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溶心擎玉画黛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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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水溶如何不明白李常禄是在提醒他切莫再心软,该趁机先与水泓达成一定的协议,以确保今日过后,一旦水泓又起了歪心,他手上能有辖制他的筹码?事实上,此时他心里自己亦是如这般想的,毕竟他手上还握有先皇真正的传位遗诏,这遗诏,就好比一柄双刃剑一般,既能起到监督掣肘水泓,让他竭尽所能成为一代明君的作用;同时却又如同一枚定时炸弹一般,会让水泓时刻不得安心,生恐他那一日便跳出来,将遗诏公诸于众,到时他的皇位,便会因得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继而岌岌可危了!

眼下他确是一副悔愧不来的模样儿,焉知事后或者是三年五载后,当他的势力已强大到没有人能与之抗衡的时候,他再想起今日之事时,不会觉着憋屈大怒,继而再次暗算于他们,甚至将他们斩草除根的?眼下便是一个显著的例子,他不能不防啊!他与黛玉还可以远远儿的躲开,甚至连李常禄他们亦可以一并带走,确保他安度余生,可是忠顺亲王一家老小又该怎么样儿呢,总不能将他们一大家子人亦带走罢?况果真带了他们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能走到那里去呢?倒是一次性将事情一劳永逸的解决了的好,免得留下无穷的后患!

当下思忖已定,水溶不再犹豫,“霍”地站起身来,便快速行至水泓跟前儿,出手如电般大力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巴,旋即将一样儿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嘴里,又合上他的嘴巴,迫使他吞咽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致众人不明就里,都赫然呆住了。

片刻,还是当事人水泓最先回过了神儿来,又慌又怕又气又怒,因禁不住失声儿叫道:“你给我吃什么了?”说着便欲将手指伸于喉间,使其痒痛,将其强行吐出来。但碍于体面,且又思及平日里水溶喂敌人吃的药,从来便是入口即化的,为的便是不与之留生还的机会,自己再怎么挠喉咙,亦只是徒劳而已!

因很快便放弃了,只是苦苦一笑,摇头低低说道:“方才我都已作出那般让步,亦痛下决心要改过了,六弟却仍是不肯原谅我,甚至要毒死我,果真的我们先前那十几年的情谊都是作假的,我就那般一无是处,没有丝毫的好处?我的话儿就那般不值得你信任,我就那般不值得你原谅了吗?也罢,‘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怪你!如此也好,咱们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便算是彻底两清了,倘若还能有来生,咱们二人切莫再要相遇,更切莫再要作兄弟了;便是真有机会再相遇,咱们亦要装作不认识,彼此擦肩而过便好,切莫再要像这一世这般,为彼此伤透了心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一席儿女情长的话儿,若是放在平时,无论如何水泓都是说不出口的,但此刻他却极为自然的说了出来,显然是以为自己便是自己的死期,等同于是在交代临终遗言了。

却见水溶丝毫儿不为所动,反而冷冷一笑,反问道:“你当人人都像你那般禽兽不如,做得出暗算手刃亲兄弟手足之事来?”

说毕见水泓一脸的愕然与难以置信,他又冷哼一声儿补充道:“方才我喂你吃的,不过是一味慢性毒药罢了,只要能保证一年吃一次解药,便不会于身体有损,更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所以你大可不必在这里哼哼唧唧、要死要活的,仍旧做你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去罢!”对于自己亲人或是看重之人以外的任何人,他都是这般不假辞色、冷淡至极的,如今他既已拿水泓只当陌生人,自然不会对其有好脸子。

然乍然间“由生到死”,再“起死回生”的经历,却并没有让水泓如寻常人般,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忽然峰回路转,被人告知自己不用死了,自己还可以如先时一般活着时,觉着劫后余生的喜出望外与庆幸不已,他反而觉着了一股子被人所不信任时的悲愤与被人胁迫时莫可名状的恼怒,那怕那个人是在他生命中占了很大分量的水溶!说来亦怪不得他,世上又有谁会喜欢自己被人胁迫,被逼着去做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做之事呢?何况他还是皇子贵胄出身,又打小儿被封作太子,虽有很多不如意之时,如意之时终归是占大多数的,他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傲气,也难怪他不曾为劫后余生感到喜悦庆幸,反而满心的悲愤与恼怒了!

