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亦成功挑起了水百川的怒气,因冷冷说道,“你可别忘了,撇开君臣这层关系,朕与你还是父子这一层关系,你的婚事儿,照样得朕点了头方算!”
水溶听说,怔了一下儿,方满脸嘲讽的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臣与您有父子这一层儿关系呢!”
水百川被噎得一滞,头一个反应便是要大骂他“大胆”,但再一思这些年来自己对水溶确实不曾尽过那怕一日父亲的责任,他心中有气有怨有委屈,那原是人之常情,已到了嘴边的“大胆”二字儿,终究还是未曾说出口,反而是低低的说了一句:“是父皇对你不住,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短短一句话十几个字,得水溶禁不住心下一酸,——无论他在人前有多么强势,有多么的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他终究只是一个才只十九岁的青年;在水百川的跟前儿,终究只算得是一个孩子,心底最深处自然亦是渴求着能得到父亲的关怀与看顾的!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不卑不亢抱拳道:“皇上言重了,臣受不起。”
又道:“臣才外出公干回京,这会子舟车劳顿的,未知皇上可否容臣现下便带了臣未过门儿的妻子出宫回府歇息了?”
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甚至是换了今日以前的水溶在自己跟前儿这般不识好歹,水百川势必都会大怒,然这会子面对着水溶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伤痛,他心里那深深的愧疚与攸地复苏过来的父爱,却压得他瞬间没有了脾气,因用近乎于一种与水溶商量的口气说道:“朕还想留林丫头在宫里多住几日呢,常禄已经打发人洒扫长寿宫去了,要不皇儿你也留在宫里小住几日,暂时就不要回你府里去了?”
一席话儿不止说得水百川自个儿怔住了,被他这般软言说话儿的水溶怔住了,就连一旁淑贵妃、大皇子水澈并太子妃亦齐齐怔住了,包括水百川自己在内的众人都从未想过,从来便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皇上,竟亦会如此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的那一天!
当下淑贵妃与大皇子,还有太子妃,都各自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暗自盘算开了,皇上作什么忽然对水溶这般看重起来?难道仅仅就因为水溶亮出了他与黛玉的婚约,便为他换来了皇上的另眼相看?那皇上对黛玉这个‘结义兄弟的女儿’,可真是有够看重的!
暗自醋了一阵儿过后,水澈与太子妃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涌起一阵紧张感与危机感了,以父皇这般看重黛玉,连带亦看重起水溶这个平日里头素来看都不看一眼的皇子来,那么,皇上会不会因此便将皇位最终传给了水溶呢?毕竟单论水溶的个人能力,是绝对够格儿作储君的,如果再加上这最关键的一层儿,他的胜算简直堪称是皇上众多皇子中最大的一个了!
对水百川这份儿迟来的父爱,若说水溶心里没有震动,那绝对是假的,然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镜子摔碎了,便是再请能工巧匠来修补好了,便能回复到从前儿吗?同样儿的,人的心一旦被伤了,之后便是再怎么弥补,亦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他既然能在近乎于没有父亲、亦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形儿下,亦渐渐活至了现在这般大,那么,在他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活得上好了的情形儿下,自然更不需要忽然多出一个父亲来庇佑于他了!
因仍是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多谢皇上抬爱,只是俗语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臣散漫无状惯了,倒是不要留在宫里现皇上的眼,还是回自个儿家里歇息的好。恕臣先告退来!”说毕忽然上前拉住黛玉一支柔荑,便要扭身儿出去。
水百川到底是高高在上惯了的,方才能这般放低姿态来俯就水溶,已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之事儿”了,偏水溶却犹是这般“油盐不进”,终于忍不住动了真怒,因冷冷道:“你要离开,可以,但林丫头必须留下,别说林丫头现只是你未过门儿的妻子,便是她已经过门儿了,今儿个朕亦留定她了,朕还不信就治不了你了!”
