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海经密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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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蛊雕:太湖边的神兽 (5)

有莘不破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沿着城堡墙壁往下流,同时也感到每流一滴眼泪,自己的真力也跟着弱了半分,仿佛这眼泪所带走的不单是身体中的水分,还有能量。堡内堡外,所有闻到这股气味的人都流淌着眼泪,也宣泄着精力。羿之斯知道,江离是用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挪移大法来借众人的真力。场中只有两个人没有流泪——葛阗和靖歆。两人抱元守一,江离的挪移大法竟然借不到两人的一点功力。羿之斯也在流泪,这倒未必是因为他的功力不及葛阗和靖歆,而是因为有心帮助江离。

有莘不破也知道这是江离搞的鬼。他站得离江离最近,最先闻到这小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最先看到从这小子手中飘散开来的花粉。风似乎也很听话,把那一团晶莹的花粉吹成一片粉红色的迷云,向外城城墙的方向飘去,在以外城城墙为中心的一带慢慢降落,那也正是进城怪兽的立足之地,眼泪汇成的水流也在这个地方渗进了泥土。

靖歆眼看着江离以“牵机引诀”借力,以“默巽诀”控风,心中暗暗惊讶:“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他能有多少年的功力?竟能运用这么上乘的功法!”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吟唱突然停止,孰湖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吼一声甩着蛇一样的尾巴,向城墙外冲去。它无疑是城内群妖的首领,领头的一退,城内所有的怪兽都跟着往外逃。但是对大多数怪兽来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离轻轻念道:“羝羊触藩……”

怪兽们脚下的泥土突然裂开,长出刀枪一样的支杆,眼泪渗到的地方,每一个微小的种子都在弹指间长成数十丈高的荆棘,每一丛荆棘都披散开数千毒刺,在城墙附近形成一道厚达十几丈的藩墙,在城门附近长成方圆百丈的丛林。

“璇机浑天诀!”靖歆喃喃道,嘴角微微颤抖,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已经慢慢猜出江离的师承了。扭曲时间运行轨道令妖树变态生长,这种神功,只有那个门派才有。

无数怪兽死在荆棘的根部、穿在荆棘的枝干、悬在血腥的风中。它们的血肉在刺毒的腐蚀下逐步腐烂,溶化,掉在荆棘根部的泥土里,成为新的肥料。一阵风吹过,这妖异的荆棘林开出万千朵暗紫色的小花,花香慢慢飘开,代替了先前的血腥。石头垒起的大风堡,泥土堆砌的寿华城,围上了一个暗紫色花环。

羿之斯叹息着。有莘不破的杀戮让人感到恐惧,而江离的杀戮却让人感到美。他不知道自己遇上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堡外,在有穷利箭和窫窳寨兽马的夹击下,荆棘墙内,剩下的千来只怪兽已经被迅速扑灭;堡内,葛阗凝视着略显疲累的江离,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惊人的力量。羿之斯的态度,他突然明白了。一个人只有在能力展现出来以后,才能让周围的世界忘记他的年龄。葛阗知道,自己已不能拒绝他的要求,不但是因为要信守自己的诺言,更因为他不想和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为敌。

“空出地下室和第一层,由原城中各里正安排,分批住下。” “窫窳寨众人入驻东北角附堡,有穷商会入驻西北角附堡。”“派出第九旅,搜索外城食物和武器,带回内城备用。”“派出第七旅,搜杀城内漏网妖兽。”“派出第三旅,维持秩序,妖乱期间,所有人不得擅离所在,不得散布蛊惑言语,违者,杀!”“所有事宜,限日落之前回报。”有莘不破掩上了门。江离抱膝坐在床上,一副虚脱的样子。“很累吗?”“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有莘不破摊手说:“像你这样又弄风又弄水的事情,我既学不会也做不来。我只适合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打架?”“答对了。不过除了打架,我偶尔也会做一些软性一点的事情。”“比如说呢?”“比如说,揉脚。”“揉脚?”江离高叫起来。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新结交的朋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大大咧咧的男孩会干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天,谁敢把脚给你揉?大少爷!”“嘿嘿,”有莘不破笑道,“学这项本事本来是想孝敬我爷爷的,他最近两年老犯风湿。”江离笑道:“那不用了,我又没犯风湿。”有莘不破突然抓住了江离赤裸的脚踝。江离吃了一惊,本能地一挣,叫道:“干吗?”有莘不破笑了笑,说:“我阿衡师父教我的,很舒服的,能很快恢复体力。

