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丝毫未表露出来,“原来是步月姐姐,小妹有礼了。”
这个那拉。步月当是这群小姑娘的头儿,她才一表现了友善,其他小姑娘便跟着纷纷与黛玉做起了自我介绍,黛玉忙一一回了礼,用心记下了每个人的姓氏和名字。
小姑娘们与黛玉终究还不熟,做完自我介绍后,便再找不到别话来说,遂与各自交好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悄悄儿说起了体己话。
黛玉趁机唤了云绯至角落里,压低声音状似无意的问道:“方才那位步月姐姐好生和善,只不知她是那家的姑娘,以后咱们家宴客时,也好请了她一块去。”
云绯只当她是在感激那拉。步月方才为她解围,遂笑着一长一短的告诉她:“她呀,是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大人的女儿,平日里为人最是谦恭和善的,又素有才学,还写得一手好字,京城里好多闺秀都喜欢与她交往呢。”
“是吗?”黛玉强自稳住心神,继续问道:“那她们家的姑娘可有福了,有这样一位姊妹。”
云绯却摇头道:“费扬古大人这一辈叔伯兄弟们只得她一个女儿,一家人宝贝得什么似的……”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黛玉一概听不见了,这会子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胤禛的真命天女出现了!”
她只觉得胸口很闷,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云绯在耳边唤她,她都不知道。
还是云梦瞧着她气色不好,说要去回了兆佳夫人请大夫,她方回过了神来,忙强笑着遮掩了过去。只是在之后的筵宴上,她却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惹得贾敏频频瞧她,以眼色询问她“是否不舒服?”,她亦顾不得了。
直至辞别兆佳夫人母女,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黛玉仍是心不在焉的,贾敏以为她病了,吓得脸都白了,忙搂了她在怀又是抚额头又是揉胸口的,还喝命驾车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之后又一叠声的命人赶紧请大夫去。
母亲的惊慌失措终于让黛玉清醒了过来,她忙打点起精神笑道:“娘亲,我没事儿的,不过是觉得有点子头晕罢了,想是昨儿个夜里未睡好之故,娘亲不必担心。”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就是心里再不好受,她也不该表现出来让母亲担心才是啊。
闻言贾敏却还是担心不已,黛玉只得安慰她,“娘亲难道忘记我自己就会医术了?不过就是有点子累罢了,家去睡上一觉,管保就无事的,您只管放心罢。”好说歹说说得贾敏稍稍安下心来,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待回家后便命人去厨房熬了浓浓的姜汤来,亲自瞧着黛玉吃下,又与她捻好被子,命王嬷嬷与梅香值夜,有什么事儿一定第一时间去上房报告后,方在黛玉的再四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余下黛玉到底不惯有人在自己房里值夜,软硬兼施的劝得王嬷嬷与梅香去外间后,她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今儿个真真是太失态了,不过只是因为见到了胤禛未来的“真命天女”而已,至于吗,自己不是一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的吗?难道就因为胤禛曾送过她所谓的“定情信物”,既定的历史就该有所改变?她自知自己还没伟大到地球围着她转的地步!
可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她的心在确定了那拉。步月身份的那一刻,是真真切切的憋闷了,难受了……
当然,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对胤禛动了情,她对“姐弟恋”可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又岂会喜欢上一个小正太?对,自己一定是因为当时屋里的空气太闷,所以心里才会难受的!
然而她的心里却分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什么姐弟恋,你现在可是仅只七岁的黛玉,你眼里的正太甚至还比你大了将近六岁,从年龄上来说,没有比你们更配的了!再者,你不是一直对雍正崇拜有加的吗?如今上天既然赐给了你这个与之恋爱的大好机会,你又何必再犹豫呢?最重要的是,他中意的人是你,而非那个那拉。步月,难道你认为自己还比不上她吗?且你对他又不是没有好感!”
就在她的心已有所松动时,另一个声音跳了出来:“世人皆知雍正帝惟一的皇后是那拉氏,而非你林黛玉,你凭什么妄想改变历史去?或者,你甘心作侧福晋作妾?算了罢,还是趁现在还陷得不深之时,趁早放弃罢,省得将来肝肠寸断!”
