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奕霖猛然转身,明眸中射出剑一般的光芒:“你想说什么?你想看到什么?我妒火中烧,我嫉恨攻心,我与他失和,就让你这么兴奋吗?我告诉你,无论我与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负她,我不会害她,她也断不会有伤我之心。”
云凤晴冷笑连连说:“说得真好听,时至今日,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我为什么不敢?”古奕霖玉面庄然,冷然地道:“我纵犯过错误,但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害她之意,此心此情,无愧天地。我也相信她,这个世界上,我信她,超过我自己。云凤晴,你不会明白,像你这种人,永远不明白云凤弦的。你不会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你不会明白她所做的事。你只知杀人害人,你怎会懂得把别人的生命幸福,看得重于一切,会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这一生,你不会为别人牺牲,也永远不会有人这般真心对待你,肯为你不顾一切。”他那双淡墨色的眼睛里,有倾天的烈焰在燃烧,“别去碰她,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主意,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家血脉,我不管你暗中还有多少势力,居然在这山海湖城可以打探出这么多事,你若要害她,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云凤晴竟被他语气中一往无回的决心给震住,一时回不得话,只能呆呆望着这个绝色风华的皇后。这一瞬的气势,竟似不惧与全世界作战。
云凤晴气势被夺,竟无法开口,只能怔怔望着这坚挺的身影远去,良久,眼中的怨毒,渐渐变做深沉的痛。
我这种人不会懂她?皇后娘娘,你又怎么会懂得我这种人?我不会真心待人,也无人真心待我吗?
云凤晴脸上浮现嘲讽的讥笑:“至高无上的皇后啊!你又懂得什么真心呢?”
古奕霖回到住所,轻手轻脚,取了平常出门的衣物,在不惊醒丫鬟的情况下一一穿好。
从窗前遥望影湖中,点点烛光,哪一处烛火,会映出那双伤心绝望的眼神?
云凤弦,我不会再错,我不会再让一切就这么悄悄消失。发生过的事,你我无法当成没有发生,但我终会竭尽全力,为你弥补,云凤弦,等我。
云凤弦醉了。
最近她特别容易醉,宴席流水,流水宴席,金玉杯,迷人香,怎能不醉倒?但她醉的原因,却不是为此。
不因美酒,不为佳宴,甚至不为眼前那只为他而做的一场倾世之舞。
她只是饮酒,不断饮酒,酒到杯干。
醉意渐浓,几乎已经看不清那一曲舞罢,坐在身旁劝酒的绝世美女了。
耳旁齐家殴的声音也朦胧得像在另一个世界:“上次听帝顺说起,琥珀姑娘对凤翔公子另眼相看,原来凤翔公子对琥珀姑娘也是这般喜爱,有琥珀姑娘在,公子竟喝得这般痛快,看来这件事,咱们没做错,这份礼物,想来凤翔公子是一定喜爱的。”
云凤弦醉眼迷离地斜睨他一眼:“齐兄,有什么好礼物啊?”
李得闪在旁笑着递过一张纸:“你看。”
云凤弦的眼睛哪里看得清纸上的字,吃吃笑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可是琥珀姑娘的身契,自今日起,她脱籍从良,一身一心,都属你凤翔公子了。”
云凤弦本来正要往嘴里送的一杯酒忽的一顿,她低头,看看那张身契,尽管看不清纸上的字,扭头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尽管她美丽的容颜已然模糊。
清眸倦眼,一舞绝世,到最后,也不过是旁人当着她的面,将她的身契递来送去。
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云凤弦的声音有些不清晰:“这就是你们的礼物?”
“是啊!还是我们问过帝思,才知道凤翔公子你得了琥珀姑娘的青眼,在征得了琥珀姑娘的同意和宣大人首肯之后,方才为她脱籍了。”
“可是……”云凤弦忽然一口喝尽了杯中酒,然后一阵猛烈地咳嗽,最后才抬起头来,看不清事物的眼睛紧盯着琥珀,犹豫不决地道:“可是……”
“凤翔公子不必把些许花费放在心上。”帝思连在旁边微笑道。
固然要为琥珀赎身脱籍,所花的银子会把普通人活活吓死,但以在场三人的财力而论,倒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谁知云凤弦说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望着琥珀,身子有些晃,声音有些哑地道:“可是,她是个人啊!”