”说着四指按住脚背,拇指向脚底涌泉揉去。“别……别……好痒……哼,哈,你停手啦……哎哟!”他正想一脚踢开有莘不破,却觉得有莘不破的拇指使少商穴热烘烘起来,一股暖流传将过来,顺着经脉上行。江离不再挣扎,只说:“别费力气了,我练的真气和别人很不一样的。”“有什么不一样?”“总之就是不一样。除非是我师父的先天真气,否则会和我体内真气相冲突的。咦!”话没说完,忽然发现从有莘不破手指穿过来的真气在自己体内畅通无阻,和自己自幼修习的先天真气水乳交融,迅速地环绕十二奇经川流不息。江离不再说话,任凭这股真气在体内游行,心下却奇怪:“怎么他的真气和我的真气全无冲突,难道他练的是本门旁支?不对啊,除了本门嫡系心法,别人不可能练出这么精纯的真气才对。难道他是大师兄的徒弟?”

江离一边想着一边沉浸在那种暖洋洋的快感中,就像冬日里整个人泡在温泉中一般。脚底各个穴道在有莘不破拇指的摩挲下时而微酸,时而微麻,时而微痒,时而微疼。酸时吸,麻时呼,痒时嘿,疼时哼。慢慢地忘记了日间的杀戮,忘记了明日的大祸,眼睛合上,全身放松,终于在这种奇异的感官刺激中慢慢睡着了。

太阳将落,大风堡的底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平民。

“启用连坐法,一人犯禁,全里驱逐出城。”在层层密密的互相监视下,气氛紧张而平静。

金织很茫然地咬着由里正发下来的干粮,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明天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许就像许多她认识的人一样,无缘无故地消失在周围人的世界里。本来是全里的人聚在一起的,但她却没有看见她的邻居石雁。“也许已经死在外面……”她不敢想下去,倒不是因为她和石雁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因为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惧。突然,她想起了阿三。“他是有穷商队的人,也许能够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她仿佛溺水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然而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他碰头,除了方便等事,她和她的邻居们甚至连走动都不行。“算了吧,只要能活下去。”

大风堡,无争厅,几股势力的首脑再一次碰头。还是两天前的阵势,还是两天前的贵宾,但已经不是两天前的气氛。老不死极目搜寻,却找不到自己那张不很可靠的护身符有莘不破,也见不到似乎什么东西都知道的江离。靖歆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看也不看他一眼,但他仍心中惴惴,脚步向羿之斯的方向挪了挪,仿佛他那边会比较安全。

“后来怎样?”葛阗等正在追问百年前那场天劫的细节。可惜,这个老头能记得的事情不多。

“本来我们是守得住的,但后来那头怪物出现了。啊!那真是噩梦。那头怪物来了以后,我们的人就像被刀割过的草一样,成把成把地断掉,烂在泥土里。那怪物刀枪不入,但一抬手,我们至少要死掉二十个勇士。”

“说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怪物?”“那头怪物豹身、雕嘴、独角,十分可怕。”“声音却像小孩子,是不是?”打断老不死的声音凝重而悠长。老不死看着羿之斯,颤声说:“你,你怎么知道?”“哈哈,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羿之斯苦笑着,这个号称震慑大荒原的男人,毕竟还有一头降服不了的怪兽。

斗蛊(gǔ)雕

蛊雕,豹身、雕嘴、独角,巨嘴一次可吞一人。它原生活在雷泽,但随着时间的进化,早已离水而居,跑到这荒原,成为最可怕的怪兽。和它的恶名相比,这头大荒原最强大的怪兽,年均害死的人数远比不上许多人类战争——由于长年处在沉睡状态,每十年才醒来一次觅食,一次食人不满百,所以千年来它害死的人,也不过是一次小型战争就能造成的死亡人数。

这一天,它还没睡足,却被一种来自体内的燥热激醒了。它睁开蒙眬的双眼,看看幻变着的天空,喃喃道:“又来了,一百年过得真快。”

它的身躯早已水火不侵,所以即使是沉睡期间,也没有人能够趁机除掉它。相反,知道它厉害的人,像羿之斯总会避免进入它的活动范围。天劫所引发的千里流火,并不能伤害它的性命,但处在流火中的那种感觉可真难受。幸好,它知道有一个凉快的地方可以去。

