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着,但眼眸深处却是无尽的绝望和悲凉,半天停住笑声,他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不直接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一直都讨厌我。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堂而皇之的踹掉我!好,你嫌弃白梅是吧?我休掉她!今天晚上我就让她拿着休书走人,怎么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理由!”
“你!”我气结,虽然痛恨白梅,但我也不愿以一个妒妇的姿态赶她走。就这样将她赶走了,我跟中山狼之间的矛盾就能解除了?我和他之间不仅仅隔着一个白梅,而是精神上和观念上的巨大的代沟。越想怨气越重,冲他怒吼道:“那是你的事情,无论你休不休她都与我无关!我还是要走!我讨厌被你囚在这里,我讨厌受束缚的生活!我想走的时候谁也别想拦住我!你有本事再将我关起来!”
吼完了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带着与他一刀两断的决心,大步向外面冲去。
出了房门,我意外的发现他并没有追上来。再出了外间的门,他还没有出来。带来的两个丫环打量了我的神色,什么话都不敢说,忙悄悄的跟在我后面,一起离开了中山狼住的院子。
虽然心下惊疑,为什么他的反应和态度会跟平日里不同,但我已下定决心要走。长期受他的控制压迫,使我本能的逆反心理愈加膨胀。他越想控制我独占我我越想离开他,他的霸道专横和自以为是永远都是梗在我的里的一根刺!
我要拔了它!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敢如此放肆也就是仗着他的纵容和宠爱,可我真受不了他的性格。
他有句话说的很对,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厌烦他的脾气,不过因为他在沙漠里拼死救了我的命,才让我动容,也准备试着真心接受他。不过,他根深固地的劣根性再次令我失望。这次白梅的事情的确是借题发挥,因为我早已存了离开他的想法。
回到寝室,已到了凌辰时分。我又累又倦的爬上床,心想不管怎么样先睡醒一觉再说吧。
第二天醒来,我的决心仍没变。起床洗漱后,连早膳也没有胃口吃。走到孙小狼的床前,看她一眼,心里有些牵念不舍。
我哽咽着说:“姑娘,我要走了!很对不起,这是我第二次要离开你,不过,这次恐怕我不会再回来了!你的身体慢慢好转这很让我欣慰,我相信,长期不懈的坚持下去你会好起来的!希望能早点听到你康复的好消息!等你能下床的时候,记得去我的火锅店,我请你吃火锅哦!”眼泪再次溢出眼眶,我以手捂嘴,咽下哽噎回身就往外走。
“唔……”后面响起奇怪的声音,接着听到丫环们的惊呼:“小姐醒了!小姐醒过来了!”
“夫人,快回来,小姐醒过来了!”
“阿弥陀佛!姑娘醒了!”
我不敢相信的停住脚步,忙回身跑到床前,看到孙小狼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嘴里呜啦乱喊,双手紧紧抓住我,面前大有悲戚不舍之色。
总算醒过来了!我狂喜的抱住她,心里百感交集,再想到目前我跟她哥哥那脆弱不堪的感情,更是柔肠百折,再次哽咽难休。
“唔……”孙小狼抱着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的舌筋已被挑断,纵然清醒以后也不可能再开口说话啦!她只能用紧紧的拥抱告诉我,求我不要走!
我心里更难过,抱着她哭得唏哩哗啦,把所有的委屈伤心不甘以及那么一点点难舍全部哭着发泄出来。
丫环们怕我悲伤过度伤身体,忙过来劝解。
“夫人别哭了,小姐刚清醒过来,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就是啊,小姐能清醒过来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夫人怎么反哭个不停?”
“好了,别哭了。翡翠那个奴才不懂事顶撞夫人,她也受过罚,夫人别再为此事烦心。”
“小姐可是为夫人醒的,夫人你多陪她说说话,就是为了小姐对你的这份依恋也不能再提走的话。再说,将军也不可能让夫人走啊,既使走了也会再把你找回来的!”
