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一直从右肩延到坐腰处,触目惊心的外翻着口子不停的往外拥着掺杂着树皮杂质的血水,衣料因雨水的关系全都黏在了身上,轻轻一碰到就会牵动伤口,让身下的人不由得痛的一抽,月白稳住手,捏着一把汗,小心翼翼的先将衣服从口子上撕下来。
每撕扯一下,身下的人就痛的闷呼一声,因为太痛,身下的人已经醒来,却是没有出声,只是双手紧紧的抓住两边的稻草,咬着牙,绷紧着全身的筋肉。
月白也感觉到身下那人的痛楚,她更加的谨慎,“你先别动,我去弄点清水,给你处理伤口。”月白轻声说道,见凌伊放松了神经,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就冲出了山洞。
盏茶时分,月白用凌伊身旁的剑鞘在溪边装了点水,一路疾奔了回来,跪在他的身侧,月白撕下身上一块衣料,沾湿了清水包裹在指尖,轻缓的给他清洗着伤口。
可是伤口清理完了,月白才发现那伤口旁暗黑的看起来脏脏的其实并不是沾染了脏灰,而是刚才那灼热的树枝带着一定的高温已经灼伤了伤口,变成了一块焦肉。
嘀嗒,嘀嗒……
凌伊无力的睁开眸子,感觉自己的背上似乎有水滴滴落,他挣扎的转头看向月白,声音沙哑无比,“怎么了?伤口很恐怖?”
月白忙擦掉眼泪,故作镇定,“恩,有点。”
“呵呵……呵”凌伊看到如此为他掉眼泪的月白,他忽然想笑了,可是颤动的腹腔牵扯到身后的伤口,让他不由得又苦痛了一番。
“你别笑了,伤口又流血了。”月白连忙又小心的帮他擦去那溢出来的血迹,看着手中沾满血渍的衣料,她的双眉拧成了一片。
“怎么办?”月白看着这漆黑的一道伤口,像是一道极其丑陋的深沟在不断的往外散发死亡的气息,这些焦肉必须要割掉,否则新肉长不起来,伤口合不上,他可能感染或者流血而死。
不行,月白捏紧拳头,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她要救他,所以,所以,她必须……割肉,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能这样做了。
“凌侍卫……”月白试图轻唤他的名字,看他是否清醒。
“恩?有什么事?”凌伊尽量提高嗓音,不让自己的声音那般的低沉,听起来就要不行的样子。
“你身上除了这把剑以外还有小的匕首吗?”月白问道。
“在靴筒里藏了一把,小心点,很锋利,我身上还有创伤药。”凌伊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也知道月白接下来要干什么,他没有不相信她,只是怕她太过于紧张,反而弄伤自己的手。
月白拿到创伤药,取出匕首,拔出剑鞘,寒光一闪,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被她不安的握在手中,接下来,她就要动手了。
“凌伊,你身上的伤口我必须做些处理,如果你忍不住就咬住这个。”月白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圈成一团递到了凌伊的嘴边,他未多说一句,只是很信任的张开嘴,紧紧的咬住嘴中之物。
“那我开始了,你忍着点。”月白见凌伊将头撇了过去,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左手覆在伤口旁,右手颤颤巍巍的举着刀子对准着那层焦肉准备割下去。可是刀子刚刚切下去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就喷溅月白一脸,凌伊痛的一闷哼,月白心中一怕,手一松,她瘫坐在地上,不行,她还是不行,她不敢,太可怕了!
就在月白自己给自己灌输泄气的想法时,凌伊缓缓的抬高右手,放到了月白的眼前,他握起拳头,竖起了大拇指,做了一个表扬她很棒的手势。
月白愣愣的看向他,只见他苦撑着咧开惨白的嘴唇,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双目湛湛有神的看向月白,似乎在告诉她,你能行,放手去做吧!
见此,月白呆愣了几秒钟,她又重新的握起了匕首,她擦去脸上的鲜血,这次她全神贯注,什么都不想了,只看着那恐怖的伤口,告诉自己一定要战胜它!
她的手没有颤抖,均匀的吐着气后,她集中注意力,刀子随着她的意念一步步的按照她的规划走,没有轻一分也没有重一则,力道把握的恰倒好,没有扩大伤口,只是将那些焦肉顺利的割掉了。
中间月白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好几次都要吐了,她都逼自己忍了过来,最终她把那块焦皮肉给割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手术完毕,月白似是死里逃生般的深吸深吐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看着已经痛晕过去的凌伊,她小心的给他敷上创伤药,凌伊是习武之人,所以才会随身携带这些,月白给他上好了药,整个人也累到不行的,倒在一旁的稻草上,精疲力竭的昏睡了过去。
狂风作停,暴雨作息,乌云渐渐散去,天际的一头架起绚丽的彩虹,雨淋后的山头看上去是那么的楚楚动人,透着勃勃生机。
马蹄摇摇作响,渐进的旋律声唤醒了山洞中昏睡的月白,她揉了揉双眼,挣扎的起身,缓步走向洞外。
一只棕色彪型大马正停在洞口处,甩着笨重的脑袋,不停的喷气,似是带着耐心在等候它的主人,见月白靠近,也没有抵触,只是很温顺的弯下头,让月白抚摸。
月白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里的依旧不醒的凌伊,这应该是他的马儿,没有想到这马还会自己闻着气味来寻找自己的主人。
抬眸看着天色已经哑然,月白知道今天他们是下不了山了,只能在山洞里栖息一晚,明早再走了。
马儿的身上还有一些干粮,月白将其取了下来,将马儿拴好,她又回到了洞中。
看着皱着眉头趴在稻草上沉睡的凌伊,月白稍微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再裂开,涂了药,应该会慢慢愈合了,呼……这样她就放心了。
将干粮放在一旁,月白盯望着凌伊,猝然间,她又想起了那日在龙船上的情景,心中被那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催促着,看着此刻完全没有知觉的凌伊,月白缓缓的移到他的身侧,手轻颤的向他的后脑勺探去,捏起那绳结一头,轻轻一拉,凌伊脸上的半角面具便松了下来。
清亮的月光斜射进来,撒开一片朦胧的银辉之色,借着这月色,月白看清了这张脸,虽面色惨白,但仍旧遮不住那温如玉的沐风气息,星目虽是紧闭,却因为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在高而挺的鼻梁上投下一抹暗灰的剪影,而平添一疏神秘色彩。那丰盈的双唇,削尖的下巴,都无时无刻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既畏惧又想靠近。
月白的理智游离了,她虽然很是欣赏这样的面容,却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那张笑起来眼角弯起,嘴角旁还有着若隐若现的酒窝的面容,才是她千思万想希望看到的,虽然她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苦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她又重新的将面具给他还原,她走到山洞口,坐在湿绿的草地上,她双手抱着双膝,抬起头看着那一轮月色,思念之情泛上,她滑下了一行清泪。
她身后的凌伊,竟也睁开双目,盯着她的背影看着愣愣发神,似是陷入了让他不能自拔的思绪中。
然后此时另一厢,几十里外的七里国的国都里,邺君涵冷着一张可以吓跑李逵的黑脸,驾着骏马,指挥着士兵在全城每一处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今晚,众人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