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读佛即是拜佛:六祖慧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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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了解自己的心,拜佛也没用 (2)

惠明说:“影隐师兄,你也是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就请你念一首偈子,给大家听听。”“我不行你行?你作一首来听听!”影隐反唇相讥。惠明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老老实实说:“我可不像你,识文断字,精通世故。我出家之前是四品将军,只知道打打杀杀,幸得师父度化,才皈依佛门。我只求消尽恶业,下辈子不堕恶道就心满意足了。”文质彬彬的中年禅师玄赜说:“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惠明师弟,你何必妄自菲薄呢。”惠明说:“法如师兄,你与玄赜师兄都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名列十大弟子之中,你们都有资格继承师父的衣钵,应该试一试呀。”法如说:“我倒是想了一首,但不知好不好。”玄赜也说:“在师父他老人家的指导下修行多年,若是对禅一点儿都未领会,那真是白吃斋饭了。因此,我腹中也有几句顺口溜。”众僧七嘴八舌说:“你们就别拽着胡子过河——谦虚(牵须)啦!说出来听听,大家评判评判。”

法如刚想开口,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那个常常跟随在神秀身边的孩子,抢着说道:“我看你们都别枉费心机了,你们所作的偈子,能超过神秀上座?”

众僧闻言,一下静默了。

法如长叹一声,道:“是啊,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忘了大师兄呢!罪过罪过。”

惠明说:“神秀上座出家之前便饱读诗书,博学多闻,精通儒、道两家。出家之后更是精进不止,师父对他极为欣赏,曾经说,全寺近千僧人,可是对于佛法的修学,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神秀。”

小沙弥说:“五祖的衣钵,本来就是神秀上座的嘛!”

玄赜也叹了一口气,既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无可奈何地说:“这样也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省得大家互相不服,为此伤了和气。”

知客影隐口吻酸溜溜地说:“是啊,谁比得上他呀,他是师父最钟爱的弟子,又是寺里的首座,师父之外,就是他了。近水楼台嘛!”

法如正色说:“话不能这样说。大师兄的人品、学问及道行,都堪称全寺第一,唯有他一个人才有成为六祖的资格。否则,换了任何人,包括我法如在内,全寺僧众必然有人不服。”

说完,法如的余光瞟了玄赜一眼。而同时,玄赜也在瞄着他。

惠明说:“是的,我看大伙都别自不量力作什么偈子啦,死了心吧!神秀上座是咱们的教授师,咱们懂的这些佛法,大多是他教的。除了师父,谁比得上他?”

他看知客影隐一眼,接着说:“若是有人用其他手段得了衣钵,我惠明第一个不服气。抢,我也要给神秀上座抢回来!”

法如点点头:“未来祖师的位子,非神秀大师莫属。将来,我等就跟随着他继续修行便是了。”

众僧心服口服,都合十称是。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神秀仍然难以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长吁短叹惊醒了同屋的小沙弥。小沙弥翻过身来,爬在枕头上说:“上座,都三更了,您还没睡着?”

神秀又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是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小沙弥关心地问:“你是不是还没想好偈语?”

“没想好。”

小沙弥孩子气十足,轻松说道:“您随便写几句就得了,反正全寺僧众都不会向祖师交偈子了,只有您一首,就算不好,因为没有比较,也就无法鉴别。”

神秀郑重地说:“正因为大伙都不敢向师父献偈子,我就更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办好。”

小沙弥一拍脑门,懊恼地叫道:“天哪,是我打消了众人呈献偈子的念头,难道反而害了上座您么?”

神秀苦苦一笑:“本来,师父叫大家作偈,是为了检验众僧这些年来的修行心得,以便从中决定衣钵继承者。现在别人都不呈偈,我若呈给师父,岂不成了沽名钓誉之辈?成了贪图祖位的不肖之徒?”