说得水溶亦不由动了真怒,竟未意识到水百川这番话儿里其实已是默许了他与黛玉的婚约,正待反驳回去,手下却被黛玉轻轻一拉,又微微冲他摇了摇头,方轻轻挣脱他的手,上前向水百川微微福了一福,微红着小脸说道:“实不相瞒皇上,黛玉与六皇子虽认识时日不多,才只两载不到,却彼此情投意合,早已是两情相悦了,此番六皇子外出公干月余方回,黛玉与六皇子便一月不曾得见,彼此自是有许多衷肠话儿要说,还请皇上容黛玉与六皇子先行告退,过几日再进宫来与皇上请安,陪皇上说话儿不迟,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这番话儿若是换了其余任何一个女子当众来说,只怕都会让人生出鄙薄其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与闺阁千金的廉耻来,然这番话儿经黛玉之口说出来,却不独丝毫儿未让在场众人有此感觉,反而都觉得再自然不过,再纯洁不过了,竟让人产生不了丝毫儿的恶感。再看她与水溶站在一块儿,男的英挺,女的绝丽,恰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以致一旁方才还一心为水澈求娶黛玉的淑贵妃,竟亦觉着再说不出那番要黛玉作水澈“平妻”的话儿了!
水百川骨子里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当别人面对着他态度强硬时,他便会用更强硬的态度与手段反击回去;然一旦别人表现出服软或是伏低的态度时,他的态度又会跟着越发软化下来。譬如此刻,黛玉这番话儿一出,立时便让他心里的怒气消了个七七八八,又见一旁水溶虽仍紧抿着薄唇不打算开口说句服软的话儿,但神色间已明显有所松动,他心里那余下的三二分怒气亦随之消失了,因大手一挥,道:“罢了,你要出宫,就出宫罢。但是,过几日一定要带林丫头进宫来小住几日,不然朕可真生气儿了!”
水溶巴不得这话儿,却亦并未直接答应他后面儿那半句要带黛玉进宫来小住几日的话儿,只是抱拳欠身行了个不甚有诚意的礼,便拉着黛玉的手,一径离了奉天殿。
离了奉天殿,水溶拉了黛玉便往锦华门方向行去,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儿,但是却未忘记放慢脚步,以便黛玉能跟得上,至于沿途不时经过的跪下行礼的太监宫女们,他压根儿视而不见。
好容易出了锦华门,水溶不容黛玉多说,一直拉着她柔荑的大手微微一使力,便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旋即打横抱起,快速钻进了马车里。
黛玉经过方才的疾步,再加上方才被忽然打横抱去的天旋地转,这会子脑子还处于浑浑浊浊的状态。然下一刻,伴随着炽热的气息从身后贴近,她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一双灼热的手掌亦如影随形似烙铁一般,牢牢附到了她的腰上,然后身体不知怎么地一转,人亦随之被紧紧的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几乎连胸腔中的最后一丝气息都要被挤出来了……
水溶就这般紧紧的抱着黛玉,恨不能将她整个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儿他便不必再担惊受怕,一刻不得心安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就在他满心希望自己能如此抱着黛玉直到地老天荒之时,怀里的人儿却微微挣扎了起来。他忙低下头看去,却见黛玉一张绝丽的小脸憋得通红,呼吸亦变得有些儿急促起来,他方后知后觉的想起,以自己的臂力,黛玉又生得那般单柔,被自己这般紧紧的抱住,她不被憋坏,才真真是怪事儿了呢!
因忙松开了手臂,但终究舍不得放开黛玉,因只是放柔了力道,仍将她整个人儿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黛玉稍稍喘了几口气儿,待呼吸不那么急促了,方将小手握成拳,轻轻捶着水溶的胸膛嗔道:“还不放开人家,真真好没脸皮儿!”
水溶听说,又稍稍收紧了手臂,方将下巴轻靠在黛玉的肩膀上,低低叹道:“玉儿,真真想死我了!”
短短一句话儿,说得黛玉禁不住心下一颤,半晌方略带迟疑的抬起手,反抱住了水溶劲瘦的腰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也很惦记无尘哥哥呢……”
水溶这一月来原就思念黛玉若狂,这会子又温香软玉在怀,且还亲耳听得黛玉说惦记自己,不由心下一热,因快速低下头,便狠狠的吻住了她的樱唇。
一开始水溶还能克制住,只吸吮着黛玉的柔嫩唇瓣,渐渐地,他的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了当日自己生病时那经过了黛玉之口后,原本很苦却变作了很甜的药汁子,疑心黛玉嘴里是不是有蜜糖,不然又岂会那般甜美?这么一想,他攸地觉着不满足了,不由自主便开始向里面侵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