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过后,她掰过我的脸细细瞧了遍,欣慰地说:“脸色倒比上次回来好看多了,听说这次姑爷亲自陪你回来的,是不是两人感情有所好转?”
“嗯,还行吧!”我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这王夫人应该比邢夫人精明些,我怕她看出什么异样来。
我跟在她身旁,见她身边还跟着一位丰肌雪肤的绝色美人,这位是谁?林黛玉?体格不太像,她看起来很丰盈;王熙凤?也不像,她好像很贤淑;薛宝钗?嗯,这倒很符合形象。
“二姐姐,这边坐。”她招呼着我。
“宝姑娘别客气,这可是在我自己家。”我笑让着她。不过说完此话,就发现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我。难道我又说错什么啦?
绣桔忙俯耳悄声道:“宝姑娘已跟宝二爷成亲,现在应称呼她宝二奶奶。”
啊?宝钗和宝玉已成亲?我大惊,那林黛玉,已经死了?唉!可惜,不能亲眼目睹颦儿的绝世风华,遗憾啊!
绣桔含泪对王夫人说:“夫人,这里也没外人,奴婢就直说了。”
王夫人说:“有话直说无妨。”
“小姐,她失忆了。从成亲那日起,将军就一直打她……这事小姐前几次回来,夫人就知道的。前几天,打得更厉害,结果,小姐脑子受到创击,她,失忆了!以前的事统统都不记得,就连奴婢她也不认的……呜呜……”绣桔想起前些日子我受的苦,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王夫人以帕试泪,“希望那个不晓事的东西以后能改了性子,能好好待你。这次他肯陪你一起回来,就很难得。”
“凤姐姐呢?”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重点人物王熙凤,这样的场合应该少不了她的,而且貌似她死的时间应是在贾府抄家之后的事情,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唉!凤丫头也多灾多难。”王夫人叹道:“病倒了,另外还有些……不便出口的缘由,我也不方便多说。现在家里的事都你宝妹妹在料理,一个才成亲的小媳妇,真难为她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贾家确实到了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时刻了。
说话间,丫环仆妇们来往穿梭着摆上饭菜,珍馐美味,山珍海货,飞禽走兽,不胜枚举啊!我的肚子早咕咕叫了,呵呵,先饱餐一顿再说吧。
很没淑女风度地大吃大嚼,好吃啊!我两耳不闻身边事,只管埋头苦吃。吃得高兴时,摇头晃脑赞叹不已。抬头见众人全搁下碗筷都看我一人,有些不太意思。我忙咽下嘴里满满的东西,说:“太太吃啊!宝二奶奶吃啊!大太太吃啊!都看我干什么?”
绣桔难堪地低声提醒道:“小姐,你慢点吃,这种场面,有点不雅。”
这有什么?不都是一家人吗?也没有男眷在场,还用保持什么淑女形像?
王夫人叹口气道:“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别不好意思。我听说,他有时让你吃剩饭?”
“嗯,那是前些日子,现在没有。”我继续享受美味。
吃完饭,邢夫人先回东院去。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位最重要的人物没有出现,贾母呢?该不会已经归西了?问了王夫人,才知道原来自打林黛玉死后,她便一病不起,现在已命在垂危。
“迎丫头,吃过茶,你去看看老太太吧!”王夫人叹息道。
“哦,好的。”我忙回答。我记得电视上演过,贾母是在贾府被抄时咽气的。看来贾家真得气数已尽了。
走进贾母的卧房里,见塌上躺着一位形容槁木的银发老太太,她就是贾母。
众人一起走到床塌前,王夫人唤了数声:“老太太,老太太!迎丫头来了!”
许久,贾母才睁开眼睛,她用混浊的老眼将我打量许久,好像不认识我一般。“迎丫头?”
“老太太,您可好?我是迎丫头!”我忙对她笑笑。
贾母注视我许久,然后慢慢摇头,“你不是,你不是她。”
我一个趔趄差点在床前摔倒,绣桔忙扶住我。天,这老太太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居然能看出我不是迎春,太夸张了吧!
