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涟想不到黛玉小小的年纪竟然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忙接口:“妹妹是不知道我们,明着看这一大家子都是富贵的,却不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有那一大笔钱盖省亲别墅,老太太便想着,姑爷做了好些年的巡盐御史,想必手里还有些积蓄,老太太便想着能不能先借一些让我们周转一下,等收了地租货铺的租金,一并还给姑父,”黛玉等到贾涟说完,脸上露出微笑,带着三分抱歉,七分愧疚,开口:“涟表哥,恕妹妹无能为力,其实扬州的这些房产院子都是别家的,当初我们过来也只是暂住,本来爹爹这几年总共余下了二十万两银子是给妹妹做嫁妆的,可是又念着妹妹将来没有居所,所以托人在京里给妹妹建了一座宅子,这笔钱早被拿走了,现下林府里也只是些度日所用的银两,不能帮着表哥,黛玉心里不安,”黛玉的俏脸欲哭欲泣,倒让贾涟脸上顿时失望起来,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原指望能在这些东西上捞一点,可惜却是别人的,再看这妹妹也是极想帮的,现今却无能为力了,只不知妹妹的宅子在京里的哪一幢,贾涟想着王夫人的话,如果姑父时日无多了,你一定要把林丫头带到贾府去,她手里的银两好歹可用些,现下妹妹手里一两银子也没有,只不知太太的意思还叫不叫他留下,只回头让家里的小厮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请示一下,如若还让他呆着,他便呆着,如若让他回去,他就即刻回去。
贾涟又并着黛主说了会儿话,退了出去,迎面撞上琰玉,琰玉可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贾涟亦是对琰玉很不屑,心里想着无非是欲侵吞林家财产的人罢了,有我们贾家在,你小子休想霸占着,晃着身子出去找小厮儿,琰玉跨进花厅,见黛玉对着门口冷笑,忙奇怪的问:“怎么了?妹妹?”黛玉收回目光,把贾府的无耻意图说了一遍,心下里对王夫人更是不屑,当日在贾府里她是如何对待自个儿的,现有知道林家有钱了,又来巴结着自个儿,不过她林黛玉绝不是那种任人妄骗的无知女人,心里算计了一番,黛玉起身去看望爹爹,把贾涟的话学了一遍,林如海怔忡了半日,闷声不响的睡下了。
贾涟在林府呆了几日,家里的小厮也赶来了,带着二太太的口信儿,只说让二爷等了林姑娘一起回京里,好歹先到贾府去住一遭再回,就是那京里新买的房子,也别便宜了别的不相干的人,贾涟便安心的呆在林府中,也不提回去,黛玉亦不好说什么,那贾涟倒还知道姑父病重,如海神智清醒时便陪着说说话,一日里便央了姑父,要让妹妹多和府里的人走动着,千万不能生疏了,林如海便当着贾涟的面对黛玉说:“玉儿,以后还要念着外祖母一些,好歹她是你娘的亲人,玉儿日后进了京,也要多去贾府走动走动,”黛玉看爹爹连日来的昏迷,难得有清醒时,今时清醒过来,哪里有不依他的,忙点头,只琰玉冷眼旁观的望着这一切,看义父已快不行了,神智不清,恍恍惚惚,眼睛总是直直的,说出话儿来也有些颠三倒四的,琰玉便想到,义父这两日怕是不行了,忙吩咐林安找几个小厮给义父换了新面头,黛玉看着这般光景,知道爹爹大限已到,直哭得肝肠寸断,一口气抽了过去,琰玉忙掐她的人中,好不容易飘飘悠悠的醒过来,爹爹已毫无知觉了,只剩下一口气熬着了,黛玉看着又哭,只到午夜时分,林如海终于咽完了最后一口气,去世了,黛玉披麻戴孝,跪哭灵堂,府里的一应照理都是琰玉过问,琰玉只忍住悲伤,了理义父的后事,也遵从义父的遗愿,把他的灵柩送回苏州,和义母的葬于一处,
黛玉和琰玉在爹爹灵前守灵三个月,整个人瘦弱得如扬柳摆腰,不堪一握,幸好有琰玉日夜陪着她,劝解着,好歹心里舒怀一点,苏州老家也没有什么人了,除了两三个看守院子的人,黛玉便留了些度日用的银两,和琰玉哥哥一起启程前往京城,因为林家的生意,这一年半载的下来,琰玉整日呆在扬州,生意淡漠了许多,现在回去要好好的整顿一下。
