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凤,凤弦。”卫靖临开心地弯起了眉眼,轻轻唤了一声。
云凤弦点点头,抬头望了望暗空中那月亮,“小临,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了奕霖,那个时候……”一说到古奕霖,云凤弦本来满脸的笑容忽的一僵,心间一沉,原本的轻松,原本的激动,原本淡淡的绮念,即时化做了盈满胸膛的无力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色沉沉,夜风袭人,这一声叹,恍似在这漫漫夜风中,传了千年,传了万载,才忽自心间浮起,耳畔乍听。
卫靖临想到古奕霖离去时的眼神,脱口道:“凤弦,你不要难过了,我知道夫人在哪里。”
云凤弦全身一震,猛然探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你说知道他在哪里?”
云凤弦出手虽快,但以卫靖临的武功,绝对可以轻松躲开,但不知为什么,偏偏没躲开。竟是眼睁睁看这她的手,把自己的手牢牢握住,清晰地感受到她掌中的温暖,越来越紧的力量,这才心中怦然一震,用力一挣。
云凤弦这里也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松手,轻咳一声,“小,小临,你快点告诉我,奕,奕霖他在哪……”
她的脑海突然跳出一句话来,‘夫人投江时,有人相救。’
卫靖临点了点头,道:“我一路上公子,所以我一直远远跟随,不敢稍离,那夜见夫人投入湖中,所以出手相助,曾和夫人有过长谈。”
云凤弦心中一激动,差一点又忍不住伸手去抓他大声追问了,好在手伸到一半,回过神来,口中却还是连连催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没有。”卫靖临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追问过,但是夫人……”他细细将当日与古奕霖的交谈重复一遍,只将涉及到自己对云凤弦看法的一些对话省去。
云凤弦听得时忧时喜,听到古奕霖一番情意时,心间感动,喜动颜色,听到古奕霖执意要离开时,却是又忧又急,听到卫靖临追问原因无果时,更是心中茫然焦虑。
云凤弦一时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捶自己的脑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他既心里这么爱我,为什么还是要走。”
卫靖临初时低声劝慰道:“我将夫人安排去山海湖城郊处的修因寺居住,因为承诺过夫人,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过他。而官府的搜索范围,虽然也同样包括了修因寺,不过寺中的大师,自然有办法可以瞒天过海,因此夫人才能安然躲藏。不过,他既然不肯远离山海湖城,想必是不愿远离你的,你何不……”
此时他怜惜云凤弦的一片深情,倒也顾不得对古奕霖的诺言了。而且,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成全人家夫妻团圆,本就是大功德,又何必一定要看人分离苦痛。
云凤弦得他点醒,立刻跳了起来:“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他,再不让他离开我。”她心情激动,一顿足,就飞掠起来,情急间,竟是要直接施尽轻功,去见古奕霖。
卫靖临见他这纯然的急切,心中一阵黯然,正要跟上。没料到云凤弦那疾掠的身影在空中一晃,翻了个筋斗,重又落了下来。
“凤公子?”
云凤弦凝望小楼上,那一点黯淡灯光:“二哥这个样子,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她眼望小楼,脸上表情极是痛苦,眼神里有着苦痛的挣扎,双拳松了又握,握了再松。
就算是卫靖临一个局外人,也看得出她有多么矛盾。最终云凤弦一咬牙道:“我不能抛下大哥,而且,这个时候,山海湖城里随时会有变乱发生,望月居中,几百个江湖豪客聚在一起,天知道,暗处的人要搞什么阴谋,谋杀案会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些事我都不能不管,如果这时去找奕霖,让他知道我身在险地,必要前来与我共当,还不如暂时不去见他,等我这边一切处理妥当……”
说这话时,她心中直有千万魔焰焚烧。还以为知道了他的消息,心中会安定一点,可是明知他在何方,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更是让人几乎想要疯掉。更何况正因为太喜爱他,更加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处于险地。
卫靖临听出她的种种苦心,心头恻然,却又微微不解地道:“云凤源之事,公子定不能袖手旁观的,但是望月居的事,不过江湖事情,纵有阴谋,也是江湖之争,公子何等身分,为何一定要陷身于其中?”
