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外围最深处,没有黄沙,没有狂风,幽幽暗暗,仿佛虚空宇宙,但在幽暗的空间上,全是狰狞、深邃、危险、巨大的空间裂缝,时而吹出来的微风,如水如诗,缓缓流动,无论谁看过去,都有捉摸不定的感觉。
只是被它轻轻吹拂到,就有一位宝相庄严、坐着金色莲台的佛陀停滞当场,身上淡金色肌肤急速黯淡,渐渐糜烂,一直钻入金身,哪怕他背后空间虚化,现出一尊似黑似白的琉璃佛陀,垂下丝丝因果之力,也只是抵住了衰劫的扩大,行动同样迟缓无比,被漆黑恐怖的空间裂缝所吞噬,没有发出一点儿声息,就直接陨落当场。
“尚未渡过天人第一衰,就敢直接进西荒外围深处,这尊修炼因果莲胎的佛陀还真是胆大得很。”远处半空中,有位相貌奇古、苍青衮袍、头戴青色九梁冠的白发修士,淡淡对另外两位修士道。
他脑后浮着一面青色大旗,猎猎飞舞,放出朦胧清光,每一道清光皆似一片茂密青翠的无穷森林,散发出丝丝大道之力,将那微微吹来的如水时光,小心翼翼拨弄开去,要是撞到空间裂缝,则直接将其隔绝在外。
若时光之风稍微猛烈一点,他则双手伸出,在虚空一撕,凭空撕出一道黑色裂缝,迈步进入,从另外一个时光之风比较柔和的地方走出来。
一位年轻俊美近乎妖异的白衣男子颌首道:“哪怕他有化身在外,天人第一衰被提前引动也只余死路一条了。”
四九天劫,天人五衰,一旦引发,就会借着因果联系,将本体,以及所有化身、念头一起笼罩在内,不存在渡劫之前,偷偷分出一个化身、念头,做保命后手的可能,只是传闻,在诸天万界中,有寥寥几种秘法,可以隔断这种联系,但那样的话,就不叫化身,而是另外一种存在了。
并且一旦使用了这类似秘法,信心、气势,甚至道心就会留下破绽,将成功渡劫的可能再次降低。
这位妖异白衣男子头上笼罩着一朵乌云,其黑色浓郁、内敛,却蕴含极强的爆发、毁灭、破坏之力,似乎是由无数道黑色雷霆组成,也散发出些微大道之力,将比较柔和的时光之风弹开,并改变其方向,若遇到较猛烈的那种,亦是撕开空间躲避。
“哪怕就是我等,在这西荒外围深处,也是步步惊心,若非第二次衰劫越来越近,本座真不会冒险进来。”第三个是一位壮硕汉子,比起白发老道和妖异男子,足足高了一倍,或许修行的功法特殊,或许非人族修士。
他站在空中,脚下自然幻化出一片宽阔的大陆,放出厚重、浓郁、黏稠的黄褐色戊己光芒,内里似乎翻腾出无数道种文字,中间几个很是清晰,周围却模糊无比,蕴含少许大道之力,将时光之风挡住,当然,要是时光之风变得猛烈一点,他也同样不会硬抗,撕开空间而去。
“不知有多少道友、前辈等着我们几个胆大包天家伙试探的结果。嘿,他们天人衰劫还有不少年,自然能如此惬意地坐壁旁观。”最先说话的相貌奇古青袍老者冷笑一声。
天人衰劫,正常是两千年一次,又与本身功法、修行进益、种族本身寿元有关,若是拖延,人族极限是一万两千年,但有这种顶级秘法的实在不多,大部分真君衰劫都是三四千年到七八千年之间开始,这三位天仙大能就是渡过天人第二衰降至的积年真君。
当然,一两千年就渡过衰劫的绝世人物也是不少。
壮硕大汉环顾四周,有些沮丧:“这鬼地方,根本不敢施展遁法,放开仙识,几十年下来,是一个残存洞天都没找到”
“可一旦找到一处,就有数之不尽的好处,再者,比起据说已经完全变成时空风暴的内层,这里可要安全不少。”妖异男子悠然道。
“那些实力超过我等许多的前辈大能,都在等待着内层稍微平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四衰大能、半步金仙等开辟的洞天,不过,起码得几千上万年去了,这段时间就是我等的机会,要不然到他们进来,说不定会随手取走。”相貌奇古的老者缓慢行于时光之风和空间裂缝中。
妖异男子若有所思地道:“有几位还未渡过衰劫的道友,似乎是准备去找禹余天的修士合作,毕竟他们说不定有关于这里洞天的消息传承下来,我们要不要也去拜访一下?”