“那你就别呈了。反正大家心明眼亮,都认为六祖的位子非你莫属,请五祖直接传给你得啦。”

神秀哭笑不得:“你呀你,真是个小孩子!师父让作偈,如果大伙都不做,岂不是我带头违背他老人家的旨意?再说,我是你们的教授师,假如连我也不作偈子,如何能验证我对佛法的见解正确与否?没有偈子,师父不了解我的修行境界,便对我的修行之路无法指点、评判,我又怎么精进呢?唉,左也不是,右也不好,你说怎么办?”

事不关己,小沙弥才不会操这份心呢,早就打起了呼噜。

神秀见小沙弥身子在外,怕他着凉,翻身下床,给他盖好被子。

他回到自己的床前,刚想躺下,又怕难以入睡,索性披衣而起,拉开房门,向外走去。

圆圆的月亮,像一面镜子,高高挂在天上。大殿、亭堂、树木、花草,朦胧而又清晰,虚幻却也真实。

神秀置身在这轻灵而又凄清的夜色中,脑子里想着偈子、衣钵之类纷纷杂杂的事情,于是感到自己似乎正在向一个无底洞中坠落,身体失重,心无着落。他边踱步边喃喃自语:“什么是佛陀的大道?什么又是禅的真谛?我的自性又如何显现……”

夜,已经很深,四周静极了,一片树叶飘落,一滴露水滚动都清晰可闻。

这时,一片阴云遮住了月亮,夜空暗淡下来。

忽然,神秀听到了几声隐隐约约的铃铎声。他一惊,侧耳倾听,又听不到了。他以为是幻觉,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太紧张了。”

然而,那飘忽不定的铃铎声又响了起来。它像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孤独的呻吟,像是从高邈的月宫滑下来的深情呼唤,更像是冥冥中神明对人的某种兆示……神秀感到,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面抽了出去,飘飘忽忽上升、上升……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云飘走了,圆圆的月亮又恢复了皎洁,天地变得清明起来。铃铎声极为清晰地从高处传来。这时神秀才发现,这捉摸不定的铃铎声,来自山坡亭子上的风铃!他自嘲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语道:“我修行多年,竟然也会鬼迷心窍!只不过因为乌云遮住了月亮,我却错把风铃当成了天籁之音,当成了神明之声……”

在微风拂动下,铃铎声在月夜中极为动听。神秀望着亭子尖上明镜一样的圆月,内心深处突然迸发出一道闪光,他自然而然地吟诵道: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试,勿使惹尘埃。

夜色正静,月光正好,天地之间空明而又灵动,恰似人的禅心。

轻轻一声门响,打破了凝固着的静谧,神秀拿着墨渍未干的偈稿,匆匆奔到方丈门外。方丈院落的外门未关,里面的房间内仍然亮着灯,五祖大师安详地闭目端坐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神秀迈进去的一只脚不知为什么又退了回来。他看看偈稿,望望灯光映在窗户上的五祖的身影,犹豫不定地在门口徘徊。有好几次,他似乎是下了决心,但不知为什么又都退了回来……远方一声公鸡啼鸣,天已蒙蒙亮,神秀像做贼一样心虚,慌慌张张逃走了。在接下来的这一天里,上午、中午、下午,神秀数次走到方丈门前,数次徘徊,却都未敢踏进门去。又到夜色朦胧时。寮房里,神秀坐在桌前,看着那张写有偈子的纸片发呆。小沙弥从室外进来,惊讶地说道:“上座,你还没有把偈子呈给祖师吗?”神秀犹豫不决地说:“我怕师父……再说师弟们到时候会怎么想?

万一他们误会了我的真实想法,认为我是为了贪图六祖之位,那就太可怕了……”小沙弥也学会了叹气:“唉——你们大人真没劲!这也怕,那也怕,前怕狼,后怕虎。”神秀无言以对。小沙弥看到神秀的样子,说道:“上座,你要是实在不敢去呈偈,我去给你贴到祖师的门上好了。这样,祖师一早起来就看到了。”神秀一拍桌子,叫道:“多亏你启发我,有了,我有办法啦!”神秀拿起笔墨,提着灯笼,匆匆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