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黛玉到底没忍住,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带伤出去,众位爷没有起疑罢?”也不知道胤祯在离开之前,有没有再去过前厅,若是让他们再看见他也受了伤,便是傻子也该猜得出他是与胤禛挥过拳了。
胤禛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片刻才说道:“他们都问怎么了,我说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也就糊弄过去了,你只放心罢。”事实上,大家明里暗里探询的目光自打他再次去到正厅后,便一直未曾停止过,但因他事先打发人去将胤祯送走了,还特意令其贴身长随回来当众禀告‘我们爷多吃了几钟酒,这会子已是十分支撑不住,所以先行家去了,请众位爷千万原谅一二’,大家便是有疑惑,亦只能凭空猜测去。
闻言黛玉方稍稍放了心,但旋即又禁不住问道:“那十四爷那里……”该死的胤祯,若是因为他连累到他们夫妻两个,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胤禛知道不将事情说清楚,黛玉只会一直悬着心,说不得据实以告道:“其实方才临去外厅之前,我已使了人先送他回去,还告诉他,若是‘希望事情闹大了,传到皇阿玛耳朵里,让你四嫂落在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就只管再胡闹!’,他又不是真个糊涂到家了,平日里不过装疯卖傻,倚小卖小罢了,以后当不会再胡闹。不过我已同岳父商量好,打算近期内便寻个由头,设法让皇阿玛将他派到江南监督河道施工去,三五年内他都别想再回来!”
“可是皇上岂肯听你和爹爹的调停?别忘了还有永寿宫那一位在呢,她又岂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肝儿背井离乡去外面吃苦?到时候在皇上跟前儿一哭求,指不定皇上就心软了亦未可知。”黛玉倒是不怀疑胤禛与如海能寻下收拾胤祯的由头,但康熙与德妃这两关,却轻易不好过啊!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道:“我与岳父自有计较,你就别操心了。”顿了一顿,又不无歉疚的道:“原打算今儿个让你好生乐呵一日的,倒不想却弄得这般不开心……”
黛玉闻得他说了事情的解决经过,知道他心中已有计较,精神上不由得一松,精神上一松,倦意便随之袭了上来,一时间让她有些个昏昏欲睡,连胤禛在耳边说了些什么都听得不是很真切。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颈间一凉,黛玉浑身一泠,禁不住睁开眼睛,低下了头去,就见自己雪白的颈间,不知何时已被胤禛挂上了一枚雕着三羊开泰图样的和田玉,在昏黄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通透莹润。
耳边随即传来了胤禛独有的低沉声音:“这块玉虽寻常,上面的图样却是我闲暇时亲手刻的,而你有肖羊,倒也算得上有寓意,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黛玉听说,登时来了兴趣,忙将那玉牌自颈间拿了出来,仔细一看,果见上面的图案乍一看倒还算精美,细一看图案的线条却显得有些粗糙,粗细也有几分不均,便知胤禛所言非虚;忽又想起前段时间有几次都见他的手心或手指有小伤口,问是怎么来的,他却又避而不谈,如今方恍然那些伤口到底是因何而来。
不由微红了眼眶,半晌方略带哽咽的笑道:“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就冲着此刻胤禛待她的这份心意,她也不虚此行,不虚此生了!
过了几日,胤祯果真因核对送往丰台大营的粮草出错,以致军需司送粮不及时,弄得丰台的官兵断了两日粮,被康熙狠狠骂了一顿,然后革了他在兵部的差事,并令他在家闭门思过。听说德妃为此几次三番去养心殿求见康熙,均被挡在了殿外。
又过了一段时间,户部上奏折说钦天监预测今夏可能会有洪涝,请旨江浙一带的河道建筑修补加强,最好朝廷还能派一位有分量的钦差去监工。
十三阿哥先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请旨要去江浙监工,但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张廷玉却说胤祥方接受了兵部的差使,一应事宜才刚上手,若是中途换人,难保不会再出现像上次十四阿哥那样的失误来,让将士们心寒,动摇了军心,请康熙另择人选。
如此一来,康熙自然而然想到了被他勒令在自己府邸闭门思过的十四阿哥胤祯,因下旨让他去江浙河道监工,并色荏内厉的命他‘一天不将河道监理好,一天不得返回京城!’。
胤祯打小享乐惯了,想着监理河道乃是何等劳苦乏味之事,自是百般不肯去,德妃亦是哭哭啼啼的去求康熙甚至太后,说‘十四他年纪还小呢,又素来体弱,一下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何让臣妾放心得下?若是皇上坚持,就让臣妾同他一块儿去罢!’
