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水溶见状,懵了片刻,方会心的微笑了起来,看来自己当很快便可抱得美人归了,亦是时候儿该让人为他与黛玉的大婚作准备了!
展眼已是出了五月,离水百川百日之期已越发近了,水溶亦已将自己手上所有的权利不管水泓愿意不愿意收回,都转交回了他手上,随时准备着好离开了,因此连日来他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清闲。
这一日傍晚,水溶与黛玉正坐在花园中的水榭里下棋兼乘凉,便见王嬷嬷领着两个身着宫装的嬷嬷急匆匆过来了,行至跟前儿跪下见礼问安毕,二人便急声儿道:“回贤王爷,回潇湘公主,淑贵太妃薨了,皇上与皇后娘娘打发奴才们来请王爷与公主即刻进宫去呢。”
水溶与黛玉听说,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纳罕与惊疑,虽说淑贵妃被水百川下旨禁足的半年之期尚且未至,她犹只能待在自己宫里,不能随意的出来自由活动,但内务府却亦是丰了其衣食,且时常有太医去与她请平安脉的,先前并未曾闻得她身体有恙,缘何竟会这般突然的便没了呢?
片刻,还是水溶先回过了神儿来,因点头沉声儿道:“本王知道了,你们且先稍等片刻,容本王与公主先换件儿素色衣衫,再行进宫不迟。”二人忙答应着退至了一边儿。
这里水溶与黛玉叮嘱过彼此过会子切记要见机行事儿后,方各自回屋换好了素色衣衫,坐车同宫里来的人一道儿进了宫。
甫一到得淑贵妃所居住的偕鸾宫宫门,便已闻得里面儿有震天响的女子哭声儿传出,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儿“母妃啊,您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臣媳来迟了呀”……之类的喊叫声儿,想来当是淑贵妃几个儿媳妇儿的声音。
水溶与黛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一前一后进得偕鸾宫正殿内,果见水澈水涵水瀚三人的正妃俱正围着屏风后面儿的富丽大床在嘶声儿哭喊着,显然其上躺着的正是淑贵太妃了;至于水涵与水瀚,则正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儿的哭泣着,肩膀更是一抽一抽儿的;惟独水澈铁青着一张脸子,既不说话,亦不哭喊,只是拿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坐在当中榻上,满脸哀戚的水泓与皇后夫妇两个罢了。
皇后是头一个发现水溶与黛玉进来了的,登时如看见了救星一般,忙不迭起得身来,一行快速往二人跟前儿走,一行便说开了:“六弟与妹妹可来了,真真让皇上与本宫好等,不过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想必你们已听说太妃娘娘薨逝之噩耗了罢?本宫亦不再重复了。皇上与本宫只盼着你们能早些儿来,好生劝劝大皇兄三皇弟五皇弟并众位嫂子弟妹们一番,让他们不要再这般伤悲了,原本大伙儿便因才失去父皇而伤心欲绝了,如今偏又失去了太妃娘娘,想不伤心确实亦难,只是,终究亦得顾及着各自的身子不是?倘今儿个在场的那一个兄弟或是嫂子弟妹哭坏了身子,有个什么好歹,可让皇上与本宫怎么样儿?又让父皇与太妃娘娘如何走得安心呢?”说着已是掉下泪来。
未料到水泓与皇后这般急着召自个儿进宫,竟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去劝说水澈弟兄妯娌,水溶与黛玉禁不住都怔了一下儿,及至到回过神儿来,却皆是不愿意上前淌这滩浑水,因只是由水溶沉声儿问道,“太妃娘娘怎会这般突然便薨逝了?可是染上了什么不治的恶疾?”
