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黛玉一概听不见了,彼时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历史上弘晖只活了八岁便早夭了”,只觉心口针扎一般细密而尖锐的疼痛。
胤禛说着说着,见她小脸越发白得没了人色,神色间也是越发恍惚,唬了一大跳,扶了她躺下,便向外面吼道:“再打发人催请张医正去!”又神情紧张的握了黛玉的手,急声道:“玉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黛玉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至张医正都来了,并仔细给她探过脉,恭敬的问她可有觉着那里不适时,她方渐渐回过了神来。就见站在他后面的胤禛与贾敏都是满脸的紧张与焦急,她方意识到,自己方才那样的反应,必定吓坏他们了,因忙挤出一抹笑意,道:“只是觉着心口有点子疼,想是先前不慎吹了风的缘故。”
她这本就是心病,饶是张医正医术再高妙,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因面露迟疑的道:“也有可能真是不慎吹了风,福晋才会心口疼的。老臣给福晋开个方子,打今儿个起便让人按方子抓了药来调治,直至出月为止,以免落下病根儿。”又叮嘱道,“福晋这会子身子还很虚弱,切忌不要操劳过度,用脑过甚,以免影响到恢复。”
胤禛听说,忙亲自随了张医正去外间写方子,待写好后立刻让小盛子随了他去御药房抓药回来。不出一个时辰,黛玉便在胤禛和贾敏两个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下,被迫喝下了一大碗苦得她受不了的药。
幸得这药虽苦,却如大冬天一盆凉水顶头浇下,让她钻了牛角尖的脑子忽剌剌一下子清明过来:原著里贾敏与如海,甚至包括她自己,不都是早早便因病去世了的吗?但因着有她的到来,不独他们一家三口至今都还活得好好儿的,她甚至还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再者,红楼原著里的很多既定情节,譬如薛蟠早早便死了一事,不也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的吗?
另外,历史上太子可是在康熙四十七年才第一次被废的,但现在的事实是他在康熙四十二年便被废了,且一废之后便再无起复的可能!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历史上胤禛的福晋也不是她林黛玉而是那拉。步月啊,可现在的雍亲王福晋却是她……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后世的历史亦是不能尽信的吗?她就不信有了她为弘晖悉心调养,他还不能长得健康茁壮,长命百岁!她就不信,人定不可以胜天!
想明白了这一点,黛玉的心胸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随之而来的气色自然也好了许多,瞧在胤禛与贾敏眼里,只当是张医正的药发挥了功效,喜之不迭,忙命人又去熬了来,逼着黛玉晚上临睡前又吃了一大碗,只吃得她叫苦不已,暗自感叹,自己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黛玉心胸一开,也就能吃能睡了,到得“洗三”之日时,面色已红润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不少。
因此番是雍亲王府第一次添丁,且长子长女甫一生下来,便蒙康熙封为了固山贝子多罗格格,何等体面荣耀,到了“洗三”这一日,雍亲王府自然是空前的热闹。
依照惯例,行洗三之礼时,须得由一位全福夫人来主持,胤禛同黛玉商议过,夫妻间达成共识后,遂亲自去恭亲王府走了一遭儿,请了皇室宗亲间公认最有福气儿的儿女俱各双全,且儿女们也已俱各儿女双全的恭亲王福晋过来主持洗礼。
恭亲王福晋到了之后,先受了贾敏等人的礼,便命人摆了香案,供奉上送子娘娘与催生娘娘,又抬了两只描金五彩盆来,盛满了据传是药王孙思邈所遗下来的专替小儿沐浴的“桃根汤”,亦即用桃根、李根、梅根以水煮沸,滤去滓渣而得的浴汤,说是以此汤给小儿洗三,能够祛除不祥,令小儿终身无疮疥病痛。
黛玉虽不信这些,明白这是大清的风俗,也就满脸肃穆的瞧着恭亲王福晋动作。但见她先是接过弘晖象征性的洗了几下,又接过悦影洗了几下,便以小绸被包了姐弟二人,一面包,一面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一些吉祥话儿,自然而熟练,可见是经常为皇室子侄们填丁时做全福夫人的。
等到洗三礼过后,随着弘晖与悦影一天天的长开,一天天的长大,日子开始过得快起来,展眼已是月余过去。再此期间,黛玉的身体亦在她自己的有心调养下,恢复得差不多了。
随着弘晖与悦影一天天的长大,日子开始过得快起来,展眼已是月余过去。黛玉的身体亦在她自己的有心调养下,恢复得差不多了。
看着爱妻的气色一日较一日好,一双儿女亦是一日胜一日的漂亮,胤禛心里的幸福与满足,自不用说。他甚至都不愿意进宫或是去衙门了,只恨不能时时守着黛玉母子,一步也不离开。
偏生康熙却时常打发人来宣他进宫议事,户部衙门里亦有成堆成堆的公事等着他去处理,每每弄得他跳脚,临出门前总是要一步三回头。瞧在不知情人眼里,还只当他是要出多久多远的门,殊不知他通常就只离开两三个时辰,紫禁城或是户部衙门离雍亲王府骑马也只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每每也将黛玉贾敏等人弄得笑不可抑。
这一日晨起用罢早膳后,胤禛又是磨蹭了好半晌,才百般不情愿的去了户部衙门,很快就该到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期了,一应事宜繁杂而琐碎,他必须得去户部衙门主事。
黛玉在屋里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好气的与贾敏抱怨道:“没见过像他这么粘人的,当初爹爹如何就不这样?”
