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雪羽翼对香流月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生怕有什么闪失,生病的人最大,堂堂帝王居然一副俯就谦和的模样,香流月再有天大的不满也发作不出来。
何况心里对雪羽翼的一份愧疚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白,让她万分郁闷。雪羽翼总是阻止她再开口谈论此事。她独自闷在心里,万分难过。跟一个言行比自己高尚的人在一起,通常心会觉得很累。
这一天,香流月等雪羽翼上朝之后,一早独自去凤栖宫周围漫步,排遣心中那股烦闷。明心,云珠等宫人远远跟在身后。四处假山林立,湖光山色,雪梅吐艳,冬日锦绣尽现眼前。
沿着玉石阶梯,香流月步上两场楼高的一处清静观水亭,上面笔走金戈书写凝香台。她独自凭栏,看满目萧索。背影独立,雪毛大氅,满头青丝水滑披散,触目如画。
坐在亭内石台上,一个人倒出玉壶冰酒,默默独饮,思前想后,不觉微醉。明心,云珠要来扶起她回去,她第一次对两个丫头生气,满腔的郁闷无处发泄,两个丫头当了炮灰。
“走开,不要管我!”两个丫头没办法,只好去台下等她。
香流月一手举酒杯,一手抱酒壶,绕台旋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样沉醉于酒中,是不是就可以忘掉夏舞阳,是不是就可以忘掉雪羽翼的好?
就这样一个人独自呆到夕阳西下,终于一双温暖的手臂搂紧了她,香流月抬起一张醉得红扑扑的小脸,眸光灵动,笑得流光溢彩,笑得没心没肺。
“咦,雪羽翼,干嘛皱紧眉头?”天光从雪羽翼身后照亮,白衣男子好像拢一身轻愁。
“月儿,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我开心不起来!”香流月偏着头仔细想想,伸手指点点雪羽翼的额角。
“雪羽翼,我心里装着一个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吃亏?”
“我比他幸运,你心里迟早只有我一个人,过去的事没必要计较那么多。”雪羽翼也不当香流月喝醉,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你不想问我离开你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雪羽翼心中有些难过,声音沙哑。
“我想问,你会告诉我吗?”
“不告诉你!”香流月眼中闪现一丝慧黠的光,也不知她真醉还是假醉。
“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
雪羽翼抢过酒壶,大口喝酒,然后抱住香流月,就吻住粉红的唇瓣,堵住絮絮叨叨的嘴,酒在两个人口中流转。
如此几番,香流月招架不住,趴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说,雪羽翼心情大好,拉起香流月,踩着微醺摇晃的步子,大喊“月儿,我们来跳舞!”
咦,雪羽翼会跳舞,香流月摇摇昏沉沉的脑袋,晃过一丝清明,又醉了。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这是帝后之舞,需要雪皇有充沛的体力,带动流月旋转。她踩在他的脚背上,踩在他的膝盖上,不停旋转,穿梭,甚至她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臂,身体随风飞起来,衣炔飘飘如飞蝶,她觉得在他恰到好处力道牵引下,身子满场飞舞,映入眼帘的都是对方开心的笑颜,清朗的笑声,是那么疯狂,就像现代人跳的冰上芭蕾,穿越千年的时光隧道,她与雪羽翼翩翩起舞,让漫天星斗见证他们亘古的快乐。
她醉了,他也醉了,当悠远的乐声悄然远去,他们猛然顿住身形,狂欢还没有结束,他紧紧抱住她,恨不得融进血肉,从此成为一个,深深的吻住她。
这一生他们觉得这一夜很快乐,纯粹的快乐,两个人相互偎依,在漫天星斗下,讲述经年种种,一会儿打闹,一会儿拥抱,甚至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地位,两个青年男女如那经年的桃树与梨树,那么自然簇拥在一起,不愿分离。
所有的忧愁与愧疚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两人真正和好如初。
曙光初现,雪羽翼摇醒怀中不知何时桃花春睡去的香流月,看住那双清雾一般的水眸良久,小心翼翼的问:“月儿,我不想再等,我们三日后举行大婚?!”
昨夜天光忽明忽暗,香流月没有瞧仔细,这时抬起一根芊芊玉指,覆上雪羽翼好看的嘴角,缓慢的,仿佛跨过千山万水,冰凉贴在那颗红红的水泡上。绝顶帅哥也着急上火长泡了。雪羽翼将头侧向一边,一团别扭的醉红不自然的爬上脸。
香流月轻笑出声,继而羞涩的一颔首:“嗯!”
雪羽翼如听仙乐,将香流月驮在他宽厚的背上,也不坐辇,一路轻快跑回宫,白袍飘飘,猎猎有声。
“放我下来,一大早发神经!”
“不放,我要将我的皇后背回宫!”
一路只听见两个人的争执声,道畔的宫人都行礼如仪,含笑不语。
虽然说是三天,但显然时间紧迫,香流月开始抵赖,在经过命师仔细推算,最后定在十日后完婚。
虽然早已经做好准备,还是有许多事要做。雪羽翼赏赐给香流月许多锦缎,她看品兰等开始织绣,她也一时手痒,叫人架起绣架,用一幅白锦做底,端坐绣架前,用丝线细细勾画两只交颈鸳鸯,在荷叶绿波深处,相对浴红妆。
或粗细相加,或虚实结合,或阴阳远近,都一一娓娓绣出,那针脚、那用色、那形态,灵动异常。
眼前的女子娥眉淡扫,眼波流转,温婉如水。雪羽翼站在凤栖宫门外,痴痴凝望。她总是不断给他新奇。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就这样一点一滴融化成水,要将自己溺毙。
这个女子温润不失厚道,坚定不会咄咄逼人,是老天赐给他一生最好的礼物,他的心总想对她温柔。
雪羽翼俊美无俦的脸庞浮现一种叫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