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宅子,克鲁感觉自己之前好像低估了这个西奇马公国伯爵的权势。
坐车到这里费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内城,从这里也看不到内城的高大墙壁,这座祖宅在夜色中显得非常古老而神秘,从克鲁现在走在的石道到中间的主体建筑有约三百多米的距离,身后是一道不高的围墙,克鲁能够看到围墙上厚厚的青苔在雾色中非常潮湿,墙根上的泥土发黑,进门的地方站着两排守卫,穿着和内城守卫一样的制服,只是这些守卫胸前都有一块克鲁之前见过的家族徽章,虽然只是一些普通人,但是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强壮,显然是拿着公国的俸禄,却为这位女贵族卖命的士兵。
这样的情况在很多帝国都有,但一般都是在国家位高权重的家族中出现,卫兵们神情严肃,看到女伯爵进来都抬头敬礼,对克鲁则带着怀疑的目光。
任谁看到一位裹着披肩,带着黑色斗篷的人跟着女主人进来都会用这种质疑的目光打量,只要女贵族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和不快,他们自然也不会去坏了主人的好事,只是这家伙看起来阴森森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宅院很大,但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物,地上湿漉漉的,只有中间的石板路勉强可以通行,建筑主体看起来非常宏大,屋顶也不想城中一贯的尖顶风格,而是建成圆形,前面上的颜色很深沉,但并不老旧,克鲁将视力扩展开来,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墙壁上的各种装饰图案,颜色虽然没有褪去,但却没有任何修补的痕迹,各种连接处也丝毫见不到开裂的迹象,这幢祖宅完全保持了修建时的原貌,甚至连任何修补和扩建都没有,想起莉娜之前说过这里是他们家族最早建立的,克鲁终于确定这是一个繁荣了很多年的大家族。
踏上湿漉漉的青石台阶,门口站着一位年纪在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微笑,额头上的皱纹随着他的笑脸形成一层层极具特色的梯状皮层,灯光照着他蜡黄的脸颊,克鲁能看到他左边脸上细密的纹理,甚至是头发里面的白发克鲁都能够分辨出来。
“这是我叔叔,弗里德·默克多。”女贵族介绍完她那带着笑脸的叔叔,转而对叔叔道:“我亲爱的叔叔,您怎么还没回去睡觉呢,现在可不早了,要是着凉了,明天又得让教堂的魔法师过来帮您治疗了。”语气中带着责备的神色,显然对于这位至亲很是关爱。
然后,她又道:“这位是我请来的法师先生克鲁,他将在这里住上几天,并为召唤我父亲的灵魂。”
女贵族的叔叔看了看克鲁,还盯着克鲁腰上的袋子和戴着手套的右手仔细看了看,“你好,尊贵的法师先生,您可以叫我默克多,我可没有爵位。”他说得很轻松,似乎没有爵位对他来说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接着,他又转向莉娜,“莉娜,你怎么能和亡灵法师扯上关系,要是教会那些家伙知道了,我们会更加雪上加霜的,而且召唤你父亲的灵魂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灵魂的话。”他说得语重心长,也没有避开克鲁的意思,显然他认为一个亡灵法师本来就应该是不受欢迎的。
女贵族没有和叔叔争辩,而是很解人意的道:“叔叔,我知道您为我担心,但是我会小心的,一切都还是一个秘密,不是吗?教会不会知道这些的。”
默克多摇了摇头,似乎还想叹气,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叹出来,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屋子。
“他就是这样,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总是为我和我弟弟着想,从小就这样,只是我父亲过世后,他变得沉密寡言起来,也不在过问家族事物,总喜欢一个人呆在祖宅。”莉娜希望克鲁不会误解自己这位可敬的叔叔,他一直是她心里最尊敬的长者。
克鲁明白莉娜的心思,很理解的道:“我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一位好叔叔。”后面的话克鲁没有说出来,一个人是一位好叔叔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坏人,这一点克鲁是可以确信的,就像自己的父亲,算得上是一位好父亲,但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人,无论在哪个世界,做好人都太难,成本也太高。
屋子里面的空间很大,但是摆设相对简陋而陈旧,对此克鲁是不在意的,特别是在这样的祖宅中,老旧一些更能显出韵味。