因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狂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微后,方咬牙冷冷的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已承认自己的错误,主动提出要将皇位归还于你,亦愿意接受你的惩罚,那怕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了,你却还要这般胁迫我,到究意欲何为?如果你只是想控制我,让我做你的傀儡,去做那些有损江山社稷,有损百姓万民利益,亦或是对不住自己良心,会让自己遗臭万年之事,那么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那怕是死,我亦不会做你傀儡、受你控制的!”说毕将头扭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水溶却似未瞧见他的悲愤与恼怒一般,只是冷冷反问了一句:“原来你还有良心呢?”便又正色道:“你也不必激动,我之所以喂你吃这药,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与皇叔一家几百口子的身价性命,能在后半辈子多一层儿保障罢了,毕竟你已是有前科儿的了,我不能拿咱们几百口子的性命来开玩笑不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了,并不是想要控制你,让你作什么傀儡;至于解药,每年到一定的日子,我自会派人送到皇叔府上,再让皇叔逞与你,不会让你有毒发的机会的,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当然,你也别妄想能寻下什么能人异士,与你配出解药,这是我的独门毒药,其他人别说解毒,连诊不诊得出来此系何毒都难说,因此过会子待咱们离开之后,你也不用召齐太医,白做无用之功了,倒是好生想想以后该怎样方能治理得天宸越发的国富民强是正经。一旦那****有所懈怠了,可就别怪我的解药来得太迟了,你若不信,只管一试便知道了!”说毕拂袖去了。

余下忠顺亲王水百里见水泓脸都气白了,一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模样儿,想着今儿也够他受的了,心里终究忍不住一软,且亦不敢将他气得太过,以致他一怒之下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因忙上前放缓了声音劝道:“老六此举虽做得有些儿过了,认真一想,却是十分必要的,不独能保障自己的身家性命安全,往好了想,更能起到监督你勤政爱民的作用,实在堪称一举两得之美事,与当年你皇爷爷赐我皇金戬监督你父皇之举,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况你何时见我动用过那金戬?盖因你父皇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真正做到了一位圣君该做的一切。只要你能像你父皇那般恪守己任,严以律己,时刻将江山社稷及百姓放在第一位,老六又岂会不准时给你送解药来的?果真到了到时,便是他不及时送来,我亦不会饶过了他的,因此你只管放心罢!”

当下又絮絮叨叨的解劝了他半日,瞧着他神色间已有所松动好转了,方领着李常禄,一径去了。

忠顺亲王瞧着水泓满脸的气愤与不知所措,心下终究不忍,因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大半日,直至他神色间已有所松动了,又劝他再一个人好生静一静后,方体贴的与他掩上了门,领着李常禄离了飞凤宫,忙忙撵水溶去了。余下水泓一个人颓然的呆在屋里,终于再架不住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疼痛与压力,“轰”的一声儿栽倒在了地上,但意识却清醒分明着。

“皇上……”

伴随着他轰然倒地的声音,外面忽然传来了戴权及婆子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呼声儿,他忽然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量,竟硬撑着自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就近矮几上的一个茶钟,大力向门上掷了去,又血红着眼睛嘶吼了一声:“滚……”便趔趄着歪倒在了椅子上,大口喘起粗气儿来。门外众人尖叫一声儿,忙忙作鸟兽状散了。

茶钟撞到门上再掉到地上的“豁啷”声响,似是让水泓忽然间得到了启发一般,因扶着桌角站起身来,撑着虚浮的脚步,泄愤一般“乒乒乓乓”将屋子里一应成设悉数摔了个粉碎!

半晌,许是因为屋子里已再无东西可砸,自己亦累得四肢无力了,水泓终于停了下来,旋即亦顾不得地上还有一地的碎渣,极有可能会刺伤他本就已挨了中顺亲王几戬,彼时正火烧火燎疼痛着的后背,便重重的就地躺下,闭上眼睛,喘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