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唉,我的沧桑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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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975,扎根边疆 (4)

第六章 1975,扎根边疆 (4)

我急吼吼地回宿舍一看,班长正端坐在地上捧着我的碗舔呢,心说完了,玻璃汤也没有了。班长看见我回来,连忙站起来说小赵回来了,说着把碗递给我,我一看不但碗里连个葱花都没剩下,连碗边都缺了一块。班长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小赵,喝的时候用劲有点大了。我心里把班长家的女眷挨个操了个遍,接过我的碗一言不发回到铺位躺下了。

这一夜我是又气又饿,干掉的蚊子恐怕比平时多一倍。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三条腿的三花真成了一条猎狗,跟着小黛农上山下套打猎,弄得还像模像样的。

三花正式成了小黛农的猎犬,大概它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来得不容易,所以加倍珍惜,干起活来很带劲,轮起三条腿满山飞奔,和小黛农配合起来居然还颇有斩获。我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相信那句古话:瘸狗碰上废兔子了。

1975年9月,连里来了个新的副连长,是个女的,叫刘翠花,据说家里十八代都是贫农,绝对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不是我诋毁贫下中农,我这辈子也见过不少贫下中农,可是没有一个像这位刘副连长这么闹心的,如果不是限于文字篇幅,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贬义形容词全加到她身上,可能还嫌不解恨呢。自从来了刘副连长,本认为自己已经在十八层地狱的众知青,荣幸地进入了刘副连长亲自打造的地狱第十九层。

说到刘副连长,就不得不多说几句,因为她让本来已经淡漠了阶级斗争的知青们重新感觉到了阶级斗争的熊熊烈火,这把火烧得众知青个个焦头烂额,不管是红的还是黑的,全烂了。虽然刘副连长“牛鬼蛇神”四个大字除了这个“牛”字,其他四分之三一概不识,但是她锐利的双眼很是认得哪些家伙是牛鬼蛇神。在我们连里,非常令刘副连长振奋的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的都算得上牛鬼蛇神,一个小小连队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牛鬼蛇神,令刘副连长深深感到了阶级斗争形势的严峻,也激发了刘副连长高昂的战斗激情。我相信如果没有王连长在中间和稀泥,我们全连的知青都得死在刘副连长的昂扬斗志下。

王连长对什么思想汇报会,斗资批修会这套东西不太感冒,他属于生产型干部,只要大家把活干好,其他自便。但是刘副连长则不同,她深信毛主席“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的伟大教导,认为知识青年的首要任务仍然是斗资批修,深挖自己的阶级劣根性。因此我们连在每天的日常出工之后,晚上还要召开各种斗资批修会,一开开到十二点,而且回去还要写思想汇报交她审查,美其名曰“了解思想动态”。虽然这老婊子不识字,可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看。知青们累了一整天,晚上都想早点睡,有谈恋爱的也要趁着晚上勾勾搭搭一番,这一下全被刘副连长破坏了,不免怨声载道,王连长也深深不以为然,但是刘副连长打着毛主席的旗号,王连长有话也得憋着。

这刘副连长长得有些不三不四,说她是女的吧,她看上去比张飞还猛点,说她是男的吧,她胸前还有两坨肉,东晃西荡像一对长反了的驼峰。虽然刘副连长长得有些四不像,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出工的时候我们时常能看到刘副连长穿着小号解放绿来回穿梭,两坨肉上下翻飞几欲破衣而出。这情形多少有点恐怖,因此我们就想离她远远的,可刘副连长还喜欢哪儿人多往哪儿扎,以示自己正在和群众“打成一片”。

刘副连长知道我是“黑七类”,于是整天让我写思想汇报,我写不出来,就往上瞎编,什么“今天出工看到刘副连长的两个大 奶子飞来飞去,我鸡巴都立起来了,这是一种肮脏的资产阶级思想,不应该出现在革命的知识青年脑中,我深深地检讨了自己”,或者是“今天班长在宿舍里面放屁,连放十七八个,臭气熏天,把我们全都熏了出去,班长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这个革命大家庭的茁壮成长,建议开会批斗班长”之类的东西,写完就交上去,反正这个傻鸟也看不懂,更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只要纸上有字就行了。不过说句老实话,看见刘副连长大 奶子我就硬起来,这话绝对是假的,嘿嘿,就算我当时硬着,看见刘副连长的张飞脸也得立马痿下去。

某天众人出工,那天上山不是割胶,是连里响应上级号召,开垦荒地扩大橡胶林种植面积。我们跟着王连长到后山坡上砍树拔草,正干着活,也不知道是谁,在一丛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发现一座坟。坟里人大概生前也算个小小权贵,因为坟前有几个倒掉的石人石马,好像叫翁仲啊什么的,已经全都破烂不堪,唯独有个石头乌龟驮着碑,碑上乱七八糟刻了些字,字迹已经很模糊,大概就是这人的生平事迹之类的。这个石龟显然出自巧匠之手,雕得栩栩如生,后来我知道这石龟叫霸下,是龙耍流氓留下的九个证据之一,但是当时谁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就管它叫乌龟。我们干活累得不行,就偷懒跑过去看。刘副连长正在指挥除草,一看人都跑了,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晃着大 奶几步就窜了过来,正是人未到,奶先至。众知青只觉劲风扑面,刘副连长已到眼前。