“再找几十年还没有收获的话就去。”壮硕大汉点头附和,只是因为进出艰难,打算顺便再找找。
青袍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大笑起来:“我倒是有个消息,当年金仙大战,另外两位的道场是完全损毁,可作为胜利者的那位,他的道场据说还残存在核心之地,只是,你们敢进去吗?哈哈。”
妖异男子和壮硕大汉都哑口无言,休说核心之地,就算西荒内层,现在也不是他们,甚至所有天仙真君能涉足的。
…………
蓬莱派,天枢峰,天涯海角楼。
“师父,你现在就要渡最后两道劫火了?金刚琉璃仙符不是还能封印三十三年吗?何必如此着急。”历经磨难,重新成就了元神的楚绾儿有些担心地看着石轩。
整个天涯海角楼中,还坐着江真人、张正言,以及年轻儒雅的许知非,他在两百年前就再次融合真灵、踏破生死玄关,如此一来,算上外出的林洛、莫渊,蓬莱派的元神数量,激增至七位,这还不算被敕封为神灵的左思等。
而且五百多年前林洛渡过了第二次天劫,四百多年前莫渊渡过了第一次天劫,蓬莱派呈现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鼎盛之势。
可真人虽多,奈何实力都不高,连一位三劫阳神真人都没有,面对开始发生变化的格局,显得隐患不小。
归来的诸位阴神尊者中,灵日因为有龙族延寿丹药的缘故,追寻外道元神去了,谢方伟则选择承石轩人情,服食太阴冰晶果,继续冲击元神大道,完全不理外道元神和敕封神位之事。
他和明轻月两人,由于石轩觉得禹余天将风起云涌,机缘、机遇会变得众多,建议他们留在了本方大世界游历寻觅契机。
石轩淡淡笑道:“为师自觉功行圆满,又有玄阴七水珠在手,正是把握极大之时,再做拖延反而会不利道心。”说完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后,由紫郢剑化作紫光,托着双脚,往大阵之外飞去。
出了大阵,石轩直入青冥,作为雷部天尊的左思招集了一些正神、天兵天将,在附近守护,他们是凌霄殿的一部分,不怕天劫被引动。
石轩悠然轻松地盘腿坐于紫郢剑上,闭目调息片刻,然后坚定地伸出手将隐于泥丸宫的金光琉璃仙符揭了下来。
琉璃佛光退散,六尊佛陀齐齐消失,那团成小珠子的纯白色现世道心火,一下就膨胀开来,将石轩整个元神裹住燃烧,炽烈痛苦,极难忍受。
一座气象万千、神圣庄严的金桥凭空出现,金莲朵朵,金光绽放,桥下是平静的混沌虚空,显得高高在上,有镇压万方的感觉,正是已经十七层宝禁的太极图化成的彼岸金桥。
空间变化停止,时光流逝缓慢,那纯白色道心之火,仿佛被冻住了般,立刻停滞当场。
然后,一串黑色手珠出现在桥上,七颗珠子放出冷凝、清净的淡淡幽光,幽光如水流动,冲刷着石轩元神,与那纯白色的道心之火针锋相对。
水势滔滔,冰凉幽寒,清冷干净,加上太极图的镇压,现世道心火是节节败退,很快就被完全扑灭,而玄阴七水珠上则产生丝丝灼热之感,盖因其消掉一重劫火,就要温养三百六十年,才能再次使用。
第八重劫火现世道心火,渡过!
一朵晶莹剔透宛如琉璃的火焰,悠然亮起,虚幻无比,不像是在元神中,而仿佛生在石轩的思维、念头、想法里面。
谨慎烧去,胆怯烧去,奋勇烧去,一往无回烧去,欢喜烧去,痛苦烧去,愤怒烧去,空洞烧去……种种念头,种种情绪,不管是好是坏,尽数烧去!
道德天尊出现在石轩元神里,带出一片清净自然之感,虽然无法遏制琉璃火焰的燃烧,但却阻止了它的燎原之势,让石轩缓过劲来,谨守本心,与道德天尊相合,接着放开一切,任凭它烧过来。
转瞬之间,元神就被烧成了一片虚无,本心琉璃火甚至烧进了肉身之中。
“我的道路,必是那阴阳大道!”
“道路艰难,必不畏生死、毫不退缩、不受任何诱惑地前行!”
“我得道后,定杀掉仇人,为青云子老师报仇!定恢复禹余天上古气象!”
蓬莱派,同门、师父、祖师、前辈、道友、弟子……
虚无之中似乎有一个个念头在激荡,在回响,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黯涩,仿佛本心通透。
在这激荡到了最高点的时候,元神虚无里,一点光亮猛然出现,接着急速衍生、扩大、聚集,势无可挡,仿佛朝阳升起。
转瞬之间,光亮照处,本心琉璃之火渐渐熄灭。
光亮消失,现出了石轩一尊琉璃色、晶莹透明的元神。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三劫过后琉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