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奕霖眼中含泪:“是我无礼不识高贤,得罪了先生,只得跪地赔礼,求先生念苍天有好生之德,救救我的夫君。”
“这,这,这话是从哪里说来……”白起文双手乱摇,想要扶古奕霖起来,又不敢失礼,手忙脚乱了一番,才急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这里有我自己用了十年心血炼制的疗毒丹,虽不能完全解得此毒,但服下去多少可以化解些毒性,让公子舒服一些。”
古奕霖大喜,伸手要接。
白起文笑了一笑:“夫人请先起来。”
古奕霖这才起身,迫不及待接过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来。
旁边侍立的如意,即刻捧过一碗热水。古奕霖在床前,亲手喂云凤弦服下药。
不一会儿,云凤弦脸上长久的青黑之色,竟然渐渐淡了下去。古奕霖喜极泣下:“凤弦,你会好起来的。”
云凤弦看着古奕霖满是欢喜带泪的脸,她又爱又怜地笑了一笑,慢慢把目光移开,向旁边望去。
云凤弦深深凝视白起文一会儿,淡淡地道:“真是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白起文略略欠身施礼,“我的疗毒丹能够化解许多毒性,所以公子可以醒过来。不过,公子中毒太深,仅凭丹药是不能完全康复的,必须长时间服药施针,小心调养,才能恢复如初。公子如果不介意,能否在本地停留一段日子,待身子大好之后才动身。”
燕将天在旁道:“我们有急事,必须赶往京城,不能停留,还望先生能陪我们同行,也好为公子诊治。”
“这……”白起文面有难色。
古奕霖忙出声道:“白大夫,就请你屈驾留下,帮助外子调养身体吧?”
燕将天也点点头:“白大夫,诊金酬劳,我们是断然不会让先生受委屈的。”
白起文忙道:“这是哪里话,我既是医者,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二位请放心,我自会留下来,直到公子大好。”说着,他向云凤弦走近一步:“公子,请容我再为你诊诊脉,也好开方下药。”
云凤弦笑着伸出右手任他诊脉,一边轻声地问道:“我中的毒,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她看向白起文,笑了一笑,忽然用左手用力握住白起文给她诊脉的右手:“白大夫,要麻烦你救我性命了。”
白起文是第二回听到云凤弦这样的话语,抬眸见她那灿烂光明的微笑之下,却似别有深意,心中不觉一动,看她这样热情地握手,微一迟疑,已被云凤弦牢牢把右手握住。他挑挑眉,慢慢地说道:“公子放心,你中的毒,包在在下身上,公子可以放开手了。”
云凤弦慢慢地微笑起来,“我本当自己死定了,谁知,却来了白大夫你这样的救星,我的性命就系在你的身上,我怎么舍得放手。”
白起文同样微微一笑,“既是这样,我就慢慢给公子讲讲调理之法好了。”
古奕霖微一皱眉,“你这样抓着关大夫不放,他怎么开药方,又怎么为你行针治疗?”
云凤弦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她倒是笑得更加的明朗,“我先听白大夫讲讲调理养生之法,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看向燕将天,皱了下眉头,“燕将军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先走吧!”
燕将天眉头微皱,他纵横沙场多年,虽说对于这些贴身的诡异技俩知道得不多,但无数次在生死在线徘徊的直觉,已经让他发现了不对劲,脸色微微一沉,哪里还肯退出去。
白起文忽的提高声音,笑了起来:“云凤弦啊云凤弦,你既认出了我,为何又要为我在燕将天面前掩饰,你是太天真,还是太心软,又或是以为,我和燕将天都是愚蠢得可以被这样轻易摆布的人。”
他开始笑声清朗,到后来,却一转为娇媚低柔,清美无比。
古奕霖听得脸上变色,失声叫道:“水忘忧?”