客厅很宽大,一个被雕刻成骷髅头骨的巨大壁炉竖在最里端,骷髅头骨的喉咙处燃烧着劈好的木柴,看起来就像一具被埋在地上的骷髅不停的向外喷吐着火焰,加上柴火在其中间因为燃烧而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音,更像是一只骷髅骨头折断的声响。
克鲁实在不明白一个信仰光明神,极度抵制亡灵魔法的国度中,这个位高权重的家族却处处有着骷髅头骨的标志,之前的家族徽章上有一个燃烧的骷髅头骨形象,现在被放置在屋子正中的壁炉也没有离开骷髅,而骷髅无疑是亡灵魔法最好的象征,死亡最好的代名词。
他们并没有在一层停留,而是走上了二层的楼梯,楼梯建在客厅隔墙的左角,与客厅之间隔着一道墙壁,楼梯上没有了外面的潮湿,从旋转的楼梯走上二层,有左右两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墙壁上亮着灯,女贵族伸手拿下一盏壁灯,超纵向的通道走过去,克鲁这才看到墙壁上的灯全部是活动而独立的,这种独立的魔法灯非常昂贵,即使是贵族也很少使用,普通的家族很难见到。
克鲁跟在女伯爵后面,一言不发。
在通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女伯爵停下了脚步,伸手开了门,这里的一切都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厚厚的木质门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墙壁上的雕刻也没有任何损坏,脚下铺着的地毯应该是来自萨德公国的特产,只有萨德公国的大草原上才出产这种优质的手工地毯,地毯的米黄色基调很让人舒心,简单的花纹也不会让人浮躁。
打开的房间里面露出一个起居室的装饰,床铺柔软而富有弹性,被子很厚,是冬天保暖所必须的,一张靠窗户的橡木桌子被漆成沉重的红黑色,与墙壁上简单典雅的壁挂图案很配,桌子旁边有两张宽大的椅子,坐垫不厚,微微鼓起,看起来非常柔和,靠背有向后的小坡度,也是很适合静坐思考的设计。一盏吊灯从屋顶上伸下来,不知道又多少岁月的侵蚀,这是整个房间里面露出的唯一的岁月痕迹的东西。
另外一盏看起来非常别致的灯在进门的右边墙壁上,这种固定的魔法灯能够在房间上设置合适的开关装置,莉娜一进门就在墙壁上伸手打开了这盏灯,灯的基座是一双毫无瑕疵的女性的双手托住物体的形状,很有美的感受。
莉娜看了一遍房间里面的陈设,简约的风格,应该能够适合这位亡灵法师。
认为满意后,她转身对着站在门前的克鲁道:“这就是您的房间了,法师先生。”
然后她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克鲁没有迟疑,走进了这间起居室,并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我想你可以将整个事件向我说说了,我能够判断出你所说的是不是在撒谎,另外如果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做到的,我不排除拒绝的可能。”虽然克鲁这样说道,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位女贵族无论说出怎么样的要求,他都不会再表面上拒绝了,因为他发现了那种奇怪的精神力的源头就在这座古老的宅院中,虽然在哪里还不能确定,而且那股极有攻击性的精神力似乎与自己的黑暗魔法有关,克鲁能够感觉到那股精神力中某种熟悉的东西,他需要确认这一切。
“尊贵的法师先生,对于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打算瞒着您。”莉娜轻轻张开嘴唇,开始道。
“就叫我克鲁吧,弗里德伯爵。”克鲁道。
“当然可以,克鲁先生。”莉娜回答,“其实事情并不仅仅是召唤我父亲的灵魂那么简单,这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您或许已经知道,我们国家的国王菲尼克斯十四世已经病重,但是国王还非常年轻,没有继承人,而我们家族却是现在国王法典中唯一具有继承权的家族,如果国王驾崩,作为家族继承人的我就可能因此而成为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种情况在西奇马这种小国是非常常见的,很多小国的王室都有这样的规定,一旦王室的传承断绝,由国内某个大家族的爵位继承人继承王位,这样可以避免国家被其它王国吞并同时保持国内稳定。
“这应该不算是什么难题,而且因此我必须恭喜您,未来的女王陛下。”克鲁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整个故事的主体,问题必然出现在后面,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总是喜欢主导谈话的女贵族。
“我知道您必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我也是在一年前才发现的这个问题,关于国王,其实并不是我所愿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将爵位让给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