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弦连连点头,笑道:“你认识我。”
“我的同伴有说到你的大概模样,所以猜出你是风灵皇帝。”束水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满身灰尘,一边干笑,一边不断拍打自身灰尘的云凤弦。
大门外的古奕霖早已经丢脸得躲到一旁,作出我不认识某人的表情。
严恕宽狠狠地磨牙,莫火离仰天长叹。唉,根据他们的了解,这个叫束水的男子,在流金国的地位,非同一般,风灵国皇帝在人面前,丢脸丢成这个样子,这真是,真是……
唉,哪天给云凤弦改名,直接叫风灵国之耻算了。
出乎众人的预料,束水面对云凤弦,只是扬眉朗笑:“你很好,我喜欢你。”
云凤弦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地夸奖,被人钟情倒是有过,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直截了当对她说出“喜欢”二字。她一时竟愣住了。
束水一笑,伸出手来。云凤弦又是一怔,还没回过神,已被束水抓住手腕给拉了起来。
“你对风紫辉很好,我知道的。你为了他回来,十分高兴,你在这里偷看,是因为你关心他。”他展眉,笑容明朗如阳光:“我知道,除了流金国之外,别的国家的皇帝,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我喜欢你。”
云凤弦一向自知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没想到,束水竟从皇帝的角度也认同她。
就算脸皮厚若城墙,她这时也只得有些脸红地摸摸鼻子:“认识你,我很高兴,不过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虽然你喜欢我,但是……”她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是绝对不可以变心的。”
束水也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真是一个可爱的皇帝啊!”
云凤弦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她一愣神间,一股温暖的气息袭人而来。云凤弦的轻功忽然间忘了个净光,呆呆站在那里,让束水抱住了。
束水比云凤弦还要高,双臂微合,虽没有大用力、大热情,却仍是一个真实的拥抱。他的气息温暖而炽热,被包围于其间的云凤弦霎时间面红耳赤。
啊啊啊,非礼啊!这位刚刚还说喜欢风紫辉,怎么一转眼就移情别恋了,我的魅力能有这么大吗?
耳边传来束水爽朗明快的声音:“谢谢你对他这么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欺负他,也不可以让别人欺负他。”
他是坦荡之人,自觉无事不可对人言,这种只适合低声在耳边叮吟的话,他却响亮亮说得内外皆闻。
里里外外一干人等,一起仰天叹息。唉,指望云凤弦照顾风紫辉?难道平时不都是全靠风紫辉照料云凤弦的吗?这个流金国人的眼力实在有待提高。
就连风紫辉这么好的定力,都有点受不了:“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可以回去了。”
这逐客也算逐得直截了当了,真个是郎心似铁。
他似乎犹嫌不足,竟又加上一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束水转过头,走向风紫辉,直到了他面前,才微微站定,笑一笑:“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
他忽的抢身前扑,动作快得惊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束水已经一路笑着往外冲:“我亲到他了。”那声音响得几乎是在昭告世界了。
古奕霖也罢,严恕宽也好,一起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一路飞也似往外奔去的束水。天啊,居然有人敢非礼风紫辉,而且居然可以非礼成功。像风紫辉这样的男子,被女子钟情算不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古奕霖做为凤夫人,常被拉着和山海湖城里的名媛结交,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完全不计较主从之别、上下之分,有意无意暗示对风紫辉的心意,盼他能成全,为了拒绝这些姻缘,他都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然而,任何女子在风紫辉面前,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别说男子……还能在不经风紫辉允许的情况下去碰触亲近他,就是表白的胆子,都绝对没有的。与其说,这些人是在爱风紫辉,莫若说是以仰视的心态,去迷恋他、崇拜他罢了。何曾想,束水居然可以完完全全把风紫辉当做一个平等的人,爱就爱了,丝毫没有什么忐忑不安、举棋不定,更不会因为风紫辉的拒绝而伤心欲绝、痛楚无比。
