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左宗棠发迹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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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

第八章 (1)

为鼓舞士气,抬出自己的棺材

失误

左宗棠抱病带着刘锦棠、徐占彪等将领,乘轿来到嘉峪关内外视察,考察囤粮之所,然后才拔营向兰州回返。

刘锦棠、徐占彪各营留在肃州休整。左宗棠走一路,视察一路,病情竟然日见好转,随行人员莫不称奇。

到兰州后,左宗棠陆续收到杨昌浚、刘典、刘蓉等人的来信;来信无一例外全是对他拜相一事表示祝贺。这些信后,他又收到一些督抚发来的贺函。几年不与他通音信的曾国荃,也从湘乡发来了一信。

一见曾国荃的信到,左宗棠忽然想起曾国藩,心头就猛地一热。他含泪把信读完,决定最先给曾国荃回信。

当晚,左宗棠对香姑娘说道:“沅甫倒真讲信守。我不拜相,他便一个字不写给我;我当真拜了相,他便主动与我握手言和,还自称晚生!涤生拜相多年,我就从未自称过晚生,也真难为这个九帅了!涤生去后,沅甫一直在原籍赋闲。攻克江宁,沅甫是立有大功的,朝廷不该如此对待功臣。我当寻机奏明朝廷,敦促沅甫重新出山。沅甫好闹意气,但终不失为一代名臣。名臣赋闲,国家言何昌盛!”

这话说过不久,左宗棠果然拜折一篇,奏请起用曾国荃。

左宗棠的折子递进宫去,慈禧太后一览之下,仿佛这才想起大清国还有曾国荃这号人物,于是命军机处拟旨,先授曾国荃陕西巡抚,旋又改授河东河道总督。曾国荃于是得以重新出山。

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底,左宗棠从实际出发,再上《官军出关宜分起行走并筹粮运事宜》一折。大军孤悬塞外,左宗棠采用的是次第出关的方略,以期更有把握。

折子拜发,考虑到陕甘累遭兵燹,乡试已中止多年,两省士子翘盼已久,遂又上折奏请,将原甘肃乡试与陕西合并,改为甘肃分闱乡试,并分设学政,每科取中名额由二十一名增至四十二名。

为不误乡试届期,左宗棠派人奔赴各省筹措款项,拟于来年开春在兰州建造贡院。旨准。

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正月,照例,大清国每逢此时,正是衙门封印之时,不办公事,但左宗棠在这一个大年里却忙得不可开交。他百病缠身,自觉去日无多,又受皇恩深重,不敢心存懈怠,极想在有生之年,把自己想办的事、该办的事都办完,以报答破格的皇恩。他得知张曜大军已抵哈密的消息后,当即给张曜写信,提出屯田一说。

左宗棠函告张曜,哈密土地肥沃,五谷皆适合种植,气候也与内地差不多。哈密历经兵燹,荒地不少,可招募当地人种植,也可军垦,收获会很可观。左宗棠向张曜讲述了屯垦的四点好处:“各营勇丁吃官粮,做私粮,于正饷外,又得粮价,利一;官省转运费,利二;将来百姓归业,可免开荒之劳,利三;又军人习惯劳苦,打仗更力,且免久闲致生事端,容易生病,利四。”

给张曜的信刚刚发走,左宗棠又接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来函,言称已奏请朝廷,建议派出国留学生,除去英、法两国外,还可赴德国学习制造水雷、水器等技艺。

左宗棠接信大喜,马上致函总理衙门,对沈葆桢所议表示赞同。

函曰:“遣人赴泰西游历各处,借资学习,互相考证,精益求精,不致废弃。则彼之聪明有尽,我之神智日开,以防外侮,以利民用,绰有余裕矣。就此一节而论,沈议遣赴英、法,曾议遣赴花旗①,窃竟既遣生徒赴西游学,则不必指定三处,尽可随时斟酌资遣。如布洛斯枪炮之制晚出最精,其国曾言彼中新制水雷足破轮船,如中国肯挑二十余人同往学习制造,则水雷、后膛螺丝开花大炮亦可于三年内学得。”

很快,朝廷又颁诏四海,实授景廉为乌鲁木齐都统、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金顺为帮办大臣。大清国武力收复新疆的序幕开始拉开。

左宗棠接诏大喜,尽管他对景廉的能力一直持怀疑态度,但不管怎么说,景廉毕竟是朝廷倚重的边务老臣,如今实授钦差,或许当真能扭转新疆的局面。

左宗棠一面派员出关向景廉赍送钦差大臣关防,一面檄饬各路粮台,加紧筹措饷粮,以利师行。

但岛国日本以琉球船员在台湾遇难为借口,突然发兵侵犯台湾一事,却打乱了大清国西征的部署。大清国朝廷不得不由专注新疆,转而兼顾起海防来,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塞防与海防之争。武力收复新疆的脚步放慢了。

