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攸地明白了男子要作什么,霎时便有一股寒意与恐惧打心底升起,然男子压根儿连说求饶的话儿的机会都未给她,便忽然狠狠的一甩马鞭,任那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速奔驰起来,而她的身体亦不受控制的随之飞了出去,一如她年幼时曾与家里众姊妹们玩儿的纸鸢一般,她不由暗自在心里苦笑起来,敢情儿自己今日是要作人家的“人鸢子”了!旋即她又被重重到摔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尘土。
这一次,她没有机会再尝试方才那种“飞翔”的感觉了,额角、四肢、身体和粗砺地面的碰撞摩擦,让她痛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紧牙关硬撑,惟愿这非人的折磨能早些个结束。彼时她方知道,圊厕行那群管事杂役们整人的手段,较之于眼下她正遭受着的折磨,端的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元春不知道自己被拖了多久,她只知道再不停下来,她很快就会没命了!虽说她先前不把死当一回事儿,然真要频临死亡的边缘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希望能够再活下去,不管是多么卑微的活着,至少,活着总比死了好!因此当身体上的疼痛几乎快要无法承受时,她忙又咬紧牙关忍住了未让自己晕过去。
但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近来吃不饱睡不好又受尽欺凌的弱女子,身子原便已虚弱至极,又如何能长时间忍受得了这样儿连男子亦一多半儿忍受不住的罪?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眼见着便要晕过去,不想就是此时,前面儿拖着她的马却忽然停了下来,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因忙全身趴倒在地上,一行喘起大气儿缓解身上的疼痛,一行含着泪在心里哀叹在自己的苦命来!
正当她暗自伤悲之际,却听得一个声音说:“到了!”
她以为他们说的是要杀死她的地方到了,又惊又怕,因忙强撑着抬起头四下里觑了一眼,却见眼前是一所有着四间正门的宅子,门上还悬有一匾,上书“林府”两个大字儿,她心里一动,攸地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带来了黛玉眼下的居所来。她心里忽然涌上一个猜测,难道水溶命人捉了她来这里,是为了让黛玉亲自惩罚于她?霎时心底又升起几分希望来,黛玉终究是个闺阁弱女,年纪儿又小,好歹又还与她有着血缘关系,只要自己哭喊着多求求,料想她当不会太为难了她才是。这么一想,她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隐隐有些儿期待自己能快些儿见到黛玉了。
只是她终究还是想得太过美好了,水溶的手下们显然没有替她实现自己美好心愿的义务,他们只是像拎小鸡儿一样,七拐八拐的将她拎到了一间堆放柴草的地方,将她扔进里面儿,又“喀嚓”一声儿上了锁,便扬长而去了,任由她在后面叫破喉咙,亦再没有人来理会过她。
她是透过次日来与她送饭的两个婆子喜笑颜开的话语中,方得知了黛玉已彻底醒转过来了的消息的。虽则早已料下她不会死的,但真当亲耳闻得她脱离了险境时,元春仍是忍不住暗自恼怒起来,那怕她知道只有黛玉活着,她才有一丁点儿生还的希望!
虽说现下她已沦为阶下囚,但认真说来,她在林府柴房呆的这几日,反而是她自被水百川废了以来,所过的最为舒心的日子了,不独没有人会侮辱谩骂她,不独没有人会逼她去洗刷那最恶心的夜壶马桶;她甚至还能吃饱饭,还能较为安心的在墙角儿的一堆柴草上一觉睡到大天明。她甚至觉得只要不再让进宫去圊厕行,她愿意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了!
这一日,元春一如前几日那般,直睡到了外面儿的阳光透过窗户渗进来,直睡到肚子亦十分饥饿了,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虽说现下已是腊月,外面亦是天寒地冻的,难得的是这个柴房却因着四下里门窗都是完好的,成日透不进风来,倒比宫里圊厕行她那间小破屋还要暖和得多,也难怪她会在只有一堆干草权作被褥的情况下,亦睡得这般香甜了!