明明风紫辉不喜欢,他照样我行我素,连非礼这种事,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算个正常的人吧!别人看束水,云凤弦却用诡异的目光盯着风紫辉,风紫辉那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的脸,多少还是比平时苍白了一点,眼眸深处,也有着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填怒。
束水的武功,虽然称绝当世,真比起来,也不过是和水忘忧、卫靖临在伯仲间罢了。他虽失去力量,但就是惊鸿也不能一招制住他,便是水忘忧与他动手,不超过一百招也占不了他的上风。可是,他却还是被束水给占了便宜去。
除了云凤弦这个无赖,老是用些相当于自残的手段,或者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对他上下其手之外,根本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虽说只是一触即去,虽然只是他的唇,从他的脸侧淡若无痕地滑过,但这对风紫辉的震动已经大大了。他连这样的近身之事都防不住,如果刚才束水是要杀他,又当如何呢?他素来清明无误,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他的计算观察当中,永远不会有破绽,永远不让人有机可乘,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感觉来面对一切。
水忘忧的别有心机,使他在她面前,无一时一刻不暗自防范;惊鸿的凛然锋芒,使他在他的身边,也是处处针锋相对以保身;而束水,虽然强大,却无威胁,他像太阳,虽然光芒耀人,却不会被人排斥防范。
于是,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觉得自己可以不提防的人面前,很自然地关闭警觉力,于是,被他得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像人一样,会自然而然地选择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应该防备、什么人必须对抗。可是,只有人,才会犯错,只有人,才会被背叛,只有人,才会软弱,只有人,才会……他漠然地望着眼前所有人,或欢喜,或惊愕,或震动,或叹息。现在的他,已经软弱无力到这种地步了,现在的他,失去了超然、失去了从容,面对这一重又一重的险局,他还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吗?他还有这样的能力吗?
这时束水的身影已跑出数道门户,再也看不到了,可是他大笑着的声音却远远传来:漂亮的风紫辉,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那样的明朗,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光芒四射,灿烂明丽,让人纵然不认同他的行为,却也不得不羡慕他的飞扬热情。
云凤弦死死盯着风紫辉,没看错吧,这家伙那张永远没有变化的死人脸,刚才几乎变成了锅贴。
她抽抽了嘴角,虽然不是风紫辉自愿被亲,可是他真的有被人偷袭成功……她的内心仿佛有什么有翻涌起来。她想了一会儿,毫无预料的扑过去:“紫辉,你是我的,怎么能被人随便轻薄!”
风紫辉白了云凤弦一眼,自是对这一类胡说八道不加理会。
云凤弦眼珠儿一转,伸手勾住风紫辉的脖子,半强迫地压他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小小小小声地说:“这样吧,我自愿当你的消毒水……”她说完,趁着风紫辉还在自我修整的时候,吻上了他淡漠的唇。颈间一痛,云凤弦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抚着脖子退后一步,愕然望着风紫辉。
风紫辉漫不经心地收回刚刚向后猛然撞出的手,方才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分明领悟到了人类的所谓愤怒,是怎么一回事。
云凤弦愣愣望着风紫辉,天啊,那个少有表情的人,竟然愤怒了,看来她的功力又大大的提高了。
风紫辉回眸看到云凤弦震惊的表情,神色也微微一动,这才惊愕地感觉到,虽然是没有任何杀意与恶意的一撞,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主动对另一个人出手,而且,对象竟然是他要保护的人。
这怎么可能?在此之前,他怎么会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云凤弦愣愣地望了风紫辉半天,她很努力地想要控制,然而眉梢眼角的欢喜还是那么不可自禁地流露出来。于是,她也就不再控制,大叫一声跳起来,扯住风紫辉,再也不放松:“太好了,风紫辉,太好了,风紫辉,就是这样,你是一个人,你是活生生的存在,你有生命、有思想,有你自己的喜怒哀乐。高兴,你就拥抱你的朋友,生气,你就去打让你讨厌的人,由你自己的情绪主掌你的行为,大好了,风紫辉,就是这样,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不是吗?我们是一样的,从来都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