蛊雕一抬头,天蒙蒙亮。它的眼睛一睁一闭,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蛊雕?很厉害吗?”有莘不破问道。

江离睡了一夜,醒来时便觉四肢有力,体内真气流转自如,果然元气恢复,便和有莘不破一起来到了无争厅。

“它没有很特别的技能,”羿之斯苦笑道,“只有三个特点:第一,块头大,嘴一张,吞下一个人绰绰有余;第二,力气大,大风堡虽然坚固,经得起它几下撞击还是未知之数;第三,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它的皮毛很坚硬,真的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对它都没什么作用。”

札罗冷笑道:“羿台侯对这头怪物倒蛮清楚的嘛。难道也见过?”

羿之斯淡淡道:“要走大荒原,里面的怪物自然要知道些。‘慑群邪,远蛊雕’,这是先父遗训。这头怪物,我只希望永远不要碰到。”

札罗冷笑。

蛊雕慢慢向那个凉快的地方爬来。一百年没来了,这个地方多了一个石头堆,石头堆外面还长了一围荆棘。许多大大小小的怪兽匍匐在荆棘外围,不知道在干什么。蛊雕懒洋洋地抬起脚,往荆棘墙一踢,张口咬住一撕,登时弄出了一个缺口。荆棘墙的毒刺,对它竟然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好!一个怪物闯进来了。射,射。”蛊雕看着那种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叫嚷着,接着便飞来一些小树枝,在自己身上一碰,落在脚下。看来要凉快一番,得先把这个大石头堆清理掉再说。它扬起了手爪,击在城门上。

在蛊雕扬起它的手爪之前,葛阗等人闻报,早已到达垛窗。那一爪撞击虽然没有一击击破大风堡的城门,但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在这种力量的打击下,不要说城门被打破是迟早的事情,甚至连整个大风堡都有可能会被捣成废墟。

看着这怪兽的威力,靖歆心中突然充满了懊悔。或许自己不该不听老不死的话,回来趟这浑水。

轰的又一次撞击,这次比上次来得更猛,甚至连最坚固的主梁也灰尘扑扑。这一下,连葛阗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他终于知道,这是自己一个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是一种可以毁灭大风堡内所有人的力量。

羿之斯叹了一口气:“大家出手吧。”这句话让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些昨天还在互相算计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感觉来得这么突然却又这么自然。

“好!”有莘不破应道,第一个跳了出去。

荆棘墙裂开一个缺口以后,怪兽又涌了进来。稍有智商的怪兽跟在蛊雕后面助威,没有智商的怪兽本能地往大风堡冲,往城墙上爬。

“箭手们听好了,往那些杂碎身上招呼!不要在那头大怪物身上浪费箭。”哈管带呼道。此时有了有穷箭手加入联防,除了蛊雕,没有一只怪兽能越过护城河。札罗的兽骑兵和寿华城的重甲步兵堵塞在城门后面,以防万一。不过几个首领都知道,如果蛊雕突破城门,那么无论多少兵马都只能成为一摊烂泥。

蛊雕看见一个比自己手爪还小的食物向自己冲来,十分奇怪,以前这些香喷喷的食物见到自己总是到处乱跑,从来没有向自己冲来的。它探出右爪,正想把它抓住,哪知这食物十分矫捷,突然弹起,左腿在自己爪背一点,倏地向自己的额头飞来。这一下出其不意,额头着了一下,有点疼。它突然生气了,左前爪挥了出去……

有莘不破见蛊雕也不比狌狌大多少。当初他曾经随手一拳就能把狌狌打得翻跟斗,刚才这一脚用了全力,满以为把这怪物踢得脑崩浆涌,哪知道连皮也没蹭下一点来,这才有些后怕,急忙回撤,人在空中转身不灵,被那怪爪撞了个正着,登时像断线风筝般向城门飞去。嘣的一声巨响,城门所受到的震动几乎不比第一次小。堡内众人惊呼,阿三以为有莘不破这回非成肉泥不可,惊叫中带了三分哭音。哪知一撞之下,有莘不破落下地来,虽然有些摇晃,但竟然还能站着。蛊雕见他受了这一下居然没死,也有些惊讶,右前爪扬起,又挥了过来。这次有莘不破学乖了,矮身便躲。

札罗突然说:“如果他能捱上一刻……”

葛阗截口冷笑道:“这小子跟它比蛮力,捱不了三个回合。跟它捉迷藏,也不见得能拖延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