黛玉就在这两个声音的反复“劝说”下,大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其结果是两个声音谁也没能驳倒谁,她的眼底却有了明显的清影,以致她乍然在床头放的小靶镜中瞧见时,几乎不曾将镜子一把扔出去:这要是让贾敏看见了,定会以为她病得很重,然后唬死过去!
她忙缩回被窝中,方扬声唤人:“梅香,去吩咐厨房与我煮两个鸡蛋热热的送过来。”
“哎。”梅香应了一声,不多一会儿便拿了两个滚烫的鸡蛋回来,黛玉命她放在桌前的小几上,又命她出去后,方拿起滚烫的鸡蛋,慢慢敷起自己的眼睑来。
敷了一会儿,眼角的青影终于消失了大半,她方暗自舒了一口气,正欲唤人进来服侍自己梳洗,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笑道:“姑娘起来了没?四阿哥来了,说是要接姑娘出去散淡一日,正在花厅里与老爷太太说话儿呢,太太打发我来问一声。”是贾敏房里夕颜的声音。
黛玉在屋里一听是胤禛来了,先是下意识的一喜,旋即便气不打一处来,哼,他不是已经有那拉。步月了,还来招惹她作什么?若不是因为他,她又何至于辗转反侧一夜通不曾睡得!
于是不待梅香等人进来回她,她便先隔空喊了一句:“就说我还没起,不见!”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半晌没有动静。就在黛玉闷得受不了,正欲掀开被子透口气之时,被子却被一双手揭开了,贾敏不满关切与着急的脸孔,出现在了她眼前。
“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头还晕?昨儿个我就说要请大夫,偏你不让,如今怎么样,病情加重了罢?今儿个我可不会再由你了!”贾敏红着眼圈儿急急数落了她一通,便命人立时请大夫去。
黛玉暗自苦笑一声,忙打点起精神笑着安抚贾敏道:“娘亲,我真个没事儿,不过是昨儿个夜间失了寐,有些个困罢了,您真的不必担心。”说完为了让她放心,还一把掀开被子,跳到地上,有意蹦跳了几下。
贾敏见状,神色稍霁,但仍一叠声的命人请大夫去,却被才跟过来的周嬷嬷等人告知:“四阿哥已打发跟来的人传太医去了。”
黛玉一听,急得跺脚,真传了太医来,她却根本无事,可不是在拿人太医开涮吗?只得强笑道:“娘亲,我真个无事,才刚不过是在为待会儿穿什么衣衫与四哥出去散淡而烦恼罢了,您就不要再担心我了,且先出去让四哥把人追回来罢,省得传了出去,人家就该说咱们家轻狂了。我很快穿戴好了便出去。”说着连劝带推的扶了贾敏出去。
目送贾敏走远后,黛玉便唤了梅香兰香进来服侍自己梳洗更衣,一面梳洗时,还一面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为了不让贾敏担心,为了不让别人议论他们家才答应和胤禛出去的,至于心里最深处那一抹小小的喜悦,她则直接选择性的无视了……
一直到坐上马车,驶出了荷花里,黛玉都未与胤禛说一句话。胤禛当她是真个有些不舒服,只是为了不拂他的意,才勉强答应出来的,便于满心的关切以外,更又有了几分愧疚,因尽量放柔声音与她道:“你若是不舒服,咱们索性回去罢,横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倒是把身体弄坏了,可不是闹着顽的。”便要命驾车的人掉头。
黛玉好容易才盼来这个可以逛北京城的机会,岂肯轻易放弃?饶是心里再别扭,再不想搭理胤禛,此时也只得开口了,“我没有不舒服,不必掉头。”
胤禛立时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和疏离,但他是绝不会主动问原因的,因只吩咐了外面驾车的人一句:“去太池苑。”,便抿紧了薄唇,再无他话。车内的气氛便有了几分压抑。
太池苑系皇家园林,就坐落在城北,据说一年四季都绿树成荫,花木繁盛,算是城内为数不多的清幽之地,倒是值得一游。但黛玉的本意却是想逛逛老北京的商业区和市集,只是在接触到胤禛紧抿着的薄唇后,她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继续发起怔来。
“爷,已经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黛玉的沉思,待她回过神来,就见胤禛已跳下了马车,正伸手欲扶她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