王夫人用帕试泪,叹道:“老太太神智有点不清楚了。”
“迎丫头已走了,我刚刚还在梦里见过她。”贾母叹息着闭上眼睛,“你走吧,希望你能比她多福。”
谁说这老太太神智不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看她的样子,确实大限已近。
跟着众人走到房外,我知道饭后用不了多久,孙绍祖就会急着回去,因为他压根就不愿待在这里。他对贾府的人很反感,不然,以前怎么会从不陪迎春回娘家。
尽管难以启齿,但为了以后的打算,我只能厚着脸皮提出,要点银子。
王夫人一听就怔住,忙问为什么要银子,是不是孙绍祖不给我银子用。
我说:“他倒没短我银子花,只是我想开一家绣坊,能有点收入。因为咱家还欠他五千银子,他老是提这事。如果我能赚点钱,不但可以堵他的嘴,而且以后咱家若有个一时不便,也有个依靠,太太说是不是?”
王夫人听了这话,沉思良久,有些陌生地看着我,“你有些变了,想事情也变得很周全。你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万一我们家……唉!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啦。但这些日子,我见老爷愁得厉害,心里也不由跟着担心起来。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远见,婶子支持你。”她对宝钗使了个眼色,宝钗领命出去了。
不一会儿,宝钗提着个小包袄过来,递到王夫人手里。她将包袄放到桌子上,再打开,里面是一堆银锭。“这是一百两银子,开个店铺够了,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你先用着。如果不够,我再找几件首饰当了,让人给你捎去。本来,上次我就让人捎了些衣物银子给你,可我听她们回来说,你不要她们送那些东西。说是根本就摸不到,还会再添顿打。”
我高兴地笑道:“那是以前,现在他脾气好多了。”让绣结收了银子,我又陪着王夫人坐了一会儿,聊了些闲话。
果然,很快有仆妇进来招呼道:“夫人,将军要回府了,您快走吧。”
我忙起身,王夫人和众媳妇丫头送我走出门,邢夫人也闻声赶过来。孙府的几个媳妇陪着我一起向外走。跟王夫人边走边说了些体已话,直送到大门口外。
老孙早站在门外的马车前等得不耐烦,贾赦等四人陪着站在马车旁,脸上一直挂着僵硬的笑容。
对着王夫人和邢夫人拜了拜,我转身走向马车。
马车开始行走,众人挥手,我忙也冲他们挥手,马车越来越快,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叹口气,放下举酸的胳膊,知道这一别跟他们算是永诀了。
聚也勿勿,散也勿勿,人生又有多少东西是可以永远把握可以保留的?一个鼎盛百年的大家族尚且如此,我呢?一缕来自另个世界的魂魄,看似坚强,实际上又是多么脆弱不堪。我该如何寻找以后人生道路?在这个陌生的封建帝国里,有我生存的空间吗?谁是我的依靠?我又能依靠谁?
泪不知不觉间滑落,我没有伸手去擦,就任其流淌。从穿到这个世界,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挫折,多么不堪的侮辱,我都从未哭过。因为我知道,眼泪除了清涤眼球再没有任何用处。我告诉自己要坚强,我不可以软弱,不然就只有跟迎春一样的下场。可是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就让它流吧!男人哭吧都不是罪,我一介弱女凭什么没有流泪的权利!只是我觉得好凄凉,好孤单!好累……
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为我试泪,接着我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哭什么?我又没再打你。”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浑身打了个机伶,天,怎么就突然悲春伤秋地感慨起来,居然忘了还有中山狼在身侧。忙揩了把眼泪,抬头研究他的脸色,见他正用一种奇怪陌生的目光凝视着我,似悲似喜或者还有更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好久没回娘家,这一走倒不舍起来,夫君莫怪。不过回到咱们府上,有夫君作伴,我也就不再难过了。”我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说着绵绵情话。因为知道他最讨厌女人哭啼,担心他会不会为此而生气。我开绣坊的事还得依仗他的支持,现在惹他不高兴,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沉默不语,搂着我的手臂却明显变得僵硬。
我暗叹口气,我永远都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话能入他老人家的耳。无奈!
“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我不想再听了。”他在跟我说话,眼睛却没看我。
不想听了?我一阵紧张,不想听这个,他想听哪个?难道谄媚之言又听腻了?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能高兴?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