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丧尸在城市平坦光滑的沥青公路上漫无目的地穿行，听到由远及近的发动机鸣响，它悠悠地转过头，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驶近的货车猛然加速，在丧尸还没来得及为难得又遇到的猎物兴奋咆哮时，就被撞得身首分离。腐烂得裸露出的森白下颌骨的丧尸脑袋像皮球一样弹向挡风玻璃，黏上了一滩稀糊糊的黑血和黄脑浆的混合物。
这种场景在过去的几天里多有发生，让人见怪不怪。但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们刚出能角的时候，还能看到几辆从身边疾驰而过或是被自己超车甩下的逃生车辆，而现在，他们看到的除了丧尸还是丧尸，连空气中都有一种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人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只能关门闭户等待着粮尽水绝，又或者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稳定下来。
希望是后者。
开车的黄兆农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雨刮冲洗器，雨刮骨摆动两下之后，视野重又恢复了清晰。
坐在副驾上的黄兆青正在一碗杯装方便面的腾腾热气中埋头大吃，除了对杯面的小分量有怨言之外，刚刚发生的恶心一幕并没有搞坏他的胃口。
第一次出现这场面的时候，黄兆青在吃一罐黑黑黄黄的杂粮八宝粥，这个可怜的男人当场呕得快把肠子都吐出来，而久经考验到现在，他除了再不想吃八宝粥这个小小后遗症之外，已经可以完全不受影响地进食了。
一直借道乡镇小路的货车这次之所以驶进城市圈，是因为他们的燃油快耗尽了。先前他们靠搜刮其他抛锚车辆的燃料维持，而在那些偏僻坑洼的小路上，不仅丧尸少，车辆同样也少，甚至连加油站也难找，在经过了两天的拮据维持之后，他们驶上了通往城市的平坦大道。
所幸的是他们并不需要深入到城里，只需要就近找到加油站，找到足够的燃油就可以回到先前选定的偏僻路线继续安稳地上路。
而这里虽然只是城市的偏远地带，但丧尸的数量明显比之前见到的要多，算上刚刚那只，已经是这一小时内撞飞的第九只了，超过了昨天一天的累积数量。这让兄弟两人不由得心生警惕。黄兆青更是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想尽快和已经疲劳不在最佳状态的哥哥换岗。
比起驾驶室的紧张气氛，后车舱是一片和谐安宁，车厢中部亮着一盏昏黄的“小橘灯”（蜡烛插在黄盒子里），唐菘正在给捧着书的贺景解释她阅读中遇到的种种困惑，几只矿泉水箱被码起来当做临时的书桌，而这样艰苦的条件也无法阻挡莘莘学子们的求学热情，刚迈出大学校园从某种角度也可以说是经纶满腹的姜明和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年纪的孔立轩也围在桌旁，时不时插上两句。
孔立轩已经彻底成了贺景的跟班小弟，他盘坐在贺景身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学长们直白有趣的讲解，偶尔也跟着景姐提出几个问题，这在他以前的学校生涯中是从没有过的，担心提问低级被耻笑的中二少年淡定表示，在景姐的各种奇葩问题的衬托下，自己怎么提问都无压力，比如，
贺景：“唾面自干？什么意思？”
唐菘：“被人在脸上吐了唾沫，不擦让它自己干掉。”
贺景：“疯了。”
唐菘：“呃——我看看，喔喔，娄师德，对，这话是他说的，这里主要还是想表现人的气度和一种文化信仰，你看这下面写的，儒学‘克己复礼’的核心思想对c国文化的发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c国文化的深层观念中，无不打着儒家思想的烙印。”
唐菘：“你看这里不还写着么，孔子讲究中庸，适量守度，通过折中调和的手段，达到消融矛盾避免冲突的目的。”
贺景：“假如他看我好欺负，再吐我一口怎么办？”
“......”
傻眼。
“好吧，其实这只是一种意识，一种信仰，告诉人们要谦逊有礼，提高自我修养。但如果真有人吐你，我支持你揍他。”
“咳咳，好吧，除了最后一句，讲得挺好，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懂的不少。”王立德拍了拍唐菘，小伙子却自嘲地一笑，“除了给她讲讲这些死书，我也帮不上什么了。”
“别这么说嘛，你不要太心急，”王立德心里明白，之前和罗晋比试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人是可以慢慢成长的嘛，我一开始拿个枪都发抖，现在还不是一打一个准，慢慢来。”说完又转向贺景，“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在外国人眼里的传统c国人都是文质彬彬的儒雅形象，我们的文化里推崇的是克制守礼，”王立德这时很是语重心长，他对曾经n次去号子里领贺景出来仍然感觉苦逼，现在趁机教育，“虽然打丧尸是可以不用留情，但对人是不应该那么鲁莽冲动的孩子，动不动把人打晕踹飞什么的，太不克制守礼了……”
“克制守礼？”贺景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王立德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不过，这书也是你拿的？《经世计》、《机谋》、《三十六计》什么的也就算了，”王立德再次凑近贺景手里的书确认自己没看错名儿，“《民族文化与信仰》这种纯学术研究型的书现在看不会太奢侈么，看起来没什么实用性啊......”
“他们很熟，我就拿了。”贺景点了点封面一角的黑白图片，三个并排站得笔直的军人右臂高抬呈四十五度，姿势机械硬直得如同丧尸。
那是一个多世纪前在欧洲肆虐，直到今天仍然被广大和平人民所深深鄙弃的纳粹礼手势。
王立德摸了摸下巴，“看来那个洋教士给你讲了不少东西啊，二战那些的，不过想来也是，教士们总喜欢用战争来警戒世人的。”
贺景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介绍民族文化信仰儒学的字字行行里。
这时车尾忽然传来连续的轰击声。
一直在连接窗观察外部情况的罗晋小跑到舱门处，推开，用手中由玩具改装的狙击枪给那两只攀住尾栏的丧尸来了两弹。
此时车头又发出了响动。
是一只丧尸抓住了后视镜，悬挂在左车门处不松手，另一只手正野蛮地拍击着窗玻璃。
随着黄兆青“这里、这里”的大喊，罗晋像钟摆一样又跑回去，在打翻了那只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堆口水的怪物后终于忍不住发飙，“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负责守卫！你们不能帮帮忙么？”不是说他是战俘么，为毛战俘还要负责警备，还有，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还在看毛线书啊！