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唉,我的沧桑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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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2007,拆迁款 (2)

第十九章 2007,拆迁款 (2)

“没有没有。”我赶紧解释,“我这干得好好的咋会不想干了呢?我是真的弄错了状况,这个姑娘长得清清秀秀的,又穿着学生服,我以为是哪家的孩子不小心跑到这来,让人给欺负了,哪想到是咱这儿的同事啊。”

“呸,谁是你同事。”小姑娘大概听我说她长得清秀,气愤略平,飞了我一眼说道。“得了得了,甭说了都。”刘经理说,“这样吧老赵,这个事儿还是你多管闲事造成的,我看这二百块钱你得出。”“可以可以。”我虽然心疼二百块,但是很想尽快结束此事,免得继续丢人现眼。“你呢?没意见吧?”刘经理又问那个小姑娘。“没意见,给钱了还有啥意见,本来就是钱的事儿。”小姑娘说。“行,那就这么着,大伙儿都散了吧。”刘经理说着转身走了。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那姑娘,姑娘接过钱,对着灯影照了照,满意地笑了笑冲我说:“大叔,不是我要讹你的钱,我们挣点钱也不容易,你说对吧。要不是你多管闲事,也不至于损失这二百块钱。这么着吧,你要是心疼,改天你来找我,我给你打个八折。”

“不必了不必了。”我赶紧摇了摇头,又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下,还是怎么看也不像干那个的,末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姑娘一句,“姑娘,耽误你生意真不好意思,我是确实有点糊涂了,你既然那什么……怎么还穿着校服呢?”

“你懂个屁。”小姑娘白了我一眼说,“客人老喜欢这个了,这叫制服诱惑!”

后来刘经理又把我找去训了一顿,严厉警告我少管闲事,否则就要我卷铺盖走人。打那以后,就是有人在我面前打出脑浆来,我也只当没看见。

虽然发生过这种糗事,但是我在娱乐城的工作基本上还算是比较愉快的。更为重要的是,我的确挣到了一些钱,这些钱足够让我养家糊口,让我挺起腰杆子做人了。有句俗话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真是至理名言,现在这个社会,有钱高高在上,没钱矮人三分,这是铁一般的定律,我想大部分家庭矛盾的根源都是因为没钱(小部分是因为钱太多),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打底,什么生活幸福社会和谐,我看都是痴人说梦。

有了我打工赚的这些钱,我给俩儿子交了学费杂费补习费,领我妈上医院看了眼睛,我妈的眼睛是角膜炎,经过治疗以后情况好了很多。另外,每个月我还能给苦难中的赵跃进寄一点生活费。如今的赵跃进家徒四壁,已经无力再承担任何治疗的费用,不久前我们通了一次电话,赵跃进在电话里说小黛农坚决不再去医院看病,只躺在家里等死,“我也没钱再给她看病了,我现在只能陪着她一块儿等死了。”电话中的赵跃进听上去心如槁灰。

说实话我的心里很难受,我为我曾经坚强乐观的五哥和美丽善良的五嫂难过,更为我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羞愧。我打电话给王连长,请他照顾一下赵跃进,然后我每个月再给赵跃进寄六百块钱。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当年赵跃进和小黛农曾经为我做过很多,而我能为他们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我在娱乐城一共干了两年零四个月,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辞职离开。这件事跟娱乐城并没有关系,而是我们家自己的事。简而言之,我们家老八回来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八是在我结婚的那天,他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给了他一个红包,为这事我还跟叶红吵了一架,那以后老八就音讯全无,我曾经找过他以前的几个朋友打听,人家都说不知道。后来我自己的日子一直过得焦头烂额,也就无暇顾及老八的下落,我妈也只当他死了。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谁知道这个兔崽子又澡堂子里放屁——冒出来了。

我和老八的见面颇有些戏剧性,那天我正在工作中,有个客人上完厕所不走,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瞄我,我心里很纳闷,心想我是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重口味客人,他要是想带我出台该怎么办?正当我在金钱与贞操之间挣扎不已的时候,该人突然大叫一声:“六哥。”我抬头一看,眼前正是我那久违了的八弟赵红兵,赵红兵上穿沙滩花衬衫,下穿沙滩花短裤,一颗脑袋胖乎乎红扑扑,活像一只万三蹄髈,要不是脸上还是那副似精非精似傻非傻的表情,我还真是认不出来。

“老八,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弟弟,赵红兵比以前胖了很多,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看上去颇像个腐败干部。

