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还请宝侧妃明示,民妇一定照办。”话未说完,已被王夫人急切的打断,只要能逃过那二十板子,逃过那二十个嘴巴子,她一点儿不介意宝钗会吐出什么更难听的字眼儿来侮辱她,精神上的侮辱,那里及得上肉体上活生生的疼痛磨搓更严重?
瞧见王夫人那一脸的期待与谄媚,宝钗心里的怒气攸地去了个七七八八,禁不住暗自在心里感叹,自己这位姨妈的脸皮儿,倒真真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却浑然忘记她与薛姨妈母女原与王夫人称得上“半斤八两”,亦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
因笑意盈盈的继续道:“只是你需与我作一件小事儿才行。你可愿意?”
王夫人见问,犹豫了一瞬,又思及宝钗说的是让自己与她作一件“小事儿”,想来当不会太为难自己才是,因忙赔笑道:“还请宝侧妃明示,民妇一定全力以赴!”
宝钗似是极满意王夫人的态度,因嫣然一笑,道:“此事儿说来亦不难。方才我在临来的路上,不小心让鞋子沾上了些微的污垢,你帮我弄干净罢。”一面示意莺儿上前稍稍揭起她的裙角儿,露出了她脚上那双做工极其精细考究、并未瞧见有污垢的绣鞋。
王夫人见状,快速跪爬着上前,自襟间抽出自己的手绢儿,便要动手与宝钗擦拭干净。却听宝钗在头上冷冷道:“我说过让你用手绢儿擦了吗?”
说得王夫人禁不住心下一“咯噔”,旋即又涌上一股子不详的预感来,怔了片刻,方强笑着说道:“不用手绢儿,可还能用什么呢?宝侧妃娘娘可真爱说笑。”
宝钗闻言,并不答话儿,只是似笑非笑站在原地,倒是侍立在她身侧的莺儿“咯咯”娇笑道:“自然是用嘴舔干净了,姨太太不会连这个亦想不到吧?!”
此言一出,不止王夫人攸地怔住了,地上犹跪着的贾府众人亦是不约而同身上一僵,宝钗此举,也实在是太阴损了,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样儿奇耻大辱,果真王夫人今儿个照做了,连带贾府上下所有的人明儿不用再见人,便是宝钗亦不用再见人了,毕竟做得出如如此对待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姨妈之事儿来之人,亦堪称是猪头不如了!想归想,众人却仍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替王夫人说道两句,或是斥责宝钗此举实在太欺人太甚的!
“怎么,不愿意?那就挨打罢!”宝钗见王夫人怔住了,禁不住凉凉说了一句。话落,便见方才对贾母用刑那两个婆子又抬着大板,凶神恶煞的靠了上来,作势要去摁倒王夫人。
王夫人又慌又怕,却无论如何使力亦挣不脱肩上那两个婆子的手,不由自主便被二人摁到了地上,但板子犹未随之上身,显然行刑的婆子仍在等宝钗最后的命令。
宝钗居高临下欣赏了一阵儿王夫人的恐慌后,方蹲下身子,平视着她早已哭得涕泪交加的脸子,冷笑问道:“舔还是不舔?”
虽则王夫人万分害怕这顿板子下来,自己一多半儿会性命不保,然凭是换了谁,只要她身上还有一缕血性在,亦是无法接受这样儿奇耻大辱的,因倔强的偏过了头去。
“很好!”宝钗见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儿,冷笑不已,攸地立起身子,便喝道:“给我狠狠的打!”两个婆子听说,忙依言狠命的盖了起来。
王夫人因实在受不了宝钗让她与之舔鞋子的奇耻大辱,因惹得宝钗大怒,令那行刑的两个婆子狠命的打。两个婆子得令,忙狠命的盖了起来,霎时贾府大门外偌大的空地上,便只闻得见王夫人的鬼哭狼嚎了。
王夫人原以为只要自己咬牙硬撑着,只当自己生命中没有这一刻,二十大板很快便会熬过去的,譬如先时贾母那般,至多也就晕过去便罢了,她就不信宝钗还真敢闹出人命来的?不然方才她亦不会只打了贾母十来板子,便命人止住了。却未料到板子打在人身上,竟是那般火烧火燎、让人直恨不能立时死去的痛,以致她才捱了四五下,便再也捱不住,因不由自主的哭喊了起来:“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舔便是了,我舔便是了,呜呜呜……”
“住手!”宝钗听说,挥手令那两个婆子止住了,方居高临下向王夫人冷笑道,“早这么着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非要见了棺材,才知道掉泪!”又嘲讽一笑,道,“昔日韩信连‘胯下之辱’尚且能忍,还因此传为一段千古佳话儿,姨妈您虽与韩信拾鞋儿尚且不配,亦是可以‘邯郸学步’一番的!”又努嘴示意莺儿上前,揭起了她的裙角儿,将脚置于了趴着的王夫人的脸孔正下方。
虽说方才已在吃痛不住的情况下,脱口答应了此事儿,然真当宝钗将鞋儿置于离自己嘴巴近在咫尺之时,王夫人仍禁不住一阵儿恶心,旋即犹豫了,想着自己好歹是大家千金、大家官太太,且女儿还是作过当朝贤妃娘娘的,即便如今已被废黜,即便如今贾家已被贬为庶民,自己亦不该受到这样儿的侮辱,尤其这侮辱还是来自自己的外甥女儿之时,她的眼泪便流得越发汹涌了!