帝顺一怔,齐家殴和李得闪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
琥珀却忽的抬头看着醉眼迷离的云凤弦,从宴席开始时就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忽然消失了。
云凤弦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琥珀说些什么,可是一个没坐稳,整个身子都趴了过去。
琥珀竟不闪避,伸手扶住她,这一来,两个人的身子紧靠在一起,倒似彼此相拥一般。
齐家殴哈哈一笑,李得闪站起身来,一起对帝顺做个眼色,然后朝着云凤弦笑道:“凤翔公子,你慢慢喝,我们先走了。”
帝思也笑了,对一直陪着云凤弦,坐在旁边,却一语不发,既不喝酒也不吃菜的风紫辉说:“你也出来吧!”
风紫辉没有动,望向云凤弦。
云凤弦醉得晕头转向,挣扎着要从琥珀身上起来,却力不从心,琥珀一直半扶半抱着她。
帝顺低笑:“这个时候,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风紫辉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站了起来,跟帝顺等人一起出去,步下楼梯,进了画舫的客舱,早有丫鬟过来奉茶服侍。
齐家殴笑道:“长夜漫漫,凤翔公子正好销魂,咱们也就不要再在这守着了,先回去吧!”
李得闪也点点头附意。
帝顺低声吩咐一句,早有仆人到画舫船头高声呼喊,他们自己的画舫立刻靠近了过来。
只有风紫辉没动,他是必要等到云凤弦出来才能走的。
三人对他告辞,回了自己的画舫。
帝思吩咐开船回去,齐家殴和李得闪站在船头指指点点,漫声谈论。
“这个姓凤的真好艳福,不知道琥珀看中她哪一点,这些年来,多少达官要为她赎身,琥珀都不肯理会,却肯为她而从良了。”
“听说琥珀画舫里有一间闺房,布置极是雅致,必要她称心如意的男子才能进得去,今天晚上,云凤弦在那里过一夜,就算死,也是牡丹花下销魂了。”
帝顺笑着也站到船头来,“我也是见琥珀上次对她特别青眼,所以才动了成全他们的心思,可叹琥珀姑娘这样的人才,沦落于风尘之中,早点寻着属意之人,也好有个归宿。”
齐家殴哈哈笑了起来:“顺公子,我怎么听人说,你对那位凤夫人极是敬慕,所以才又带着凤翔公子游湖访美,又忙着说合琥珀,他们夫妻若起了争端,你岂不是……”
谢醒思满面通红,连连解释道:“可别开玩笑,这种话怎么好胡说的。琥珀虽美名传天下,毕竟只属风尘,赠送个舞妓给朋友,有什么关系,更不至于影响到正室夫人。”
齐家殴和李得闪全笑着点头应和。他们都是山海湖城的富豪,家里金子银子堆成山,有钱有权的人互赠美人名姬,实在稀松平常。姬妾再美,又怎么能和正室夫人的地位相比,这种事大家都司空见惯,不但男人当成必要的应酬手段,就是女子,也早看多见多,视做平常了。
所以,三个人谁也不觉得这件事对于那位凤夫人会有什么害,更谈不上什么愧疚之心,一起在夜风之中,江月之上大笑。
帝顺笑到高扬处,就似喉咙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哑了声息,脸色大变,手指向琥珀画舫的方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同一时间齐家殴和李得闪也看到一叶小舟上一个纤巧的人影,一掠上了画舫,动作轻盈得不带半点声息,优美得不似人类。
“那是谁?”
帝顺张口结舌地道,“凤,凤夫人。”
“凤夫人?”
“原来她不但美若天仙,还有这么好的武功。女人功夫好了,脾气只怕就不好了。”
“丈夫青楼寻欢,妻子杀上门来,这种戏码倒也常见,看来云凤弦这回可真的要牡丹花下死了。”
帝顺跺足叫道:“不行,我要去……”
齐家殴和李得闪一人一只手把他拉进了船舱:“夫妻打架,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告诉她,是你把美女送给她丈夫的,让她好宰了你不成?”
齐家殴大力训斥,李得闪高声吩咐:“快些划,咱们早早儿回去。”
眼看着画舫顺水而去,离着琥珀的画舫越来越远,帝顺急得团团乱转,搓手跺足却又无可奈何。
齐家殴与李得闪好整以暇坐在一旁看,只用眼神传递着不能为人知的对话。
“老谢精得似只千年狐狸转世,怎么孙子笨成这样?”
“绮罗丛中,黄金堆里长大的公子哥,还能怎么样?幸好他那精明的爹三年前死了,老帝家后继无人,也才有了旁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