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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却并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领了周瑞家的并十来个粗壮的婆子并十来个下人,气势汹汹撵去了薛家在京城永安巷的宅子。

一时到得永安巷薛宅外面,果见平日里一派破败的大门口早已从新休整粉刷过,正门上“薛府”两个大字则一看便是新雕刻出来的,显然薛姨妈的确是带着薛家的家人们新住了进去。

王夫人见状,登时火冒万丈,命一个婆子上前拍门去。

婆子上前拍了几下,大门应声而开,出来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王夫人认得他是薛蟠的乳父老苍头,越发肯定了薛姨妈等人是住了进去。

老苍头显然也已认出了王夫人,唬了一跳,忙忙转身便要关门去,早被周瑞家的使了两个男仆上前,将他揎到一边,将门重重推开了,王夫人便虚扶着周瑞家的手,大摇大摆进了薛家的门,就见院子里亦是粉饰一新,还新种了不少花木,一派齐整模样儿。

王夫人又是气愤又是恼怒又是后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母女二人密谋此事已非一日两日了,不然也不会提前便将房子收拾得这般齐整,可是她之前竟一丝一毫都未察觉,还越看宝钗越满意,暗地里打算非她不娶来作儿媳,可真真是糊涂到家了!

这般一想,王夫人的怒气瞬间又高涨了几分,等不及先一步去报信儿的老苍头请了薛姨妈出来,便喝命跟来的家人们:“凡是这院里的东西,一概不留,都给我砸得稀烂了,事后我自然有赏!”

下人们还正想着王夫人与薛姨妈好歹是一奶同胞的姊妹,只怕也就打打嘴上官司也就罢了,冷不防却闻得王夫人这般说,怔了一下,登时来了劲儿,忙七手八脚的抢上前,满院子乱翻乱砸起来。

薛姨妈被莺儿同喜并另几个婆子簇拥着到得院子里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大乱的景象,又见打头儿的王夫人满脸的怒火,唬了一大跳,忙不迭便要躲回屋里去。

早被王夫人眼尖看见了她,几步抢了上前抓住她,骂道:“枉我那般掏心掏肺的对你们母女俩,拿宝丫头当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必是宝丫头,连宝玉尚且要靠后,你们娘儿两个却作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来,还拿我当垫脚石,去给我的元丫头争宠,真真是无耻之极!”

说着又骂宝钗,“呸,果真是天生的轻浮下流种子,白放着国公府的正房奶奶不作,要费尽心机,自荐枕席作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果然是商家女,只要有利可图,脸面性命都可以不要!”越说越气,王夫人终于忍不住把着薛姨妈厮打起来。

一开始薛姨妈还因理亏,觉得愧对王夫人,所以对她的指责和谩骂也就忍了,不想她却越骂越难听,越骂越过分,最后甚至还不顾姊妹之情,不顾脸皮体面与她厮打了起来,遂也一面反唇相讥,一面还起手来:“呸,成日价只知道想着占咱们家的便宜,巴不得咱们家所有的银子钱都到你手里,你还好意思说起对咱们娘儿俩恩重如山来,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恩人!”

喘了一下气,又冷笑道:“你还好意思提什么国公府的正房奶奶,就你那个一无是处的面团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考不来功名,作不来生意,更袭不了爵位,我们宝丫头花儿一样的人品,注定了是要作主子娘娘的,我会送了去给他糟蹋?呸,别作你的春秋大梦了,哎呀……”一语未了,脸上已着了因命根子宝玉被那般践踏而狂怒的王夫人的重重一掌。

薛姨妈登时大怒,反手便揪了王夫人的头发,也要往她脸上招呼去。奈何薛家带进京来的下人原就只有几房,又被薛蝌离京时带走了大半的男子,宝琴去城外亦带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去,剩下的人更是十个指头便可数完了,如何敌得过王夫人带来的下人们个个身强体壮?因此薛姨妈的手还未碰到王夫人脸上,双手已被两个婆子从后面反手架住,再无还手之力了!