刘副连长正准备张口开骂,突然也看见了这座坟,刘副连长戎马半生破四旧无数,养成了极高的政治敏锐性,一见那龟昂首抬足,神情得意扬扬,不禁大怒,暴喊一声:“四旧!”众知青乍闻惊雷,吓得全一哆嗦,只听刘副连长又说:“知青同志们,这是封建主义流毒,我们要砸烂它,来,先把它的龟 头砍掉!”一众男知青听说要砍龟 头,本能地先把两腿一夹,等明白过来不是要砍自己的,就有人笑出了声。好在刘副连长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龟 头上,也没注意是谁笑,上去先给了石龟一锹,石龟纹丝不动。刘副连长更加愤怒,说:“今天都先别砍树了,先把这四旧砸了。”王连长在旁边一听就说不行,干活要紧。刘副连长脸上挂不住了,就说:“王连长,请你不要忘了毛主席的教导,我们知识青年的首要任务是砸烂旧世界,破四旧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王连长一看她要扣帽子,只好打圆场说:“行了行了,今天就砍龟 头吧。”说罢自己也笑。

于是众知青有的拿锹有的拿镐就开始砸龟 头,叮叮咚咚一砸就是一下午,眼看着天黑了还不收工,把我气得牙痒痒。趁着天黑,我就说了一句:“刘连长,我们班长也有个龟 头,是不是也砍下来啊?”班长一听就急了,连说:“我没有我没有!”众人一听更乐,刘副连长气得直蹦,为了对抗笑声,嘴里噼里啪啦一阵语录,奈何众知青早没了劲头,左一句“砍你龟 头”,右一句“插你老逼”,完全盖住了刘副连长的声音。刘副连长终于明白了啥叫龟 头,眼见众知青如此下流,个个恬不知耻,气得呼呼直喘,胸围直逼F罩杯而去。王连长看看已经乱成一团,大喊一声:“收工。”众人立即拎起家伙呼啸而去,留下刘副连长和半个砸烂的龟 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去了。

白天砍龟 头的革命行动失败后,刘副连长很生气,导致的后果也很严重,刘副连长立即决定当晚就召开破四旧行动总结会,以检讨当天革命行动失败的原因,肃清本连知青脑袋里的资产阶级流毒。众知青恨不得奸杀刘副连长的老妈,踢爆刘副连长的大 奶,但是没有一个敢缺席,没法子,谁让人家是连长呢。

会议照例由刘副连长主持,开会前我就下定决心要给刘副连长添添乱挑挑刺儿,以报她无故延长上工时间,蔑视我等黑七类知青的仇。我相信只要我挑个头,我们连里这帮兄弟肯定能整出点幺蛾子来,这帮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副连长没感觉出啥异样,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说:“知青同志们,我们敬爱的毛主席在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就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

我低下头插嘴说:“刘连长,这话是毛主席1927年说的,不是文革开始的时候说的。”

刘副连长被岔了一下,饱满的革命情绪大受影响,狠狠瞪我一眼,又接着说:“我们要高举毛 泽 东思想的红旗,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

我心想就你还读毛主席的书呢,《毛 泽 东选集》五个字认全了吗?连忙又插一句:“刘副连长,这话是林彪说的,林彪已经叛党叛国,成为千古罪人了啊。”

“赵超美!”刘副连长一声怪叫,仿佛被人捏住了大 奶,“你屡次打断我的讲话,是何居心?”

我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刘副连长说:“刘连长,我是在纠正你的错误啊,你引用叛徒林彪的话,这不是对伟大导师毛主席的亵渎吗?”

刘副连长脸涨得通红,像打了鸡血一样,想找点什么话反驳我,奈何肚子里只有油水没有墨水,半天也没驳出来。

这时候另一个知青也说:“就是啊,林彪叛党投敌,引用他的话可是要挨批斗的啊。”

其他人立即开始发出嗡嗡声,有的说:“啥也不懂还敢乱用语录,也不怕挨斗。”有的说:“大字不识一个还好意思到处讲话,也不嫌丢人。”还有个哥们儿说:“讲个屁话,老实砍龟 头去得了。”场面立即混乱起来。

刘副连长又气又怕,气我扰乱会议秩序,怕我们抓住她引用林彪的话不放,弄不好再报告给领导,急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她的熊样,心说,小样跟我们掉文,老子好歹是知识青年,挤对你个文盲还不跟玩儿似的?

破四旧行动总结会不欢而散,从此刘副连长看见我就咬牙切齿,好像我强奸了她亲妈似的。我心里暗暗好笑,倒真想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刘副连长来了以后,我去老勒刀家的次数更加少了,一是刘副连长每天盯贼一样的盯着我,二是我也不想看见赵跃进跟在小黛农屁股后面团团转的贱相。唉,说实话,我想像赵跃进那样发发贱都找不着机会。赵跃进来连里找过我几次,无非也就是跟我吹吹牛,说现在小黛农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什么一见他就笑,什么经常穿着景颇族的花腰裙在他面前飘来飘去,明显想勾搭他之类,还说小黛农现在越长越漂亮,已经美得跟天仙一个样了。赵跃进说话一向没什么谱,再说天仙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所以也无从推测小黛农跟天仙到底有多大差距。

不过赵跃进后来讲到瘸腿老三花的事倒是让我颇为动心。他说三花现在厉害得不得了,每天跟小黛农上山抓野鸡野兔子,还抓老鼠和蛇,有一次竟然跟一头野猪干了一仗,说差点把野猪给咬哭了。说得我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