燕将天目中寒光一闪,回手一掌向已关上的舱门拍去,同时张嘴就要召人来。
但是,水忘忧的动作却比任何人都快。他声音刚一改变,已是一震腕,不但甩开了云凤弦,还带着她整个人往甲板上撞。
古奕霖忙左手一伸扶住云凤弦,右掌中一道寒芒毕现,手中已现出一把匕首,护在云凤弦身前。
但是,水忘忧的攻击对像却并不是古奕霖和云凤弦。他一手甩开云凤弦,同时已飞速掠向燕将天。
舱中狭小,身法不能展尽,可是他人未至,掌风已到。
燕将天拍向舱门的一掌,被无形掌风压住,他张口发出的呼唤,也被沉凝的掌风拢住,根本散发不出去。
眼见那飘逸如仙的人影掠至,一掌拍到,燕将天身在船舱之中,避无可避,唯有抬手一掌迎去。双掌相交,发出的声音并不响,甚至有点儿沉闷。但是整座船,却猛烈地晃了三晃,致使舱外一片惊呼之声。
船舱在水忘忧与燕将天对掌之时,一瞬间,天翻地覆的剧烈摇动起来。吉祥、如意两个丫头,也是惊叫着抱在一起,缩做一团,跌倒在甲板上。
古奕霖扶着云凤弦,忙扎稳马步,才避免跌倒出丑。
燕将天虽是百战勇将,沙场上争锋向不让人,但这等亲身搏击的功夫,实在称不上高明,又如何能当水忘忧这等高手的凛然一掌,实时砰然倒地,脸色在一刹那间,惨白如纸,抚胸低头不断吐血。
舱外,有步脚声迅快的响起,更有人惊呼大叫:“将军……”
水忘忧一边伸手飞快地连点自己右手几个穴道,一边大声道:“这里没事,刚才是不是有大风大浪,怎么一下子震得这么厉害。你们各守岗位,一定要把船稳住,不可打扰了为公子治病。”这声音竟完全和燕将天的声音一模一样,听不出半点分别。
舱外立刻传来一连串的应诺。
古奕霖面露愕然之色,云凤弦轻轻叹口气,燕将天想要说话,没料到,一张口,血就呛了出来,根本无法发声。
吉祥、如意有些惊疑地抬起头,似乎想要发出求救的呼唤,被水忘忧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立刻心惊胆跳地低下头,继续缩做一团。
水忘忧抬起手,轻轻在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清眸倦眼,绝世风华。只是,明明他是胜利者,脸色却苍白得吓人,甚至半靠在关闭的舱门上,好像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了一样。他定定地凝望着云凤弦,轻轻道:“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云凤弦微微一笑,轻声道:“是你把我掳离风灵境,怎甘心让炎烈的人白白捡了这个便宜?你帮助炎烈军烧毁我军的粮草和栈道,使明月关缺粮,又使其它地方的援兵和粮草运不到,绝不是为了要向炎烈国效力,而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你有机会把我劫走,可惜因为被卫靖临缠住而失败。
但你绝不会放弃,再困难也会想办法完成任务。如果我留在定远城中,数万兵马在侧,你就是大罗天仙,也没本事抓人。可是,我若被押往京城,身边最多只有几千人,机会必定大很多,我料你必会有所动作。当然,如果硬碰硬强行抢人,你人单势孤,武功再高,也是没用,可是,你还有一记王牌,就是当初我所中的毒,你便知道怎么解毒。一旦我所中的毒发作,必要访求名医,这就是你的机会了。”
水忘忧何等才慧,至此心中已是全然明了,“我明知有许多大夫因为治不好你的病而倒霉,不但不避而远之,却应召而来,本已让人起疑。我一粒灵丹下去,你的毒势就有明显好转,医术神得过份,就更加让人怀疑。你心中动疑,自然对我详加注意,我虽易过容,但你对我极为熟悉,人又精灵通透,只要注意我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双眼之间的距离、颈部和脸部肤色的细微差距,就可以认出我来了。你知我厉害,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他一边说,一边用左手不断从自己右肩直至手肘,轻轻点按,“你的确比其它人想象中聪明得多。我很好奇,你刺进我右手的毒针又是从哪里来的?记得当初把你捉到手时,你贴身的衣服,还有身上的机关,都被收走了。”
云凤弦有些得意地笑笑,摊开左手,指尖挟了一根细若发丝,几若透明的针。
“这针藏在我的头发里,当时你们忘了搜我的头发了。你不用担心,针上并没有毒,我只是下了很重的麻药,这是我保命的杀手,轮到动用这个的时候,就证明面对的敌人非常恐怖,别的机关都应付不了了,所以药下得很重,就是十头大象也毒得倒,属于专门对付你这种超级高手的。”
水忘忧笑笑,微微闭上眼睛,彷佛已经全身虚软,不得不休息。
其实,至你的手搭在我手腕之上,却没有揭穿我的女儿身时,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云凤弦暗笑一声,抬头好奇又好学地问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没认出你,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