……
丫环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劝慰着我,都是些聪明懂眼色的女孩子。她们看出我伤心的原因,也知道我打算离开这里的决心,都尽量用温和的语言劝解我,希望我留下。
平静下来心情,我擦干泪痕,再看看跟我相拥泣的孙小狼也是满脸泪痕,用绢帕帮她揩试净眼泪。
“姑娘,你慢慢活动一下身子,看看能起身下床吗?”她的神智已完全清醒,只是不知道肢体活动能力有没有完全恢复。
她慢慢蜷起腿,用手臂撑住床面,试探着准备下床。我忙扶住她的身子,那些丫环怕她浑身无力摔下床,也都忙过来搀住她。
在众人的搀扶下,她慢慢下了床,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虽然不太稳当,但毫无疑问,她的肢体活动能力应该没有受损。只要适当的调养锻炼,完全康复是指日可待的。
搀着她活动了一会儿,怕她受病初愈身子太虚,所以也不敢让她过于劳累。在丫环们的帮助下又将她扶上床。
这次她没有躺下,而是倚靠着床背坐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着看着我,有好奇有亲热有依恋,嘴角弯着一抹俏皮的笑,样子很是天真可爱。
我忽然发现她的神态似乎跟以前不同了,这不只因为她对我态度的改变和久病初醒的原因。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变化,不是身边特别熟识了解她的人也许看不出来。
以前的她,泼辣野性,眼神中总含着锋芒毕露的凌厉,一看就是个不含糊的主。现在的她,眼神澄澈纯净,面色带着抹天真的俏皮,就像个初经人事的孩子,对一切都好奇,却又是温和没有威胁性和破坏性的。
“姑娘,你还认识我吧?知道我是谁?”我拉着她的手,试探着问道:“我是你的嫂子还是姐姐?是嫂子就伸食指,是姐姐就伸中食。”
她抿嘴浅笑,毫不犹豫的伸出食指。
原来她记得我的身份,这就好办。我精神一振,也许她的神经系统正在恢复当中,刚才记不起的事,也许现在或者以后就能再想起。
“那天晚上,你到我房里找我,我们还吵了一架。然后,我们中了闷香,全身都动不了。有两个男人进来把我们用绳子捆起来……你还记得吗?”我再次柔声提醒着她的回忆。
她眼中涌起茫然的神色,似乎我说的话她不能理解。
咳,怎么还是这样。她很奇怪,记得我是她嫂子却不记得那晚上的事。
“你记得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孙绍祖就伸食指,凤天翔就伸中食。”我拉着她的手继续试探。
她马上伸出食指。
我倒!她脑筋很清楚嘛!
“凤天翔,这个人你认识吗?认识就眨眨眼睛,不认识就笑笑!”我仔细盯住她的脸,看她脸上的神色有什么变化。
她很平静,只是有丝淡淡的疑惑,良久微微笑了笑。
啊?她不认识他?她曾经那样狂热的迷痴过他,现在竟然已完全忘记他了!
我回首指着屋里的三个丫环,其中有一人早就侍候过她。便指着那丫环问道:“这个丫头都是你出事前进府的,以前也伺候过你,你还认得她吗?”
她肯定的点点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我咽口唾沫,她的状况很好,神智清楚,辩别能力也没有任何问题。目前看来,除了被挑断舌筋不能说话,其他方面只要稍加休息调养,恢复正常是没有问题的。但唯一遗憾的是,她竟然将那晚被绑架的事连同凤天翔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她那晚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那个她狂热痴恋过的男人那般绝情对待她。她受到严重推残创伤的不只是身体,而是心灵!她的心彻底被那个男人伤透冷透,以至于不愿再想起关于他的任何事。所以——她选择性失忆了!
选择性失忆是患者在精神遭受到巨大打击后的自我保护措施,可以避免过度刺激导致的神经崩溃。
她选择失忆对她是利大于弊端,而在于我却失去了证明清白的最有力证人。
也罢!那个男人也不值得我再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我是清白还是冤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心还是隐隐纯痛着,我仍跟孙小狼“交流”着,越深入了解观察越能肯定自己的判断,她的确是患了“选择性失忆症”。
孙小狼躺了这么多天,睡了这么多天,此时她的精神十足,跟我比划着,交流着,竟没有丝毫倦态。
跟她玩闹了一会儿,我忽然省起,她跟哥哥一样虽然都没有太多的墨水,但基本字的认读书写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口不能言,老是比划有些事情却不能说清。如果让她用笔写出来,岂不是表达得更清楚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