宝钗在顶上瞧着她哭得这般涕泪滂沱,心下涌上一阵儿快感来,因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觉着委屈了?也是,几千年来终究只出了一个韩信,你一个凡夫俗子,又岂能有他那般境界?还是乖乖儿的受完这余下的十几杖,大家完事儿罢。”便要命人继续打。
方才的锥心疼痛,王夫人这辈子都不想第二次再尝到,这会子既闻得宝钗这般说,股上方才挨过打的地方,攸地似又更疼了几分,因忙急急摆手哭道:“不委屈,一点不委屈,我舔便是了……”说毕一咬牙一狠心,便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儿,强忍着喉间几欲作呕的感觉,向着下方宝钗的绣鞋鞋尖儿,重重舔了上去!
后面儿犹跪着的贾府众人瞧得此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赫然齐齐呆住了,难以置信者有之,鄙薄厌弃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却惟独没有谁敢站出来替王夫人出头儿的!
宝钗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儿来,原本便不是真的为了要让王夫人与自己舔鞋子,为的不过只是侮辱她一番罢了,何曾想过王夫人竟真会伸出舌头儿与她舔鞋尖儿的?当下竟不由呆住了。还是一旁莺儿轻推了她一下儿,她方攸地回过了神儿来,因忙低头望去,就见王夫人已舔完她的一只脚,正准备换另一只了!
一刹那间,她心里只觉着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难受,不为别的,只为脚下那个人,竟是与她母亲一奶同胞的姊妹;是她生平之所第一次动心的男子宝玉的母亲;是她曾在私底下暗自敬佩过,觉着自己将来最次亦要像她那般活着的女人!
她甚至是带着几分慌乱,忙忙收回了自己的脚。这样儿形式一边倒的局面,让她心里忽然没有了下一步该作什么的主意,王夫人或是反抗或是谩骂她或是哀声儿求饶,她都能应付得很好,却惟独不能应付她这般堪称下贱的行为,就好像自己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却发现对手压根儿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般势均力敌,反而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一般!
她忽然开口不带一丝儿感情的说道:“给我狠狠的再打上她二十大板,记得,狠狠的打,一记都不能少!”在此之前,她之所以那般恨王夫人,与贾母不相上下的恨,就是因为王夫人好歹还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是曾有过真正疼她、对她好之时的人;而她心里想的固然更多是通过这个姨妈,得到这样儿那样儿的好处,却亦不是没有几分真感情的,有爱才有恨,所以她才会如恨贾母那般深恨王夫人的!然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已不恨王夫人,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与鄙弃,纯粹与面对贾母时的感情是一样儿的了!
王夫人显然对宝钗的出尔反尔始料未及,因愣了好一会儿,方反应了过来,当下端的是又生气又恼怒,更有几分对自己方才竟真舔了她鞋尖儿的行径而后悔羞愤不已,直恨不能喝宝钗的血食宝钗的肉,身上亦不知从那里攸地生出了一股子极大的力量来,竟猛地自地上一跃而起,扑上前撅住宝钗的双肩,俯首便要往宝钗敞在衣衫外的雪白颈项上咬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宝钗连反应过来的空隙都没有,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王夫人扑倒在地,并被其狠狠骑在了身上,一张血红的大嘴,亦眨眼间逼至了她裸露在外的颈项旁边儿,让她的汗毛随之悉数倒立了起来,肌肤随之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