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绿洲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更加苍翠葱绿生机勃勃,溪流激湍,蝉鸣阵阵,这实在是干旱荒凉的沙漠中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估计这地方以前也曾住着沙漠游牧居民的,结果最后被这些凶悍的马匪霸占了去。
众马匪放缓了行驶速度,神情也明显放松下来。边驱马徐行边轻声说笑起来,多数是谈论那些被他们强掳来的女子,哪个更漂亮更迷人,说着说着便兴致高涨,跃跃欲试。
我听到后面的六名宫女又开始嘤嘤啼哭,知道她们面临被侮辱时的恐惧和无措。
侧头斜睨了赤术一眼,今晚他要先享受这些宫女,然后再分给众马匪,这实在是个极残忍的分配制度。女子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地位,甚至算不上是“人”。她们在这些毫无人性的马匪眼里只是单纯的性工具,供他们淫乐作践,最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慢慢被折磨死去,也只有死亡才能让她们挣脱苦海。
我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鄙夷和仇恨触动了赤术,他专注的打量了我几眼,那只环抱住我的粗壮手臂突然收紧,手掌有意无意蹭过我的丰盈。我分明的感觉到他挑逗的意味,心下大怒,这个该死的马匪,色迷心窍之下竟然不再顾及跟中山狼的情谊对我动手动脚了。
再一想,中山狼已经葬身沙漠,赤术自然无需再顾忌他。如果他跟中山狼之间并无什么兄弟情谊,而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随着中山狼的离世,我的处境将万分堪忧。
好在他并没有太过分,在稍稍越过雷区之后,他的手还是慢慢的撤回原位。他突然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不悦:“这只木老虎你为什么没有交给他?”
我一怔,这才明白原来刚才他只是在试探那只木老虎在不在我的身上。心不由放下了,他并非存心轻薄就好。
其实我这个人是很重视承诺的,那只木老虎我也一直随身带着,只为了有一天见到他再还给他。既然中山狼已离世,那么这玩意也就物归原主吧!
想到赤术雕刻这只老虎时的专注和认真,我的心里又升起几许希望。凭本能的感觉,他和中山狼之间应该有真正的感情存在。
老天保佑,希望这个马匪不要完全泯灭天良,给他保留丁点人性吧。我的小命现在完全攥在他的手心里,是死是活是走是留完全凭他的一句话。
想到目前的处境,我立马软下态度,可怜巴巴的回望赤术一眼,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也不管这笑看起来有多滑稽。“超人大哥,这老虎原打算交给他的,不过……不过……”说到这里意识到赤术有可能还没知晓中山狼的死讯,便忙又苦下脸,以袖掩面,抽泣着接道:“不过……他已葬身沙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只木老虎了!”
果然,赤术闻言惊愕的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般瞪我好一会儿。然后脸上又浮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但无论怎么看,这种表情都不像有悲伤难过的意思。
赤术听到中山狼死迅时的反应有点奇怪啊,为什么他会是这种气定神闲事不关已的样子呢?他跟中山狼之间的关系真是令人费解。
本来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假装哭的,但不知怎么的,装着装就真个哭起来。直哭得气噎喉堵,便擤了把鼻涕,顺手在他的衣摆处揩了把,好在他似乎没怎么介意我的放肆。
终于到了马匪聚居的房舍处,众马匪分队行进,在各自的休憩处下马。待到了中间那排房舍的时候,赤术的马后只跟随着十几名马匪了。
在赤术的居处停下马,他将我抱下马,带我一起进了他房舍的大厅。
我估计他多半是要问我关于中山狼的死因和经过,便在心里事先措着词,免得回答时出现漏洞。只说自己是被凤天翔胁迫的就好,要知道赤术手下的五十个马匪已被凤天翔的毒蛇咬死,希望这帐不要算在我的头上。
一名马匪送上刚沏的茶,赤术坐在椅子里接过呷了口。我看他喝茶也感觉口渴,这才想起自己的水囊已遗失在那匹疯马的背上了。
咽了口唾液,我将目光从他手里捧的茶碗上移开,低头探手入怀掏那只贴身藏带的木老虎。
夏日着装单薄,我在怀里摸索那只木老虎的时候,胳膊将领口撑起,难免春光外泄。待到掏出来抬起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眸光。
脸微微红了一下,承认自己有些大大咧咧,刚才站在他面前掏东西的举动的确有些不太雅观。讪讪的侧过脸,没敢正视他的目光,手拿着木老虎慢慢走到桌前,放在桌上。准备抽身后退的时候,他却突然将手里喝了一半的茶水递给我,“喝茶?”