——德妃太清楚康熙了,向来都同情弱者,太子自是不必说,虽说系因其乃原配皇后娘娘所生,但康熙这么多年如一日的疼宠他,更多是只怕是怜他打一生下来便没了亲娘;再譬如十三阿哥胤祥,不也是因其生母敏妃早逝,才会使得康熙百般怜爱,仅次于太子的?她的十四平日里本就不甚得康熙宠爱了,若是再因此次离京日久,甚至还归期都不知道,将来回来时,康熙只怕早将他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因此她才会冒着“后宫不得干政”之大罪名,苦苦哀求康熙的。
让德妃与胤祯意外的是,胤禛亦站出来百般为胤祯求情请命,不但晓之以情的劝告康熙‘十四弟年纪尚小,又才成亲不到两月,若这会子离京,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还动之以理‘十四弟新近一年来才开始学着办差,经验尚浅,河道之事,可大可小,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岂非坏了大事?不如让儿臣代他走这一遭罢。’
岂料他才一出声,陈廷敬及户部尚书等人又站了出来,说四贝勒在户部办差办得好好儿的,办的又是极复杂的差使,贸然换人,只怕连交割都得两个月,新派去办差之人亦得花一段不短的时间方能上手,这一来一往,便至少得三五个月,倒不如另外着人去监理河道的好。
双方争执的结果,是康熙对胤祯越发不满,斥责德妃‘慈母多败儿,若非因为你打小儿宠坏了他,他何至于像今日这般一事无成,成日价只知道与人拳脚相向?’,并铁青着脸子说‘此事就这般定了,谁若再敢多说,休怪朕无情!’;又表扬胤禛手足情深,办差妥帖,让胤祯以他为榜样好生习学习学。
眼见康熙震怒,德妃终于不敢再说,只得哭哭啼啼的亲自与胤祯收拾了行囊,又唤了完颜氏进宫,一一吩咐其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让胤祯带走。
再说胤祯,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之后,倒也很快想通了,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他不四处去办差历练一番,又怎么会让自己的阅历与经验变得丰富,又怎么会让康熙刮目相看呢?横竖康熙现在正当壮年,宫里又有德妃坐镇,短时间内是生不了什么大变化的,倒不如顺从的去江浙监理河道,也好趁机为自己积攒下一点人脉。
这般一想,胤祯反倒有些期待起能尽快动身了,至于完颜氏的眼泪,则被他直接无视了。
三月上旬,挂着钦差头衔的十四阿哥胤祯,领着几个长随并十来个亲兵,打马踏上了去往江浙监理河道之路。
随着胤祯的离京,胤禛与黛玉都松了一口长气,有这个“不定时炸弹”在,他们实在担心不知道那一****便犯了魔怔,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三月中旬,永寿宫德妃生了病,作为名义上“嫡亲儿媳妇”的黛玉,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亦只得进宫侍疾。所幸还有云绯陪她,她方觉得不那么难受。
到了永寿宫,就见低眉顺眼的完颜氏已伺候在了德妃床侧,待黛玉与云绯与德妃请过安后,忙上前与二人见礼:“见过四嫂,见过十三嫂!”
黛玉与云绯客气的与她寒暄了几句,便恭敬而客气的问起德妃的身体状况来:“娘娘这会子觉着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臣媳这就吩咐人做去。”
德妃瞧着气色还好,只是容颜有些个憔悴,不复往日的艳光四射罢了,黛玉猜她根本就没有病,不过是因为胤祯离了京,心里不舍又不忿,所以在借机与康熙赌气罢了。谁曾想自她称病以来,康熙却一直未曾踏入过永寿宫半步,不过只使了李德全来看过一次,又下旨让太医们经心些罢了,她下了不台,只能召了她们几个作媳妇的进宫来侍疾。
“不过一点子小病罢了,本宫还死不了!”德妃原便不待见黛玉,胤祯离京前她又恍惚闻得他的贴身长随说此番他离京之事,好似是与四福晋有关,心里隐约猜到此番他们母子是被胤禛算计了,因越发不待见黛玉,且打定了主意要趁机磨搓她一番,自然也不会有好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