王夫人见薛姨妈被箍制着,再没了还手之力,顾不得去揉自己被她扯得钻心发疼的头皮,便得意洋洋冲她兜头啐了一口,道:“你别以为你那个没骨头的下流女儿傍上了太子爷,你们薛家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掂量掂量你们是什么身份,呸,最低贱的商家,才只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记你们是谁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薛姨妈的头发。

不想薛姨妈比她更快,竟猛地将头探上前,狠狠咬住了她的手指头,登时钻心一般疼得王夫人大叫起来:“哎呀,你是狗吗,还学着咬人了,哎呀好痛,你们快拉开她,哎呀……”

周瑞家的及众荣府下人见状,都唬了一大跳,忙上前往后拖起薛姨妈来,未料无论她们怎么拖,薛姨妈就是不松开,于是王夫人的惨叫便越发大声了。

正不可开交之时,就见十来个婆子簇拥着一个穿戴打扮都不俗的媳妇子鱼贯进来了,瞧得院子里的混乱景象,大吃一惊,片刻方回过了神来,“请问……这里是皇商薛家吗?有位薛太太可是住在这里?”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嫌恶。

薛姨妈闻言,终于松开了王夫人的手,又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方上前几步大大咧咧的答道:“这里确是皇商薛家,我便是薛太太,你是那个?”

那媳妇子便上前冲着薛姨妈行了一礼,方笑道:“奴家是太子府的,薛太太唤我冯才家的便好。奴家今儿个来,是奉了太子妃和宝姑娘之命,来给薛太太送东西的。”心中暗自不屑,果然是低贱的商家人,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所有的不过是一张狐媚子脸罢了,太子妃娘娘也太看得起那位太子爷的新宠宝姑娘了!

闻言薛姨妈便知道宝钗必定是已得到太子爷的宠幸了,不由大喜过望,忙上前拉了那冯才家的手便呵呵笑道:“哎呀原来是冯嫂子,不知嫂子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一面挑衅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又迫不及待的问,“我女儿没有惹太子爷生气罢?”

冯才家的见她满脸都是得意,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得越发谦恭了,“宝姑娘那般伶俐可人,太子爷只有喜欢的,又岂会生她的气儿?今儿个晨起后太子爷便命太子妃娘娘收拾了一所院子出来,让宝姑娘住了进去,还说碍于身份,暂时不能给宝姑娘什么位份,一旦宝姑娘将来有了身孕,立时抬姑娘作格格呢!太子妃娘娘见了宝姑娘,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因特特使了奴家去服侍宝姑娘,还说缺什么东西,只管取去,万不可委屈了姑娘。”

说着见薛姨妈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因又说道:“奴家拜见过宝姑娘后,姑娘因放心不下太太,所以使了奴家过来送东西,顺道给太太报平安。不想奴家出门时,整好儿又遇上了娘娘跟前儿的石妈妈,将事情说与了娘娘知晓,娘娘也有赏赐,命奴家一块儿送过来呢。”

冯才家的说完,挥手令跟来的人呈上了太子妃的赏赐:一样是拳头大小的琥珀,澄黄晶莹,难得的是全无杂质,品相极好;一样是一盒子一百零八颗拇指肚大的海珠;大小相若,莹白可爱;一样是翡翠西瓜,藤柄瓜叶一应俱全,就连西瓜上的黑纹也清晰可见,巧夺天工。件件皆非凡品,一望便可知价值不菲。

薛姨妈就笑得越发自得了,果然钗儿说得对,她们家平日里拿出去的那点财物算得上什么,只要她能得了太子爷的青眼,那些东西只会百倍千倍的回来,如今看来,钗儿确是有先见之明啊!这边厢薛姨妈笑得一脸的自满得意,一旁王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又恨又妒,几乎不曾气歪了嘴,若不是周瑞家的在后面死命拉住她,又杀鸡抹脖的使眼色让她为元春着想一下,她差点儿便要上前打烂薛姨妈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子了!

薛姨妈的自得了一阵,便要请冯才家的并众人屋里吃茶说话去。

那冯才家的打心眼儿瞧不上薛家的做派,名义上现下是宝钗院里的管事媳妇,实则还是太子妃的心腹,又岂会真愿意与薛姨妈吃茶去?忙摆手笑道:“薛太太不必着忙,奴家差事既已办完,也该回去给太子妃娘娘和宝姑娘复命,让宝姑娘放心了,就不叨扰薛太太了。”说完欠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众跟来的人鱼贯出去了。

薛姨妈忙殷勤的送到大门外,瞧着上了车,又再四叮嘱那冯才家的以后要多上门来散淡后,方折回了自家院子里。

她不知道的是,冯才家的一上车便跟同车的婆子将她说了个一文不值,“呸,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