮,嘱其提前起程入鄂,商办援助江西之事。

骆秉章参樊燮,官文参左宗棠,两事合一,史称“参劾樊燮案”。

见骆秉章愁眉苦脸,左宗棠愤然起身道:“抚台大人请放心,古人云:‘一人做事一人当。’圣上着官文查办,山人就一个人到武昌的总督衙门去投案,看官文能把山人怎样!”

骆秉章摆手道:“季高,你又来了!不是我说你,你到武昌去投案,还想活着出来吗?官文这个人,一贯心狠手辣,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官文是借着你的事情在和本部院玩手段。好,本部院就陪他玩上一回!樊燮的案子经按院反复详查,已经水落石出,我现在就让潘臬台把案卷送过来,你马上再起草一份参樊燮的折子。本部院一会儿给曾侍郎写封快函通报一下官文诬陷你的事情,让这个侍郎官替你想个办法。你呢,也给胡润芝写个信过去。润芝这人手面阔,交际广,与很多京官都有来往。说不定润芝一出面,你这场飞来的横祸就此乌有了呢!”

左宗棠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抚台大人容禀,胡润芝正在任上丁父忧,山人这个时候如何能张得了这个口呢?这不是给他添乱吗?何况他又与官文住一城,你让他如何办理?给润芝的信,山人不能写。还有,曾涤生在江西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因为厘金的事,他刚参倒巡抚陈启迈,已是海内哗然。这个时候,您把山人的事通报给他,您让他怎么办?上折去参官文吗?山人此次已横下一条心,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山人做过什么,山人心里清楚,他官文休想栽赃!”

骆秉章起身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这些气话了。你今晚就把参樊燮的折子拟出来,别误了明天一早拜发。其他的事,本部院来办!”

湖南按察使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