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去
蕾丽芙不会忘记那一天,出现在弥留之际的自己面前的年迈祭祀。
在昏黄的烛火下,带着慈祥相容的老祭祀询问着自己是否想要获得再一次的生命。那时候的蕾丽芙又怎么会拒绝这样的好意呢?
于是,噩梦就此来袭。等待她的是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聆听着从耳畔呼啸而过的死者的哀嚎声,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忘却了自我的存在,残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份与噩梦一道而来的恐惧。
直到那时候,雷恩的剑劈开了那血色的棺木,女孩才能够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残影。或许是为了逃避自己那天真的祈愿,所带给那些无辜者的灾难,蕾丽芙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手染猩红的罪孽,岂是仅仅如此就能够抹杀得了的?
蕾丽芙的眼睛被赋予了看透死亡的能力,此刻那些冤魂们正张牙舞爪地向她嘶吼着,如果不是生者与死者间无法逾越的鸿沟的话,估计他们的怨恨早就已经将少女的身体撕裂成了碎片。
但是……那份诅咒,却宛若魔音般,徘徊在蕾丽芙脑海中,让女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断摇着头。
雷恩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刺痛,将女孩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少女的视野:“别害怕,蕾……有我在这里……”
女孩似乎觉得雷恩的怀抱十分温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雷恩看着怀中颤抖不止的少女,叹了口气,最终选择了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无法确定,如果再待在这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
骑士团的返程是在第三天开始的,在为死者祈祷,构筑了一个简陋的公共墓地后,骑士团就向着教皇领行进了,一路上骑士团的气势非常不错,丝毫没有作为屠杀了一个镇子的刽子手的觉悟。
蕾丽芙似乎黏上了雷恩一样,这些天几乎一步都不会离开他。对于这个女孩,雷纳克团长曾经警告过雷恩:“……这个女孩的来历我们尚不完全清楚,雷恩阁下,请时刻谨记着,她和迪斯路亚存在的隐性关系!”
但是,对此雷恩的回答却是:“雷纳克大人,艾尔米娜的教义告诉我们,对于这样一个深受磨难的孩子,我们应该采取的是包容和怜惜,而不是猜忌!”
“……听不听随你。”雷纳克再说完后,在这里旅途中没有和雷恩再说过一句话。而阿斯利特在看到雷恩和蕾丽芙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后,不知为何,暗自叹了口气。
通往圣都米加尔德的行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三周后,在1672年的12月21日终于成功返回教皇领,与位于南大陆的伦贝尔帝国不同,米加尔德是建立在北大陆的临海位置,此刻的圣城几乎已经完全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了。
但是,对于刚刚讨伐异教徒回归的这支军队,年近古稀的教皇阁下还是表达出了应有的敬意,冒着严寒的风雪,亲自带人迎接骑士团。
对于教皇出乎预料的盛情,雷纳克也是惊讶不已,幸好的是,这位骑士还没有忘记礼节。雷纳克翻身下马,带着骑士团的高层集体向教皇行礼道:“劳烦陛下在这种情况下迎接我,在下真是深感罪孽。”
教皇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摇头道:“雷纳克卿过谦了,若非诸位的努力,那些尚且未能领悟道女神荣光的愚者们怎么才能够醒悟过来呢?我们同为女神的使者,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是的,陛下!”雷纳克当即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之后两人就是一套互相的恭维什么的。
在寒风中没事看这一出戏,就算是蕾丽芙也会感到不快,再加上那几乎令人反胃的老套对白,蕾丽芙当场就忍不住低声吐槽了句:“……没想到女神教团也是这么虚伪的组织……”虽然雷恩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是好歹自己是这里的人,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及时捂住了蕾丽芙的嘴,但是教皇老头似乎人老了,耳朵还是一样灵敏,目光已经落在了蕾丽芙和雷恩身上。
这一幕顿时吓得两人气都不敢大喘。正在此时,教皇的声音传来:“哦,雷恩啊,刚才我和你导师菲利斯主教还在谈论你的事情呢。怎么样?这次外出执行任务感觉如何?”
雷恩当即立正,用虔诚的口吻道:“艾尔米娜女神在上,那些该死的异教徒们实在是执迷不悟,希望女神的光芒能够净化他们扭曲的灵魂才对……”这段话雷恩说得和背书一样流利,让蕾丽芙暗自咋舌,这孩子到底被迫说这些违心的话说了多少次?
在听完雷恩的话后,老教皇呵呵呵一笑道:“如此甚好。”随后将目光放在蕾丽芙身上,“这个孩子是?”
于是雷恩就将蕾丽芙的事情告诉给教皇,听完后教皇叹息一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在米加尔德的日子能够让你忘记这段噩梦般的过去。”
对于教皇,蕾丽芙表达出了适度的惶恐,只是在进入米加尔德前,蕾丽芙似乎注意到了教皇眼中涌动的某种露骨欲望,这让蕾丽芙暗自提高了警惕。
在蕾丽芙的强烈要求下,安排住所的神官不得不同意她暂时和雷恩住在一起的请求,蕾丽芙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明明是女神光芒照耀下的地方感到如此不安,只有雷恩一个人才会让她感到安心。
虽然对于这样的安排,雷恩也是颇有微词,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而且他并不讨厌蕾丽芙在身边,曾经雷恩从来没有相信过所谓的缘分,但是现在蕾丽芙的出现,却让雷恩开始相信这坑爹缘分了。
在安顿好蕾丽芙后,雷恩向着主教厅走去,向他的导师菲利斯主教汇报情况。
“雷恩,为什么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心在迷惘着?”在主教厅的圣像下,一位俏丽的女祭司正闭目站在那里,在听到雷恩的脚步声后,背对着他说道。“真是没想到,这次本来作为磨练的任务会让你的信仰发生不必要的动摇……”
“……老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女神教义不是仁慈与宽容吗?那么这又到底算什么?”对于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女主教,雷恩没有隐瞒自己心里想法的打算。
菲利斯主教转身,半垂着眼皮叹气道:“……雷恩,这是为了维护神的光芒的最好手段,虽然的确有点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但是……”
“……”雷恩再犹豫了一段时间后,回道,“对于这样的做法我保留态度。”正在雷恩准备离开时,菲利亚喊住了他。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老师,这和蕾没有关系……”
“但是,雷恩你难道没有发觉异常吗?你和她认识了多久?为何会如此在意她的存在?”
听主教这么一说,雷恩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就感情上而言,他并不愿意怀疑蕾丽芙。
“老师,她只是一个遭到不公待遇的孩子而已,我们应该持有的是怜悯和关怀,而不是猜忌……”雷恩说道,“对于老师我一直是尊重的,请不要让我对这份敬重产生怀疑。”说完后,雷恩就留下主教一人,离开了。
菲利斯想要叫住雷恩,但是最终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她叹了口气,展开手心,那是一张纸条,上面用某种只有神职人员才能看懂的文字写着:“饮其血,汝将新生。”
或许,陛下,女神的旨意才是正确的,我们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