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初,经过充分的准备,早已觊觎我国台湾的岛国日本,以琉球船员在台湾被当地人杀害为借口,悍然发动对台湾的战争,只用三昼夜便将台湾占领,其进军之速大出朝廷所料。日本此次虽只派兵三千,但船坚炮利,士兵手里的器械精良,极有战斗力。

这件事最后虽然仍然通过外交谈判得以解决,但大清国不仅允给日本恤银十万两,还对日本军队占据台湾期间所有修道、建房等件,偿银四十万两,并承认日本此次侵台是保民义举。日本侵台事件,无意中显示了日本海防的强大,也暴露了大清国海防的薄弱。

而就在总理衙门与日本反复交涉期间,左宗棠以饷源顿涸,奏请允借洋款三百万两,以支西征大局。又上《附陈开屯实在情形》及《嵩武军进驻哈密垦荒》二片。

日本侵台事件发生后,左宗棠又连续两次上书总理衙门,就总理衙门筹议海防一事,条陈自己的意见。

左宗棠指出:“此次倭奴窥犯台郡,西洋各国先未与闻,其竟以相告,示其无他,似近情理。然岛族性情贪诈傲狠,不可深信。倭人既舍其旧俗,变其衣冠,以从西人,西人安之素矣。谓此次阴助之者,仅花旗一起,未必尽然。”又说:“轮船已成十五号,洋防可固。更得劲卒万余,以次航海继进,陆路亦有把握。维此事肇端虽在一隅,而事体事关全局。”

很显然,左宗棠对日本之患还没有深刻的认识。而朝廷对左宗棠奏请借洋款以及上书总理衙门等事,均未给予答复。

问计

此时的慈禧太后,正在反复思考李鸿章所上的《筹议海防折》,无法顾及左宗棠。

李鸿章是大学士、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涉及海防,朝廷自然对南、北二洋的态度格外重视,李鸿章也自然最有发言权。

李鸿章此次上《筹议海防折》竟达一万余字,可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李鸿章在折子中一共向朝廷提了六点建议:

一、门户洞开,江海已成我与各国公共之地,必须加强海防;二、向西欧强国购买铁甲战船成立大清自己的舰队;三、把用于西征的款项移给买船加强海防上;四、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海疆不防,则腹心大患愈棘。腹心大患主要针对的是日本;五、抓重点建设。就眼下国家的财力,既要加强东南万里之海防,又要收复新疆,恐怕做不到;六、暂时放弃塞防,重点加强海防。

李鸿章上折不久,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李宗义,也就加强东南海防一事拜上一折,所论与李鸿章基本相同。随后,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署福建巡抚丁日昌、福建浙总督李鹤年、署河道总督乔松年以及江苏巡抚吴元炳等人,也纷纷上折,主张专注东南海防及目前急务。日本突然侵略台湾一事,给东南沿海督抚的印象太深刻了。

针对专注海防之论,慈禧太后会同恭亲王与一班在京的大学士、军机大臣,反复议论了两个月有余,终觉专注海防,就此放弃新疆,似有欠妥之处。

慈禧太后为稳妥起见,令军机处给各省督抚遍发询旨,同时亦将李鸿章等人的折子悉数抄阅,让大家共同讨论,“妥筹密奏”。

询旨递进兰州,左宗棠把李鸿章、李宗义等人的奏折全部阅看一遍,很快便形成自己的观点。他赞成李鸿章提出的加强东南海防之议,但对移塞防之饷作海防之饷一说,却持有不同的看法。

他把刘锦棠传至兰州,并会同一班幕僚,决定好好筹议此事。两宫太后的懿旨却在这时快速递进来:年仅十九岁的同治皇帝驾崩了!