黛玉和琰玉领着林府的旧仆乘了一艘大船,贾涟另乘了一艘大船尾随其后,一行人往京城而来,黛玉因为身子骨虚弱,只呆在船舱里休息,也不敢到船面上吹见,每日里时有垂泪的,丫头春纤便劝解着她:“姑娘快不要伤心了,大公子很疼爱姑娘,虽说老爷去世了,好歹给姑娘安排好了后路,姑娘该赶到高兴才是,怎么能伤心作践了身子呢,即不是叫大公子寒心吗?”黛玉听了春纤的话,再想着义兄的照顾,那真是无微不至,如若自已一径的伤心,真是辜负了哥哥的心意了,便忍住泪水,每日里尽心调理着身子骨,吃些人生养劳丸,倒也没什么大碍,船在潍河里行了十数日。
一日晚,琰玉请了黛玉说话儿,认真的问黛玉:“妹妹要做好准备,明日船便靠岸了,只怕那无耻的贾家会提出让妹妹过府去,到时候妹妹作好打算,”黛玉听了点头:“哥哥放心,妹妹知道该怎么做”,琰玉点头,开口关心的问:“妹妹身子可好些,到了京城有的是名医,到时候哥哥给妹妹好好瞧瞧,务必把身子骨调理好了,”黛玉心内顿时温暖了许多,爹爹去世幸好有这么个哥哥存在,要不然自已可是孤女一个,现下里有一个哥哥,便不是常人随便欺负的,黛玉笑得淡雅:“多谢哥哥,妹妹现下身子骨好多了,”琰玉便放下心来,到了京城,他会比较忙碌,不过妹妹的身体是主要的,琰玉便吩咐了春纤扶着妹妹去休息,黛玉回身示意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吧,自从爹爹去世,哥哥比任何人都劳累,”琰玉点头笑望着黛玉,春纤扶起黛玉的身子往绣舱走去。
第二日,船靠岸,那贾家果然早有了车辆在岸边接着,贾涟恭敬的请了黛玉上车,琰玉伸出大手拦住,冷冷的问贾涟:“你做什么?”贾涟满脸不屑,挑高眉:“我是玉妹妹嫡亲的表哥哥,你又是哪一个?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贾涟的话间落,黛玉脸色一沉:“表哥,黛玉素日里尊重着表哥,但凡以后不要污辱哥哥,他以后就是玉儿嫡嫡亲亲的哥哥,”贾涟嘴上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想,这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人心难测吗?你嫡嫡亲亲的亲人只有我们贾家,这个混帐算什么东西?只怕是不安好心的,黛玉走前两步到琰玉的面前:“哥哥,你先回去吧,这两日林府只怕还有很多细处未收拾,等哥哥收拾仔细了,再来接妹妹吧,”黛玉说完,又小声说了一句:“妹妹想看看贾家耍什么心机?”琰玉便点头,只小心的咛嘱:“你凡事小心点,”又叫过春纤和雪雁让两个丫头好好的照顾着姑娘,才放心的让黛玉上了贾家的马车,望着那远走的马车,琰玉心里想着,若是贾家再敢伤害妹妹一丝一毫,必叫她好好受些痛苦。
车子一直往前驶,行至宁国府,黛玉忙掀帘而望,不知可卿怎么样了,只见二门处几个婆子进进出出的,每个人脸色都是不忍,心内诧异,宁国府怎么了?可卿不知怎么样了,过了宁国府,就是荣国府了,依旧是当初的偏门,不一样的是这次偏门前立着的几个婆子脸上端着欣喜的表情,好像迎什么贵客似的,黛玉倒是一愣,这些人怎么换了一副嘴脸,当初是怎么样的一些小人,这会儿又都笑得虚伪,春纤亦不屑,扶着黛玉下了车。
一干婆子抢着上前问好,黛玉根本不理这些势利的小人,径自走进内里去,一乘小轿停在内门,春纤扶着黛玉上了小轿,几个小厮抬着往里走去,一时间到花雕圆门处,门前竟站了很多人,凤姐并着三春姐妹还有李执嫂子,就连薛家的丫头也来了,一脸的愤恨,黛玉只当没看见,此次她再次来贾府,心境较之前更多了些孤傲,只因她日常里管理着一个诺大的百花山庄,造就了她的个性,再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
凤姐一看到小轿进来,忙上前两步掀起帘子,一迭连声的笑着:“妹妹,你可来了,老太太想死了,”说着动手把黛玉搀下轿子,黛玉下轿和凤姐见了礼,也和姐妹们见了礼,惜春见到黛玉更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凤姐上前拉过黛玉的身子,打量了一圈,嘴里一迭连声的夸赞:“妹妹真是灵气逼人,身子骨好了吧,”黛玉点头,眸光移向最边的宝钗,宝钗心内暗惊,难道这丫头已经发现了药有问题,换了吗?要不然不可能身子骨一点事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