她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正准备翻身起来去窗下瞧瞧送饭的人可来了不曾,便听得身后忽然传来“吱嘎”一声儿的开门声,她以为是送饭的人来了,转过头便忙忙欲迎上去。
然她的脚步却在她看见推门进来之人的那一刻,不受大脑控制的先行定住了,只因她赫然看见,来人竟是冷着一张俊脸的水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瞧着约莫有十七八岁、打眼儿一瞧便让人觉着十分爽利的女子,只是此时此刻,女子亦如同水溶一般,冰冷着一张脸子罢了。
“你你、你们要、要作什么?”元春被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弄得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又见二人并不开口说话儿,只是冷冰冰的瞧着她,以致她心里越发没有底儿起来,因忍不住哆哆嗦嗦的问道。
水溶听说,扯唇冷冷笑了一下儿,方向一旁青冉微微点了点头。便见青冉极有压迫性的上前跨了两步,直将元春吓得一个站立不稳,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后,方居高临下的冷笑道:“作什么?在你犯了那样儿的滔天大罪之后,你觉得咱们会作什么?自然是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加倍的代价了!”
前几日,因黛玉身子还很虚弱,需得卧床静养,水溶放心不下,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她的床边,瞧着她一日康健似一日,自然顾不上去惩罚被他下令关在了柴房的元春,相反,他还特意吩咐下去,切莫薄待了她,至少要让她吃饱饭,这样他明儿折磨起她来,她才不至于一下子便死了,难以消去他心头之恨。
好容易这两日黛玉的身子好转了许多,面色亦红润起来,请了北堂长老来请脉,说是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彻底的放下了心来,亦抽得出空儿来去想惩治贾元春之事儿了。只是他虽早已想好要让元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终究是一个男人,不好将平日里对付其他仇家或是敌人的手段都用到她身上,于是他又命人唤了青冉同他一块儿来。
青冉原亦是对元春恨之入骨的,闻得水溶唤她一块儿来,岂有不愿意的?忙不迭便答应了。又因她了解自家爷儿终究是个大男子,有些话儿有些事儿难免拉不下脸子来说来做,遂在临来的路上,便已先同水溶说好,只让她来收拾贾元春,让水溶只在一旁瞧着便好。
闻得青冉一来便放了如此狠话儿,元春越发害怕恐惧,因忙翻身就地跪下,一行磕头一行哭道:“我也只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儿来的,求六王爷瞧在我已经落得如此下场的份儿上,瞧在林妹妹最终脱离的险境的份儿上,瞧在我身上与林妹妹身上终究流着一半儿相同血液的份儿上,就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遭儿罢……”
话音未落,已被青冉凌空以掌风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旋即冷笑道:“林妹妹?我家姑娘贵为当今皇上亲封的潇湘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你是个什么东西,倒敢擅自与她称姊道妹起来?况在我家爷儿面前,也有你一个贱奴自称‘我’的份儿的?”
青冉原是那练舞之人,这一掌便是换了寻常未练过功夫的男子,亦不一定吃得住,何况元春一个弱女子?当下便不受控制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嘴角亦渗出了大量的血迹来,但她却顾不上抬手去拭,忙又强忍着头晕目眩,爬起来继续跪下,急声儿告饶道:“是奴才不好,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高攀了林、哦不,是潇湘公主,求六王爷大人大量,饶过奴才这一遭儿罢。”说完忙又叩头不迭。
一旁水溶冷眼瞧着她叩了半晌,终于冷冽的开了口:“要本王饶过你,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说至这里,他便有意顿住不说了。
“只是什么?”地下元春求生心切,忙不迭便接道。
“只是你要如实告诉本王,当日你是从那里得来的那个人偶!”水溶冷冷说道,眼底攸地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杀意,长袖下的拳头亦攸地握紧了。他忙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下欲一掌拍死元春的欲望强行逼了回去,只因他知道凭元春当时在圊厕行的处境,若说是没有圊厕行以外、甚至是皇宫以外的人相帮,是绝然不可能拿到那个小人偶,几乎不曾害得黛玉白丢了性命的!
一想到除过贾元春以外,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窥视着时刻欲要害黛玉,他便禁不住不寒而栗,此番才只是第一次,便已几乎要了黛玉的性命了,要是再有个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还能不能救回她;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每次都能救回她,焉知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的?她身子骨原便生得弱了,他实在不敢更不舍得让她置于如此看不见的危险当中,那么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所有有可能会害她的人,都提前一次性揪出来,永久绝了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