“我不管什么江湖人还是平民,我只知道,他们都是人,而且还是风灵国的子民,我虽不管事,总还是风灵国的皇帝,所有的风灵人,都是我的子民,每一个人的生命,我同样珍惜。”云凤弦淡淡道:“君王也好,平民也罢,生命都只有一次,谁也不比谁高贵。就算是江湖人自寻烦恼,自讨苦吃,为贪死,为贪亡,但事情既然发生在我眼前,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受害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让死亡再延续下去。动手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坐视杀戮开始。”
她这一番话说完,卫靖临清灵的眸子,在月光下,陡然亮起比明月更灿亮的光芒,却又在一瞬之后,消失无迹。
“是不是很好笑。如果不是仗著有官府势力撑腰,我根本什么也不是。”云凤弦微微露齿一笑,略有些自嘲地道。
卫靖临微微摇头,凝眸望着她,一字字道:“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人。”一语出口,忽然想起,当日,古奕霖也曾这般说过她,自己听了,只觉好笑,此时说来,却又流畅得直如在心头流出的话一般。
而他,甚至不曾称她一声“公子”,而直接唤他做“你”,即使不是君王,而是普通的江湖相交,这样的礼数,也不可有错,可是刚才,她竟忘记了。
云凤弦听他这样一句话,也是一怔。这话语虽淡,语气中的诚恳,却可以让人清楚地感受到。她乍听这全出真诚的一句称赞,竟然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有些慌乱地干咳一声:“这个,呵呵,我,那个,其实,谢谢,你夸奖我。”
卫靖临头一回听到这样傻乎乎前言不答后语,忍不住微微一笑,直如风拂柳树,露凝青霜。
看得云凤弦两眼再次发直,好一阵子才在心中哀叫:“天啊!这般男子,简直是生来要夺女人魂的!”她用力晃晃头,摇掉此刻满脑袋乱成一团的想法,这才眼望卫靖临,一本正经地道:“小临,我求你一事。”
卫靖临轻轻发颌首。别的事,云凤弦绝不会勉强人,这一次关系到她心头所爱。她的声音低沉却无限诚恳,“小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每每我生命攸关之际,救我性命。可是我知道你对我的好。现在的我面对千难万险,心中总是挂念着奕霖的安危祸福。虽说,他现在是住在你的朋友处,应当绝对安全,但总还是放不下心,这个时候,心中只要有一线牵挂,怕都难以应付目前诡异百变的局势。所以我想请你保护他,请你留在他身旁,有你在,我才可以放心,我才可以全心全意面对眼前的一切,我才可以尽快去寻找他,不管以前的离去是为什么原因而发生,我都会尽我的一切解开这个结。”
“可是……”
“如果你不愿助我,我抛下兄长去寻他,既心中有愧,又怕把他也牵进现在的阴谋风波之中,我不寻他,却又无时无刻记挂着他,总担心他伤痛,害怕他寂寞,唯恐他受伤,哪里还有力量做其他任何事,小临……”
卫靖临听得云凤弦这一番至诚言语,心中酸楚难当,却又有着无以言语的向往,最后,他轻叹一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去寻他,我会时刻守在他身边,保护他,不令他有危险,直到你把一切处理好,再去见他。”
云凤弦大喜,对着他深深一揖,激动地说道:“小临,谢谢你。”
卫靖临侧走一步,不愿受她的礼,明眸如水般凝视她,幽幽道:“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云凤弦欣然应道,“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云凤弦一怔。
卫靖临眸光深深,一直看着她,抑扬顿挫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再伤心,不要再寂寞,不要再过份饮酒,不要让风紫辉远离你超过五十步内,不要让自己处身于任何危险中,就算是帮别人、救别人,但也要首先顾着自己的安危,你能答应我吗?”
月光柔和,夜风柔和,他的言语轻柔如梦。
云凤弦听得一时神动意驰,半晌才动容无措,低低道:“小临,你……”
“为了风灵国,为了你的子民,也为了你的夫人不必为你伤心难过,你答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