一旁水泓忙满脸哀戚的接道:“朕原本亦是如六弟这般想法儿,以为太妃是燃了什么恶疾,才会导致突然薨逝,因火速传了太医院的大小太医们都赶来欲一一问罪。不想他们却都异口同声儿的说,之前数次来请平安脉,都未曾查出太妃娘娘身体有疾,斗胆求朕给他们一次查明太妃死因的机会。朕想着兹事体大,遂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未料他们却又再次异口同声的说太妃是中了砒霜剧毒!朕自是又气又怒,只当他们是为了推卸责任,才故意这般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因于一怒之下,命人斩了两名太医,以为可以杀鸡儆猴儿,让他们不敢再有所隐瞒。那曾想斩了两人之后,余下的人虽吓得簌簌发抖,却仍是坚持起初的诊断结果不改,朕方明白自己是错怪他们了。”
“因又传齐了偕鸾宫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婆子们逼问,方自太妃贴身宫女及嬷嬷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父皇驾崩以后,太妃伤心欲绝,几度欲去梓宫前举丧,皆碍于不敢有违先皇圣命,故只能在自己宫里悲戚哀悼先皇。久而久之,太妃的精神竟在新近有些儿恍惚起来,还开始自言自语起什么‘皇上传我呢,我要立时陪皇上去’之类的胡话儿来!宫人们都是又慌又怕,正欲请太医之时,偏太妃竟与两日前清醒了过来,说话行事儿亦与先时一般无二了。”
“宫人喜之不禁之余,亦忘记要请太医来瞧了。然后意外便于昨儿个夜里发生了。昨儿个用罢晚膳后,太妃便命宫人设法儿去御药房与她取些儿砒霜来,说是自有用处。宫人虽心中有疑,见她声色俱厉,不敢违抗,遂悄悄儿与她取了来,只终究放心不下,因在暗中观察了她一整夜,发现并无可疑之处,方稍稍懈怠了些微。”
“至天明太妃起来后,精神头儿反较昨儿个好了几分,又兴致极高的命人服侍着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衫,梳上了最好看的发式。宫人见此,以为她已彻底回复过来了,悬了多日的心,方彻底放了下来。午后太妃因说要午睡,亦不命宫人服侍自己宽衣卸妆,便令宫人们都退下了。”
“及至到宫人们觉着太妃今儿个午睡较之往日时日长了许多,越礼进屋查看时,方发现太妃竟已薨逝在了榻上,因立时便哭嚎着去回了皇后,皇后不敢怠慢,忙又亲去回了朕,一块儿赶至了偕鸾宫,又召齐太医及偕鸾宫的宫人们都问过后,方遣人四处去报了信儿,咳咳咳……”
长篇大套的说至这里,水泓因着一口气儿说得太多,兼之又一直在流泪,竟哽住了,咳嗽了好半晌,方在皇后及戴权的揉搓下,缓过了神儿来。
正待再说,却见一旁一直双手抱胸,冷眼瞧着他说话儿的水澈忽然一面拊掌一面冷笑道:“皇上果真不愧为人中之龙,才识手段过人一等不说,随随便便排演一出戏出来,亦是这般精彩绝伦,不露破绽,真真是好手段好智计呢!”言下之意,就是他压根儿不相信水泓这一番说辞,淑贵妃分明不是自尽身亡,而是被水泓害死的!
一席话儿说得水泓涨红了脸子,半晌方颤抖着声音质问道,“大皇兄这话儿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朕吗?朕若真要治你母子的罪,早在当日皇考驾崩时你以皇考子臣的双重身份却未到场侍灵时,朕已可以治你们一个至少流放或是圈禁至死之罪了,岂非一样儿可以达到置你们于死地的目的?又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劳命伤财的折腾?!”
水澈毕竟理亏,闻言禁不住一滞,但一思及惨死的母亲还横尸内室,复又悲愤起来,因继续冷笑道:“谁不知道你打小儿便假仁假义惯了,最是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焉知你当时未治我的罪,不是为了不落人一登基便‘弑兄’的口实儿?”亦不称他作“皇上”了,就满嘴“你”啊“我”丝毫儿不顾及礼仪情面的指责起他来。
许是被其说中了心事儿,水泓不由面色一紧,片刻方冷冷道:“朕的品性德行乃至为人都犯不着你来评说,横竖来日方长,天下人总会瞧个明明白白的!至于淑贵太妃之死的真相,你若不信,大可逐个儿问太医尤其是偕鸾宫的宫人们去,她们都是伺候太妃的老人儿了,她们的话儿,总该可信了罢?”
话音刚落,地上一个一直跪着的嬷嬷,不是别个,正是淑贵妃打小儿的教引嬷嬷,堪称是她的“第一心腹”忽然抬头哭道:“大爷,娘娘确是因为舍不得皇上,自愿跟随皇上去了的啊,不然她亦不会事先特意命人与她换上最好的衣衫,再与她好生妆扮一番了。娘娘一生美貌绝伦,走时自然亦要走得体体面面,方对得起皇上这么多年以来待她的那份儿似海深情啊!还请大爷不要再胡乱说嘴,冤枉皇上了!”说毕忙借拿帕子拭泪之际,成功掩去了自己眼底的悲愤与无奈,以免水澈瞧出什么端倪,于一时冲动之下,再说出什么更不入耳的话儿来,彻底激怒水泓,让他达到自己是在无奈之下,方治了水澈重罪的最终目的;但同时却亦让水澈失去了洞察真相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