左宗棠一面布置灵堂,一面传命全城文武官员成服到总督衙门拜祭,又札饬各州县衙门,国丧期间严禁饮酒作乐等事,以维国体。

国丧期间,地方公事虽照办不误,但一些督抚上奏的折子,凡与国丧无关的,自然就要拖后了,这也是成例。

很快又有懿旨下来,宣布新皇帝登基,仍由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国号为光绪,定明年为光绪元年。

这新皇帝年仅四岁,也不是同治帝的儿子,是咸丰帝之弟醇亲王奕譞的儿子,因同治帝无后,由慈禧太后做主,将其过继给咸丰帝为子,继入大统。

光绪帝名载湉,从太祖努尔哈赤算起,是大清国第十一位皇帝。

照常理推算,同治帝驾崩无后,应该从皇室的近支中同治的晚辈里找出一个人过继过来才对,但那样一来,慈禧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按着大清的祖宗家法,皇帝冲龄践祚,皇太后可以听政,但太皇太后却不能听政。慈禧太后为了控制朝政,达到继续垂帘的目的,只能这么做。

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三月初七,经过反复论证,左宗棠所奏之《复陈海防塞防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一折拜往京师。

在这之前,左宗棠已陆续收到军机处转抄过来的一些大员,就海防塞防一事,上给朝廷的奏折,自然是谈海防重于塞防的多,赞成移西征之饷加强给海防的亦不在少数。只有湖南巡抚王文韶等少数人,以“俄人不能逞于西北,则各国必不致构衅于东南”,主张宜以全力注重西北,认为塞防大于海防,强调海防为轻、塞防为重。

左宗棠却认为,大清国的海防与塞防,应该并重,并为此谈了三点自己的看法:一、西洋各国由海上进入中国,寻求的是商业上的利益,而不是国土;二、加强海防,用不着投入太多的资金,只要购些轮船、购些枪炮、再购些防守器具、修建炮台就可以了;三、现在新疆还未收复,断无撤兵之理,就算新疆已复,不征兵也不能坚守。兵既增而饷怎么能缺呢?如果不加强边塞防守,国家不可能平安无事;四、停兵节饷,于海防未必有多大帮助,于边塞则大有伤害。

慈禧太后把一应有关海防、塞防的折子,统统交给恭亲王,由恭亲王召集在京的一班王公大臣讨论,最后决定按着左宗棠所陈的办理。

当恭亲王把讨论的结果上报给慈禧太后以后,慈禧太后独自思考了两天,终于允准。

一道密旨于是悄悄递往兰州。朝廷是向左宗棠询问一下,就目前关外的统帅及兵力,是否当真便能收复新疆?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更有把握?这实际上是向左宗棠问计。

左宗棠接旨的同时,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亦收到圣谕,派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事宜,所有分洋分任练军设局,及招致海岛华人诸议,统归其择要筹办。

朝廷是决定对东则海防,对西则塞防,来个两者兼顾了。

左宗棠性情原本耿介,不会拐弯抹角,加之收复新疆事关国家安危,自不敢稍存私念,只能对现居新疆之帅、将能力,据实陈奏,以供朝廷采择、参考。

他首先对景廉投了反对票,认为景廉做关外统帅不胜任。

左宗棠是这样评价景廉的:“景廉为人正派,也有学问,就是太固执,不变通,应变能力差。而他身边的人,如裕厚等人,阿谀奉承、仗势欺人,在所难免。额尔庆额刚来新疆时,得罪了裕厚,所以和景廉也少有往来。额尔庆额虽然性情粗莽,有时做事不理性,然而胆力过人,如果能稳住他内心的暴躁,应该是得力的将帅之才。”

谈完景廉,又谈景廉与金顺之间的统属问题,认为就所拥有的兵力而言,金顺为多,景廉为少,让金顺做统帅相对会好一些。

左宗棠接着又谈了对西征粮台督办袁保恒的看法,对其几乎是大加鞭挞。左宗棠给袁保恒的评价是:“豪侈骄矜,习惯成性”“空言无实”“立意牴牾,意图牵帅,仍以臣所言为错误,而不顾此心所安。又借购备军械,觅买物件,任性妄为,并无顾忌,视粮台协款为私计,恣其挥霍。各局糜所适从,臣亦无凭稽核,同役而不同心,事多牵掣”。左宗棠几乎没说袁保恒一句好话。

折子随后又对广东陆路提督嵩武军统领张曜等人,作了比较客观的评价。折后,左宗棠再附《筹借洋款》片。

依折子来看,除了大借洋款,左宗棠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折子拜发后,左宗棠对帮同料理文案事宜的幕僚、候补知府、参军饶应祺道:“老夫也知道,我大清因连年用兵,又多次向洋人赔款,已经是债台高筑了。可要收回国土,饷从何出?粮从何来?大量的弹药怎么办?”

饶应祺小声说道:“老爵相啊,因为向外洋借款,您老挨的骂已经不少啦。下官以为呀,这次商借洋款的折子啊,不该您老上,应该景廉上,他是督办新疆军务的钦差呀。挨骂的事,您老还是分给别人一些吧。您老这个年龄,该歇就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