“嘿嘿,六哥,我从深圳回来的,今天刚到。”老八笑着说。

“哦,那你怎么不回家看咱妈呢?跑这干什么来了?”我问。

“嗯,这个,本来是要回去的,结果几个生意伙伴非要给我接风,就把我给拽到这儿来了。”老八说。

“生意伙伴?什么生意伙伴?你现在做生意呢?”我问。

“嗯,是的,我现在主要在做金融业,比较倾向于投资领域,有时候帮助高盛狙击一下花旗,有时候帮助央行狙击一下国际热钱等等,跟巴菲特也有些业务往来。”老八矜持地说。

“老八,你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呢?谁是巴菲特?你怎么还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愤怒地说。“呃……这个这个……”老八好像噎住了,哼哼了半天才说,“先不说这个了,六哥,你在这儿干吗呢?”“你看我像干吗呢?伺候你们这帮有钱的大爷呢呗。”我笑着说。“你不是在锅炉厂上班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老八问。“下岗了呗。”我无奈地说,“你六哥当年也爱赶个时髦,这么流行的事儿哪能没我的份儿。”“唉。”老八叹口气说,“没办法,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家里人都好吧?咱妈怎么样?”“家里都挺好的,咱妈也挺好的,就是眼睛现在不太好,等会儿你跟我回去看看吧。你的行李呢?回头都带上回家住去吧。”我说。“那什么……我还是不回去住了。”老八说,“我还是比较习惯住酒店。”“得了老八,少跟你六哥在这装跨国UFO了。”我说。“什么UFO?哥,人家那叫CEO。”老八说。“哦……嗯……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回来了就得住家里,哪有到家了还要住外面的道理?废话少说,等会儿赶紧跟我回家,让咱妈高兴高兴。还有我两个儿子,还没见过他们的八叔呢。”我说。

老八终于没拧过我,乖乖跟我回了家。因为我们回家已经是凌晨,所以没敢惊动我妈,就在我的屋里临时打了个地铺。躺下之后老八给我讲了讲这些年他的遭遇。原来就在我结婚后不久,老八就离开了本市,据说是因为始终得不到头领的赏识,混啊混的,混成了本市出道最早,辈分最老的基层混混。老八痛定思痛,决定离开这个埋没了他才华的伤心之地,出去另闯一番天地。他回家问我妈要了五千块钱(妈的,这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踏上了东去的火车,决定效仿许文强,独闯上海滩。大家知道,九十年代初的上海不像今天,还不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机会可能甚至还不如内地多。

老八在上海被人叫了差不多一年的“戆度”,再次痛定思痛,决定南下广州,后来又转战深圳。在南方老八从事过许多行业,也经历了许多磨难,据他自己所说,最猛开过大公司,最惨睡过大马路,离过三次婚,包过两个二奶,十几年下来,也算是风风雨雨都经过了。最近两年又开始从事金融业,投资股票债券等等,这次回来是准备建设家乡投资实业的,说是打算收购纺织厂改做臭豆腐,并且要在一年之内干掉王致和,成为国内臭豆腐行业的翘楚。对老八的这番话,我是将信将疑,信的是他满嘴都是什么次贷、利率、融资、控股之类的新鲜词儿,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啥都没听懂,哪里还容得我不信。疑的是他说话时候的样子满脸轻狂得里得瑟,怎么看都还是那个辈分很高的江湖老混混,一点儿也不像个手握重金的金融家。

第二天早上,全家人见了老八都很高兴,尤其是我妈,拉着老八的手不停地掉眼泪,弄得我心里都酸酸的。还有我那两个儿子,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八叔很感兴趣,老八的传奇经历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眼里全是崇拜,等他们再转过头来看他们这个下岗再就业的老爸的时候,那眼神儿……唉!我就不必细说了。

不管是金融家也好,老混混也好,我家老八总算是回家了。其实我很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样的话我们家就成了有钱人了,我都快老死了还不知道有钱人的日子是啥样呢,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老八要真是金融家,好歹让我也稍微过一下有钱人的瘾吧。

回到家的老八每天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而纺织厂还是纺织厂,似乎并没有要改为生产臭豆腐的迹象。老八说他遇到了“融资瓶颈”,而且缺乏“政策支撑”,我理解下来的意思就是既没借着钱也没见着官。而且我越来越觉得老八所谓的投资纯属扯淡,原因很简单,有一天他竟然问赵敬轩借了五块钱买早点——这像是个金融家的手笔吗?

不久之后,事实就证明我所料不错,先是有人在我家门口探头探脑,后来又有人找上门要账,说老八欠了他们的钱。我偷偷问老八是怎么回事(不敢让老妈知道),老八跟我含含糊糊闪烁其词,说什么周转困难资金链断裂之类的,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也不好多问,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只能做到友情提醒,不能伤了兄弟和气。

那之后又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趴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老八出事了吧。走近仔细一看,果然就是老八,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显然是挨了一顿胖揍,也不知道是自己爬回来的还是让人给扔在这儿的。我赶紧蹲下把老八翻过来,探了探鼻息,还好有气,再仔细一看,好家伙,这顿揍可是不轻,可怜的赵红兵身上乱七八糟,又是脚印又是刀口,脑袋上全是血,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脑门上似乎被拍了好几砖,肿起来一个大包,看上去就像一只海豚。

我喊了几声老八,完全没有反应,我赶紧把他扛起来准备到街口去打个车上医院,妈的,这狗东西现在一肚子的民脂民膏,恨不得有二百斤重,差一点没累死我。街上的出租车看到我们俩这模样,跟开赛车似的从我们身边飞过去,宁可超速也不肯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