我一怔,这待遇有点优厚啊!看来中山狼“遗孀”的身份的确有所不同。要知道上次我想讨他手里的残茶剩水喝还要百般讨好,现在没开口就主动给我水喝。呃,虽然这水又被他的脏嘴污染过,算了,有总比没有强,在这马匪窝里也由不得我挑挑捡捡了。
欣然接过那半碗残茶,我一口气灌下,抹抹嘴巴将空茶碗递还给他。这才打起精神正色道:“现在全凭超人大哥给我做主了,先夫已亡故,家里还有瘫痪在床的小姑子,我必须要尽快回到京城照顾她!希望超人大哥能念在跟亡夫素日的交情上帮小女子一把,找几个人护送我回家,好吗?”
赤术既没有回答我的请求也没有询问中山狼的死因和经过,待到随从给他的茶碗里续满茶水,他才重新端起茶碗,慢津津的品着茶。
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这家伙肚子里到底装的什么鬼主意,会不会背信弃义想对我不利?
他坐着,我站着,他喝水,我看着,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偶尔,赤术会抬起头瞥一眼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突然有一名马匪闯过厅来,对赤术弯腰行礼后报告说:“大哥,孙将军飞鸽传书,他说二十万大军明晚到达大漠,想借我们的地方屯驻兵力……”
“不行!”赤术将手里的茶碗“哐”的一声扔到桌上,冷声怒道:“我的地盘绝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要不想跟我兵戎相见就最好别触碰我的底线!”
“是!”那马匪顿时噤若寒蝉,呐呐的道:“属下这就去飞鸽传书回复孙将军,只是他还说……”
“还说什么?”赤术冷冷的问道。
“他说今晚他要亲自来我们这里,想见大哥一面,再接走孙夫人。如果大哥不愿再见他的话,现在就把孙夫人给他送过去。他们现在已在古道西北方向的隐蔽坳地里安营扎寨,本来今晚打算攻打西域城的,收到大哥的飞鸽传信后就改作明晚了!”那马匪低着头如实禀报道。
开始时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孙将军?待到听到那马匪说什么孙将军要来接孙夫人,我脑中顿时警铃大作。难道此孙将军就是彼孙将军?可是他明明在风暴中被沙丘活埋了,怎么没死吗?这怎么可能?
不过听那马匪说的很清楚,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孙将军,又刚好也跟赤术有交情,而且孙夫人也在赤术这里,这……这不就是在说我嘛!
难怪赤术听到中山狼遇难的消息时表情那样奇怪,没有半点悲伤,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没死,估计还在暗中取笑我的傻。也难怪看到那匹汗血宝马还活着,起风暴时中山狼就骑在那匹马上到处寻找我,原来他居然和汗血马一起逃过此劫。
心里有忐忑有惊吓有不安,却也有隐隐的庆幸和喜悦。我不承认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我这人心肠太软了,毕竟夫妻一场,虽然他可恨但听到他死里逃生的消息后却还是欣慰的。
可是这只可恨的狼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学习一下,变得心胸开阔一些。他老是记恨着八百年前的旧仇,念念不忘的想取我的性命……
“他说今晚要过来住一宿?”赤术微微拧眉,似是斟酌着什么事情。
“对,如果大哥不让他来的话,天黑前就让把孙夫人给他送过去,他大军的营寨驻扎在一百里地外的坳地里。”那马匪回答完就等着赤术的表态。
赤术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头望向我,眼眸中的神色很是复杂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我的心咚咚直跳,脸色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泰然自若。跟中山狼的仇算是结得死死的,这次如果再落在他的手里铁定会不得好死。唉!难道我真是八百辈子之前亏欠了他的,这辈子来到他的身边受他的迫害折磨?也罢了,不过是烂命一条,他要就给他好了!反正这个该诅咒的男尊世界里也没有我留恋的人和东西了,除了那远在京城的绣桔。分别这么久,不知她过得可好?希望她能将火锅店经营下去,活得比我顺心比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