贾敏见女儿虽用的是抱怨语气,眼角眉梢却分明满满都是笑意,知道她其实很受用于胤禛的‘粘人’,因打趣儿道:“我瞧着某些人倒像是十分受用的样子……”
“娘亲!”话未说完,黛玉便跺脚不依的嗔道,“您又笑话儿人家!”说着滚入贾敏怀里,扭股儿糖的只是厮缠。
引得贾敏越发笑着不住,微微喘息着嗔道:“都是作娘的人了,还这般淘气爱撒娇,差点儿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揉碎了,也不怕咱们囡囡与宝宝瞧了笑话儿你!”虽说两个孩子已蒙康熙赐了名,但贾敏还是改不了口,依旧如他们刚生下来时那般,唤他们作“囡囡”与“宝宝”。
贾敏话音刚落,雪雁春纤已抱着才吃饱了的弘晖悦影过来了。两个孩子一见母亲的面儿,便动来动去的要抱抱,黛玉先是抱了悦影一会儿,又抱了弘晖在怀里,才循例问起奶娘两个孩子才都吃了多少奶、把尿不曾……等话儿来。
奶娘恭敬的一一作了答,领命退至了外间去,这里黛玉方与贾敏各自抱了一个孩子在怀,逗他们玩起来。
不多一会儿,墨玉与云绯一前一后来了,一来便各抢过一个孩子抱了不撒手,抱了弘晖的云绯更是道:“真恨不能将小家伙儿抱回家去自己养!”
黛玉听得好笑,打趣儿她道:“你既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就见云绯一下子敛去了笑容,片刻方语带苦涩的道:“太医也瞧过了,药也吃过不少了,可这肚子就是没动静,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姐姐不知道,前儿个我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还说起此事,暗示我若是再没动静,就要赏两个人来与我‘分忧’了呢!”说到最后,话里的讥诮已是遮掩不住。
黛玉忙向一旁贾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墨玉并两个孩子都带出去后,方握了云绯的手,关切的问道:“那十三爷怎么说?我瞧他待你倒是一片真心,应当不会眼睁睁瞧着你伤心罢?”太后不会觉得赏给胤祥两个跟前儿人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她只希望皇室能够枝繁叶茂,却根本想不到此事会与当事人之一的云绯带来什么伤害。云绯若是不接受,就会被认为是“善妒”,所以胤祥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说到胤祥,云绯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嘟哝道:“他倒是说过有我一人足矣,可子嗣问题终究是大事啊,就连我额娘都说若是实在不行,就给他收个通房,生了孩子记到我的名下。再者,当初那位前八福晋不也是因为无子,才会被人诟病‘善妒成性’的吗?我可不想有一天落到她那样的下场!”
“那你预备怎么办?”黛玉沉吟了片刻,道,“总不能真给十三爷收个通房罢?到时候你别生气后悔!依我说,还是传了张医正过府,好生给你瞧瞧,再开几张方子,放宽了心好生调治一番,你们都还年轻,还怕以后不能儿女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